《书剑恩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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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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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张召重摇头道:“就算有人瞧见,也不敢来救。除非有数千大军,才能把这许多恶狼

赶开。”陈家洛也知这法子无济于事,但想聊胜于无,不妨寄指望于万一。

天色渐晚,三人在火圈中加了树枝,轮流睡觉。陈家洛对香香公主低声道:“这人很

坏,我睡着时,你得加意留心着他。”香香公主点头答应。陈家洛把树枝堆在他与张召重之

间,防他在自己睡着时突施暗算,香香公主可无力抵御。睡到中夜,突然狼嗥之声大作,震

耳欲聋,三人惊跳起来。只见数千头饿狼都坐在地下,仰头望着天上月亮,齐声狂嗥,声调

凄厉,实是令人毛骨悚然。叫了一阵,数千头饿狼的声音又倏然而止。这是豺狼数万年世代

相传的习性,直至后来驯伏为狗,也常在深夜哭叫一阵。

次日黎明,三人见狼群仍在火圈旁打转,毫无走开之意。陈家洛道:“只盼有一队野骆

驼经过,才能把这些恶鬼引开。”突然远处又有狼嗥,向这边奔来。张召重皱眉道:“恶鬼

越来越多了。”尘沙飞扬之中,忽见三骑马向这边急奔而来,马后跟着数百头狼。等到马上

乘者瞧见这边饿狼更多,想从斜刺里避开,这边的饿狼已迎了上去,登时把三骑围在垓心。

马上三人使开兵器,奋力抵挡。香香公主叫道:“快去接他们进来呀!”陈家洛对张召重

道:“咱们救人去。”两人手执兵器,向三骑马冲去,两下一夹攻,杀开一条血路,把三骑

接引到火圈中来。只见一匹马上另有一人,双手反绑,伏在马鞍之上,身子软软的不知是死

是活,看打扮是个回人姑娘。那三人跳下马来,一人把那回人姑娘抱下。香香公主忽然惊

叫:“姊姊,姊姊!”奔过去扑在那女子身上。陈家洛吃了一惊,香香公主已把那女子扶

起,只见她玉容惨淡,双目紧闭,正是翠羽黄衫霍青桐。原来霍青桐扶病追赶师父师公,不

久就遇到关东三魔,她无力抵抗,拔剑要想自尽,被顾金标扑上夺去长剑,登时擒住。关东

三魔擒得仇人,欢天喜地。依哈合台说,当场把她杀了,给三位盟兄弟报仇。顾金标却心存

歹念,说要擒回辽东,在三位盟兄弟灵前活祭。顾金标是把兄,执意如此,哈合台拗他不

过。当下一同回马启程东归。走了一天,被霍青桐故意误指途径,竟在大漠中迷失方向。这

天远远看见一道黑烟,只道必有人家,径自奔来,哪知却是陈家洛烧来求救的狼烟。顾金标

见陈家洛纵上来要抢人,虎叉呛啷啷一抖,喝道:“别走近来,你要干么?”霍青桐全身虚

弱,在狼群围攻中已晕了过去,这时悠悠醒转,斗然间见到陈家洛与妹子,心中一股说不出

的滋味,不知是伤心还是欢喜。香香公主对陈家洛哭道:“你快叫他放开姊姊。”陈家洛

道:“你放心!”转头对顾金标道:“你们是甚么人?为甚么擒住我的朋友?”滕一雷抢上

两步,挡在顾金标身前,冷冷打量对面三人,说道:“两位出手相救,在下这里先行谢过。

请教两位高姓大名。”陈家洛未及回答,张召重抢着道:“他是红花会陈总舵主。”三魔吃

了一惊,滕一雷又问:“请教阁下的万儿。”张召重道:“在下姓张,草字召重。”滕一雷

咦了一声,道:“原来是火手判官,怪不得两位如此了得。”当下说了自己三人姓名。陈家

洛暗暗发愁,心想群狼之围尚不知如何得脱,接连又遇上这四个硬对头,现下只有设法要他

们先行放开霍青桐再说,说道:“咱们的恩仇暂且不谈,眼前饿狼环伺,各位有何脱险良

方?”这句话把三魔问得面面相觑,答不出来。哈合台道:“要请陈当家的指教。”陈家洛

道:“咱们合力御狼,或许尚有一线生机。要是自相残杀,转眼人人都填于饿狼之腹。”滕

哈两人微微点头,顾金标怒目不语。陈家洛又道:“因此请顾老兄立即放了我这朋友。大伙

共筹退狼之策。”顾金标道:“我不放,你待怎样?”陈家洛道:“那么咱们七人之中,轮

到你第一个去喂狼。”顾金标虎叉一抖,喝道:“我却要先拿你去喂狼!”陈家洛道:“我

这朋友你是非放不可!咱俩不动手,大家也未见得能活,只要一动手,不论谁胜谁败,总是

闹个两败俱伤,那就死定了。顾朋友三思吧。”

滕一雷低声道:“老二,先放了再说。”顾金标好容易把一个如花似玉的霍青桐擒到在

手,这时宁可不要性命也不肯放,不住摇头。滕一雷心下盘算:“我们三人对他三人,人数

是一样。但听说火手判官剑术拳法,是武林中数一数二人物。瞧这姓陈的适才杀狼身手,也

着实了得。这美貌少女既与他们在一起,手下想必不弱。当真打起来,只怕不是对手。”他

这一思量,不觉气馁,低声道:“老二,你放下放?闹起来我可无法帮你。”顾金标过不了

这色字关,执迷不悟,他也知道张召重的名气,决定单独向形貌文弱的陈家洛挑战,恶狠狠

的道:“你如赢得我手中虎叉,把这女子拿去便了。是英雄好汉,咱二人就单打独斗,一决

胜败。”陈家洛实不愿这时在狼群之中自相残杀,微微沉吟,尚未答话,张召重已抢着道:

“你放心,我谁也不帮就是。”这句话似是对陈家洛说,其实却是说给顾金标听,要他不必

疑虑,尽管挑战。

顾金标大喜,叫道:“你要是不敢,那就别管旁人闲事。否则的话,拳脚兵刃,兄弟都

可奉陪。我三个盟弟都丧在红花会手里,此仇岂可不报?”最后这句话却是说给滕哈二人听

的,意思说我是为了公愤,并非出于私欲,你们可不能袖手不理。陈家洛向霍青桐姊妹一

望,见霍青桐脸露怨愤,香香公主焦虑万状,把心一横,想道:“这姊妹两人都对我有情,

我今日为她们死了,报答了她们的恩义,也免得我左右为难,伤了她们手足之情。”慨然

道:“这位姑娘是我好朋友,我拚得性命不在,也要你放。”霍青桐眼圈一红,心想他对我

倒也不是全无情义。顾金标道:“我也拚得性命不在,决不肯放。”张召重笑道:“好吧,

那么你们拚个你死我活吧。”三魔听他语气,已辨出他对陈家洛颇有幸灾乐祸之心。

陈家洛道:“咱二人拚斗,不论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对别人都无好处。这样

吧,咱二人一起出去杀狼。谁杀得多,就算谁胜。”他想这法子至少可稍减群狼的威胁,不

致把御狼的力量互相抵消。哈合台首先赞成,鼓掌叫好。张召重道:“要是陈当家的得胜,

顾二哥就把这位姑娘交给他。要是顾二哥杀的狼多,陈当家的不得再有异言。”陈家洛和顾

金标怒目相视,俱不答应,只因杀狼之事,谁都没必胜把握,可是又决不能让霍青桐落入对

方手里。陈家洛心想:他使猎虎叉,一定擅于打猎,或许杀狼有高强手段。顾金标却想:他

要比赛杀狼,料来有相当把握,我偏不上他的当,说道:“你要和我斗,那就是拚赌性命。

轻描淡写的玩意,可没兴致陪你玩。”张召重忽道:“在下与三位今日虽是初会,但一向是

很仰慕的。至于陈当家的呢,我们过去颇有点过节,但此刻也不谈了。我双方谁也不帮。现

今我有个主意,既可一决胜败,双方也不伤和气。各位瞧着成不成?”滕一雷听他说与陈家

洛有梁子,心中一喜,忙道:“张大哥请说。火手判官威震武林,主意必定是极高明的。”

张召重微微一笑,道:“不敢。咱们身处狼群包围之中,自相拚斗,总是不妙。陈当家的你

说是不是?”陈家洛点点头。张召重又道:“比赛杀狼吧,这位顾二哥又觉得太过随便,不

是好汉行径。我献一条计策:你们两位赤手空拳的一起走入狼群,谁胆小,先逃了回来,谁

就输了。”众人听了,都是心中一寒,暗想此人好生阴毒,赤手空拳的走入狼群,谁还能活

着性命回来?张召重又道:“要是哪一位不幸给狼害了,另一位再回进火圈,也算胜了。”

陈家洛双眉一扬,说道:“要是咱两人都死了,那怎样?”哈合台道:“我敬重你是条好汉

子,着落在我身上,释放这位姑娘就是。”陈家洛道:“哈兄的话我信了,这位姑娘你们可

也不能欺侮她。”伸手向香香公主一指。哈合台道:“皇天在上,我答应了陈当家的。如有

异心,教恶狼第一个吃我。”陈家洛抱拳道:“好,多谢了。”心中盘算已定,别说狼群围

伺,就算一条狼也没有,自己孤身遇上这四个强敌,也必有死无生,现下舍了自己一条性

命,如能侥天之幸,救出霍青桐姊妹,那也心愿已足,汉家光复的大业,只好偏劳红花会众

兄弟了,把剑盾珠索往地下一掷,向顾金标一摆手道:“顾朋友,走吧!”顾金标拿着虎

叉,踌躇不决。他虽是亡命之徒,但要他空手走入狼群,可实在不敢。张召重只怕赌赛不

成,激他道:“怎么?顾朋友有点害怕了吧?这本来很是危险。”顾金标仍是沉吟。香香公

主不懂他们说些甚么,只是见到各人神色紧张。霍青桐却每句话都听在耳里,见陈家洛甘愿

为她舍命,心中感动异常,叫道:“你别去!宁可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有丝毫损伤。”她平

素真情深藏不露,这时临到生死关头,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只听得当啷一声,一柄猎虎叉

掷在地下。顾金标见她对陈家洛如此多情,登时妒火中烧。他性子狂暴,脾气一发作,那就

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叫道:“我就是给豺狼咬掉半个脑袋,也不会比你这小子先回来。走

吧!”陈家洛向霍青桐和香香公主一笑,并肩和顾金标向火圈外走去。霍青桐吓得又要晕

去,叫道:“别……别去……”香香公主却睁着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珠,茫然不解。两人正要

走出火圈,滕一雷忽然叫道:“慢着。”两人停步转身。滕一雷道:“陈当家的,你身上还

有把短剑。”陈家洛笑道:“对不起,我忘了。”解下短剑,走到霍青桐面前,道:“别伤

心!你见了这剑,就如见到我一样。”将剑放在她身上。霍青桐流下泪来,喉中哽住了说不

出话,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在脑中忽如电光般一闪,低声道:“你低下头来。”陈家洛低头

俯耳过去。霍青桐低声说道:“用火折子!”陈家洛一怔,随即恍然,转头对张召重道:

“张大哥,刚才我忘了解下短剑,请你公证人再瞧一瞧。”张召重在陈顾两人衣外摸了一

遍,说道:“顾二哥,请你把暗器也留下吧。”顾金标气愤愤的把十多柄小叉从怀中摸出,

用力掷在地下,把辫子在头顶一盘,神情大变,眼中如要喷出血来,突然奔到霍青桐跟前,

一把抱住,正要低头去吻,忽然后心被人抓住,提起来往地下一掼。顾金标平日和盟兄弟练

武,大家交手惯了的,知道这一下除了哈合台再无别人,果然听得哈合台喝道:“老二,你

要不要脸?”顾金标一摔之后,头脑稍觉清醒,大吼一声,发足向狼群中冲去。

陈家洛双足一点,使开轻功,已抢在他之前。群狼本来在火圈外咆哮盘旋,忽见有人奔

出,纷纷扑上。顾金标心知这次遇上了生平从所未有的凶险,只好多挨一刻是一刻,见两头

恶狼从左右同时扑到,身子一偏,左手疾探,已抓住左边那狼的项颈,右手抢住它的尾巴,

提了起来。武学之中有一套功夫叫做“凳拐”,据说有一位武林前辈夏夜在瓜棚里袒腹乘

凉,忽然敌人来袭,一时之间,四面八方都是手执兵刃的强敌。他身无武器,随手提起一条

板凳,拦架击打,把敌人打得大败而逃。这套功夫流传下来,武林中学的人着实不少,以备

赤手遇敌时防身之用。因长凳所在都有,会了这套武术,便如处处备有兵器。顾金标抓住这

狼,灵机一动,便将之当作板凳,展开“凳拐”中的招数,横扫直劈,舞了开来。狼身长短

与板凳相近,也有四条腿,他舞得呼呼生风,群狼一时倒扑不近身。

陈家洛使的却是“八封游身掌”身法,在狼群中东一晃,西一转,四下乱跑。这本是威

震河朔王维扬的拿手功夫,在杭州狮子峰上,曾打得张召重一时难以招架。陈家洛当日在铁

胆庄与周仲英比武,也曾使过。他的造诣比之王维扬自是远远不及,却也是脚步轻捷,身法

变幻。初时群狼倒也追他不上,但饿狼纷纷涌来,四下挤得水泄不通,教他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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