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长留传+谢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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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长留传+谢长留-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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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也不要什麽前程,现下袭著忠奋侯,那就不错了。”

曾祖父不知为什麽,露出混杂了怜惜和无奈的神情:“长留,你记得赵太後和长安君麽?你记得汉武帝和陈娇麽?”

我只是木然,我不是长安君,他也不是刘彻。我是长留,只要有重华,就有长留。

一进嵌春殿,就毫无预警地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我微微侧过头,熟悉的味道带著佛手的淡淡香气,漫漫袭卷而上,像从脚底升起的晨雾,间中还夹带著湖风,一点一点裹住我,纠缠著我……

总是这个味道,常常刹那间就让人忘记了一切,。

忘了此生是谁,此身又在何处……

“挨骂了?”

“你又知道?”

“刚刚两位老人家在朝上一唱一和,傻子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一时怒火中烧,回头正视他:“你刚才为什麽不帮我说话?害我差点就被弄到大小榆谷去打仗!你希望我做‘无定河边骨’?还是‘春闺梦里人’?”

他依旧温煦地笑:“司空和御史也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像你爹那样做个功在社稷光耀门楣的好儿郎。你曾祖父从来不偏私的,这次也不惜和李御史一起演戏,一心要帮你争这个大功劳,你倒是一再驳他的面子,不是让老人家伤心麽?”

我更加生气:“我要那功劳有什麽用?你只管别人,就不管我怎麽想了麽?”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去了,有可能回不来?”

他有些无奈,我瞟他一眼,又再冷哼一声:“我知道了,上个月林尚书他们不是才上了折子请立皇後麽?我死了才好呢,那就没人碍手碍脚了!唔,柳家的女儿,阳城公的孙女,宫里的彩妃、徐妃、梁贵人,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温柔恭顺?哪一个不比我强?……”

“长留!”他怒喝一声,大步走过来,脸上的神色是我没有见过的严厉。我不甘示弱,抬起头,一脸倔强的迎著他的视线。

他紧紧抿著唇,手攥成拳,肩膀微微起伏著,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重华伸手摸上我的脸,麽指轻轻抚著我的眉头:“长留,不要说这种话了,好吗?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

“答应我,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吗?不要再说了……”重华把头埋在我肩上,反反复复地说著。略一低头,正巧看见他微蹙的眉尖。

有点心痛。无论什麽时候,我都不想伤害他。

居然一语成谶。接连几道折子送上来,都是请立皇後,忠心耿耿的老臣们一个个涕泪满襟,忧虑之情溢於言表,到後来,措词慢慢严厉起来。我在御花园的水阁里找到重华,他锁紧眉,站在栏杆边上,不知道在想什麽。奏章扔了一地。我大步走过去,一一捡起来放回桌上。

他叹口气,走过来把我拉起来:“你不用管,他们都糊涂了……立後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别人操心。”

我甩开他的手,把最後一份奏章端端正正的放回桌上,然後跪在他面前:“後宫正位不能虚悬,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早日立後。”

重华一愣,冷冷开口:“长留,你是什麽意思?你要我立後?”

“长留正是要陛下立後!”

他一把把我拽起来,拉著我的领口,咬著牙,一字一顿:“为什麽?”

“不为什麽。天下的臣民需要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後,如此而已。”我别过头不看他,天知道一句话说下来,我五脏肺腑都绞成了一团。

“好!──好!──好!”他的眼睛凌厉地逼视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我身上剜了一刀:“你来看!”他把我推开,把高高的一摞奏章扔到我脚下:“你看看这些!这麽多人上书要我立後,我都不在乎!我不惜和上上下下百官作对,这麽多年空悬正宫,为的是谁?你倒好,居然跑来跪著求我选立皇後?!你告诉我为什麽!?”

我还是不说话。

两人僵持著,我低著头,他急促的愤怒的呼吸清晰地传进耳里。

“他们为难我,连你也要为难我麽?”重华压抑了怒火的声音是冰冷的,充满了失望。我从来不知道他会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忍不住抬起头,他看著我的眼神陌生而疏离。忍不住惊恐起来。

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我扑过去从後面抱住他:“不要走!”

他顿了一下,想掰开我的手。我抱得死紧,拼了命也不放手。他挣扎得累了,停下来,颓然的站著:“长留……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样……”

那你又要我怎麽做?跪著求你不要立後吗?我也希望能永远像现在这样,但是,怎麽可能?我要怎麽要求一国之君忘记身份放弃责任不顾一切?所以宁愿委屈也不要你担了骂名。就是因为所有人都为难你,所以我才不能为难你,否则又还有谁来为你著想?我把脸埋在他背上,疯狂地吸取他的味道,不这样就无法克制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只是喃喃低语:“就是为你想啊!就是因为要为你想啊!”

我不知道重华有没有听见。未来的皇後最终选定了柳丞相的女儿,大婚定在一个月後,父凭女贵,柳家一时间鸡犬升天。下诏的那天晚上,柳丞相宴请百官,在京官员四品以上统统有份,只是一不小心漏掉了我。也罢,逢迎国丈的人太多,未必就轮得到。倒是乐得清闲。闭著眼睛躺在榻上,不知道什麽时候就闻见熟悉的佛手香,先是淡淡的,然後慢慢地近了。有什麽东西轻轻的覆到身上,他握住我的手:“也不盖床被子,要是生病该怎麽办?冷麽?”

我笑:“原本有一点的,不知道为什麽,现在突然暖和了。”

他也笑了笑,移近我,一只手环住我,一只手慢慢拨开垂在我脸边的头发:“今天下了诏。柳家的女儿,你觉得怎麽样?”

“无所谓,你觉得好就行。”我睁开眼睛,没想到他正笔直地看向我,吓了一跳:“怎麽了?”

重华笑著摇摇头:“听说柳丞相宴客没有请你?还没进宫呢,倒先开始立威了,他大概忘了,他女儿还不是皇後呢。”

他的眼神丝毫没有游移,精确地命中我的眼睛。像要把我看穿一样的视线,慢慢的灼烧著我──:“没关系,好不容易选定了一个,何苦多事?柳丞相知道了更要恨我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越来越低,渐不可闻。勾住他的脖子坐起来,覆在身上的衣服滑落了下去,没有人去管。我只是看著他,追逐著他的唇线,然後冷不防吻上去。

喘息相闻。

重华急切的叫著我的名字,他说:“长留,我保证一切都会和现在一样!”他还真敢说。然而够了,我知道我一定会相信他的。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还真是千古名训!

柳丞相陡然捞了个国丈来当,浑身骨头都轻了好几斤,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猜他是惊喜过度导致头脑有些异变,加上大婚的细节自有专人准备,劳动不到他头上,日子过得有些无聊,决定要摆摆威风。只可惜柳大人平时谨慎处世,混迹官场二十余年居然一个仇家也没有!连想杀鸡儆猴也找不到目标,啧啧,真是失败!可怜他白当了这许多年的官!

然而,演戏没有对手就会无聊,打架没有对手就会了无生趣。既然基於这样的理由,他找上我也就没有什麽奇怪了。毕竟我的後面是以卞无穷、李裕为首的一批老臣,还有众多的武将。更重要的是,以往朝野上下只知道有长留,而今,却有了正宫皇後。

下了朝,迎面撞上柳丞相,还有几个穿著上三品朝服的“随从”。柳丞相眯起眼看看我,打了个哈哈:“小侯爷,真是有缘啊!”──废话,同朝为官好几年了,这会儿感叹什麽啊?我也假笑:“国丈近来气色不错。”他拈著胡须:“唉,大婚近在眼前,天天忙得头昏脑胀,小侯爷是在开我玩笑了。对了,那天请客,办事的人糊涂,忘了给小侯爷送帖子过去,我已经骂了他一顿了。改天有空,我在寒舍摆酒,就专请您一个人!”我说:“那可不敢当!”

各怀鬼胎,相视大笑。

“小侯爷千万别客气。过几天小女进了宫,一切还指望您多多照顾呢!”

──他怕是不知道皇後的宝座那天夜里差点换了人,居然如此跋扈。

“这是什麽话,我才要请大人在娘娘面前帮我多多美言几句哪!”我笑了笑,回身便走。

刚走了几步,他在背後大声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千古不易!小侯爷就算做得龙阳君,只怕皇上做不得魏王!”

猛然住脚,据说龙身上的鳞片不容任何人触动,这一句话恰恰批到我的逆鳞,我怒不可遏,恨不得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扇他一耳光!

我冷笑,转身一步步逼近他:“柳大人,长留做不做龙阳君还不劳您费心!倒是您刚才这番话,长留要是奏给皇上听了,你猜皇上会怎麽样?你说皇上是信我呢,还是信那个还没见过面的皇後?……到时候可还请今天在场的各位给长留做个证啊!”

柳丞相和他身後那班只会拍马屁的家夥,一个个顿时面如土色。我不放过他,再逼进一步,柳丞相打了个趔趄,他身後那帮人正自顾不暇,也没人去扶一把。我眯起眼睛:“长留再教国丈一件事,立了後一样可以废後,何况大礼未成──”语毕,扬长而去。

有花堪折直须折。趁著今天还风光,当然要立刻报仇,有朝一日没了权柄仗恃,想起素日恩怨,要再报仇哪还有机会?不过白白把自己气得吐血。

“小侯爷就算做得龙阳君,只怕皇上做不得魏王!”──走到未央宫门口,我微一驻足。要是有这一天……也罢,想那麽多有什麽用?到时候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想柳丞相的脸色,又忍不住想笑,我也只是吓吓他而已。能当皇後,那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素未谋面,我何苦害她?

重华忙著公事,又要熟悉大婚的种种细节,这时候去反而扰了他的心神。我想到这里,转身回去我的嵌春殿。一直到大婚当天,除了上朝,我也没有机会再见到重华。

那天很热闹,曾祖父摸著胡须说:“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圣朝还没有过这麽隆重的仪式哪!想当初先皇在位的时候,先是迎立韦太後,册封太子,後来韦家犯了事又再立赵太後,接著远嫁湖阳公主到高丽国,还有大平元年,举国上下大庆三日……嘿嘿,你小子生得晚,这些盛事一件都没赶上!可惜,可惜!”

“也不怎麽可惜,赶上了又怎麽样?这样的事情将来多得很呢!”我笑笑,抬眼望向柳皇後的銮驾。果然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雍容华贵!目不斜视,神色凛然,严严若不可犯的样子。只是,侯门尚且深似海,何况是皇宫,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一点惶恐?我想,马上又暗笑自己的愚蠢,有什麽好惶恐的?她又不是我。等进了宫,过个一年两载根基稳固了,再生个皇子,皇後的位子那还不是稳如泰山?

然而还是有一点心痛。我没有那麽好心,为年轻的皇後将来不可测的命运担心,我只是想到重华,虽然他说一切都还会和以前一样,但是其实已经不一样了……

他面临的是结婚生子,是对整个国家的责任。他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重华了。

嵌春殿地势高些,我试著坐到墙头上往东边看下去,未央宫一片灯火辉煌,半个天空都被映成了红色。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我呆呆地坐著,夜色渐渐冰凉起来。

“小侯爷,夜深了。”

我一惊,回过头,侍卫沈江站在地上,正抬头看著我。他是两年前重华亲自帮我挑的侍卫,从二十万禁卫精兵里选出来的,忠心耿耿,自然不在话下。

我又转头看著东边:“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我不是想请小侯爷回屋,只是觉得天凉了,怕您会冷。”

“那把衣服给我好了。”

“我没有拿衣服过来。”

我忍不住又再回头看他,他举起手里的东西冲我一笑:“小侯爷想喝酒麽?”

真是解人!!!

我笑道:“上来!我们一起喝!”

他翻身坐到我旁边,把酒坛子递给我。揭开封泥,先喝了一口,那不是我平时喝惯了的御酿或者各地呈上来的贡酒,一入口,辛辣无比,但那酒香蓬勃得像有生命一样,恶狠狠地,冲著人直扑过来。我把酒递给他,示意让他也喝。我奇怪地问他:“这是什麽酒?”

他迟疑地看著酒坛不敢去接,我又往他面前一送,他这才接住喝了一口,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让侯爷见笑了。不是什麽好东西,上次在我家门口的小店里买了带回来的,叫花雕。”

“啊,”我点点头,看见他又喝了一大口,伸手一把抢过来:“宫里的酒不好吗?”

沈江摇摇头:“宫里的酒不用说肯定是好的,只是太纯太淡。赏月看花,是喝宫里的酒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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