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刻:记忆中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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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刻:记忆中的影像-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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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俩人的手尚未握在一起、但又迅即在握的瞬间。与已经握上手的照片不同,它不但表现了握手的结果,更突出了握手的欲望,它暗示着中美关系的现状,而且画面效果超凡脱俗,可谓是“决定性的瞬间”。就是这零点几秒的时间差,就是两只手之间这微小的间隙,使得这幅照片在无数的、平庸的握手照片中脱颖而出,成为经典新闻事件的经典新闻摄影之作。
  我拍完了毛主席接见尼克松和基辛格的镜头后就把胶卷送回新华社冲洗,我自己拿着总理选定的照片去主管宣传的姚文元那里审阅。“为什么会选这张呢?”姚文元嘀咕着,最后说既然总理定了就用这张吧。第二天全国的报纸都发了这张照片,世界各国的报纸也用了这一张。后来《尼克松回忆录》的封底也用了这张照片。
  据《中国外交秘闻》记述,周恩来和尼克松随后一同进入一辆挂着帘子的防弹高级红旗轿车。在离开机场时,周恩来说:“总统先生,你把手伸过了世界最辽阔的海洋来和我握手。25年没有交往了啊!”汽车驶进钓鱼台国宾馆后,在18号“元首楼”前停下,尼克松、基辛格和白宫来的人就住在这栋楼里。吃过午饭后,尼克松正准备洗个淋浴,基辛格突然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总统先生,毛泽东主席想见您。周恩来已经来到楼下。”对于尼克松来说,与毛泽东会谈是早有所准备的,但是没有想到会安排得这么快,他内心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尼克松和基辛格在周恩来的陪同下,走进毛泽东陈设简单的书房。毛泽东在秘书的搀扶下站起来,面露微笑地迎接尼克松。当两人握手时,毛泽东说:“我说话不大利索了。”随后,毛泽东又和基辛格握手,并上下打量着,说道:“哦,你就是那个有名的博士基辛格。”基辛格连忙笑着说:“我很高兴见到主席。”基辛格又说:“我在哈佛大学教书时,曾指定我班上的学生研读您的著作。”毛泽东谦虚地说:“我写的这些东西算不了什么,没什么可学的。”尼克松连忙接着毛泽东的话说:“主席的著作推动了一个民族,改变了整个世界。”毛说:“我未能改变世界,只是改变了北京附近的一些地方而已。”谈了其他许多问题后,尼克松列举了一系列需要共同关注的国际问题和地区问题,毛泽东说:“这些问题不是在我这里谈的问题,这些问题应该同周总理谈。我这里只谈哲学问题。”这次谈话本来预计只进行15分钟,却谈了一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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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时代的握手(2)
经过多次的反复,两个长期对立的不同意识形态的国家终于在2月28日在上海发表了著名的《中美联合公报》。公报列举了双方对重大国际问题的不同观点,肯定了中美两国的社会制度和对外政策有着本质区别之后,强调指出了双方同意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来处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双方相信,两国关系正常化不仅符合中美两国人民的利益,而且会对缓和亚洲及世界紧张局势作出贡献。
  友好来往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后来尼克松说,这次来中国的一周是“改变世界的一周”。而毛泽东却说,他改变了世界?我看是世界改变了他,应该说,尼克松顺应了历史潮流有功绩。虽然后来尼克松因为水门事件下了台,但中国人还是没有忘记这位老朋友,他下野之后访问中国时仍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这一周,确实改变了世界格局,战后形成的两极世界经过60年代的动荡、分化与改组已经变了。第三世界的政治力量已经崛起,力量之大可以在联合国大会上否决美国的提案。由两个超级大国左右世界的时代一去不返了。
  关于这次历史性的会见,尼克松和基辛格都分别有长篇的回忆录,至今读来仍然引人入胜。关于这个过程的电影、电视镜头至今还经常出现,而人们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照片,恐怕就算这一张了。
  

谁是“四五英雄”?(1)
“四五运动”的伟大历史意义就不用说了,然而有些人可能不知道,“四五运动”还造就了一大批响当当的摄影家,甚至可称为中国摄影的一个重大转折点,许多新的观念、新的形式、新的风格都诞生于此。这一批人非同寻常,其中有不少是中国高官的子女,有着强大的政治背景和优于常人的经济实力,但是他们在摄影事业上却非常地平民,非常地投入,因而也就对摄影的发展贡献很大。“四五名作”之一《力挽狂澜》的拍摄者,就是中共###,曾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中 宣 部部长邓力群的女儿罗小韵。
  在1976年的“四五运动”时,邓力群被冷落为国务院研究室负责人。因为那时他是“邓小平的人”,而邓小平在1976年时正受排挤,邓力群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好过。这个时候他女儿罗小韵能够拿起相机去天安门拍照,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其实现实中的罗小韵,就是个吃了豹子胆的性格。如今,她还能清晰地回忆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
  每个人在小时候都有过理想,并憧憬着它的实现;但是真的长大成人了,你才会发现,你所从事的事业常常是自己不曾想到过的,我便是这样跨入摄影之门的。
  1973年,我结束了5年的插队生活(那是使我一生受益的5年),赋闲在家一年。正好家里有一台相机,周围的朋友、亲戚有喜欢照相的,受他们的影响,我开始对摄影产生了兴趣。1976年丙辰清明,天安门广场掀起的汹涌波涛,第一次使我省悟到了摄影的真正价值,从那时起,我就和摄影结下了不解之缘。
  1976年1月8日的下午,我的家人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一种不祥的感觉出现在我的心里。我小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妈妈告诉我,周总理去世了!话还没说完,眼泪便夺眶而出。尽管在这之前,就听说总理病重住院,但噩耗传来,我们仍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晚饭全家人几乎都没有吃,空荡荡的房间里时不时传出哭泣声。
  第二天清晨,我拿上相机,直奔天安门广场。天安门的国旗已经降了半旗,天气阴沉沉的,跟我们的心情一样;感觉很压抑。1月11日当人们听说总理遗体要火化的消息,首都上百万群众不约而同地冒着寒风;聚集在长安街至八宝山的道路两旁,给总理送行。而后,人们又涌向了天安门广场,为了能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献上一束鲜花和花圈,有时要等候一个多小时。纪念碑周围的松树上挂满了小白花,悼念的人群中经常有人哭得晕了过去,医务人员自发地在纪念碑前为悲痛欲绝的人们设置了临时急救台。而“四人帮”一伙儿对全国人民的悼念活动进行了压制,人民心头的怒火越压越重,终于在清明节前像火山一样地爆发了。
  1976年3月25日,第一个悼念周总理的花圈出现在纪念碑前。而后的10余天中,首都人民到天安门为周总理献上了数以万计的花圈和诗词。那时我还在北京新兴袜厂当工人,正好清明节前的这一周是夜班,每天早晨6点15时下班,20多分钟便到家了。吃完早饭,大约8点左右,揣上相机,骑上自行车去天安门广场。当时我家住在朝阳门内,穿胡同沿着南小街南行,再穿过史家胡同至东单,沿着长安街西行,在长安街上,便可以看到一队队人群抬着花圈往天安门走。我几乎一呆就是一天,傍晚回家睡上两三个小时,晚上10点又去上夜班。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当时年轻,不觉得累,就是略感疲倦,但一到天安门广场,整个人就像被注射了“兴奋剂”,疲倦全无。看着那一队队送花圈的人群,有老人,有孩子,有工人,有学生,有机关干部,有念诗的,有抄诗的,还有写血书的,我的心就一次次地被这些情景所感动着。我和广场上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怀念周总理,用行动对“四人帮”的倒行逆施发出我们的怒吼。
  当时我只是一个摄影爱好者,条件很差,有一台老式莱卡相机,只有一支标准镜头,用的是保定胶片厂生产的“代代红”黑白胶卷。由于当时险恶的政治形势和经济上的制约,不可能拍很多片子,只能拣重点、有代表性的画面拍,在可能的情况下多拍一点。实际上在广场上呆一天,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拍照,更多的时间是在广场上和大家一起看花圈上写的挽联和诗词。有时候看到精彩的,也拿笔抄录下来。因为广场上每送来一个新的花圈,总会有一些新的诗词贴出来。在3月底时,更多的诗词是以悼念为主:
  花圈层层黑纱新,
  清明时节倍思亲。
  伟岸身影时时现,
  断肠哀乐尚余音。
  忠骨撒遍河山上,
  丹心播进万人心。
  总理有知应笑慰,
  擎旗自有后来人。
  时逢清明倍思亲,
  不见报刊怀念君。
  无限哀情压不住,
  纪念碑前人如云。
  一束鲜花表心意,
  纵横热泪湿满襟。
  为何今载春来迟?
  几多悲来几多愤。
  给天安门广场送花圈不光只有北京的老百姓,还有许多外地来京出差、探亲的同志。他们不仅抄录诗词,也贴自己写的诗词,还有专程从外地送花圈到广场的。4月1日上午,一个外地人就在纪念碑前贴出他自己写的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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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四五英雄”?(2)
雄碑忆先辈,
  俯首悼君哀。
  花环如雪泪沾襟,
  扫墓千里来。
  忠贞为国酬,
  生死置度外。
  江河九曲归大海,
  玉碎光华在。
  天安门广场花圈和诗词越送越多。面对人民的悼念,“四人帮”们气急败坏地在4月2日发出紧急通知,说什么“清明节是鬼节”,“不要去天安门广场献花圈”等等。这个通知非但没有阻止人流,反而越聚越多,诗词也越来越激烈。现抄录几段,便可知道当时人们心头的怒火有多高:
  不见报刊怀念您,
  天安门前献诗歌。
  千秋功罪人民定,
  毁者稀微誉者多。
  有的诗词直指“四人帮”:
  总理遭诽谤,
  怒火满胸膛。
  天安门前摆战场,
  花圈做刀枪。
  叫声好同志,
  请你莫悲伤。
  莫忘子系中山狼,
  得志便猖狂。
  素纸黑纱含恸剪,
  青松翠柏和泪扎。
  谁言献花旧习惯,
  明朝她死定无花。
  这个“她”现在看来就是指江青。
  4月3日下起了小雨,送花圈的人们冒雨从四面八方涌向广场。“总理为人民,人民爱总理”这十个大字在广场上矗立着,道出了人民的心声。4月4日是丙辰清明节,适逢周末,广场上人头攒动,据后来估计,那天广场上有近百万人。
  在广场拍了几天以后,发现没有制高点,人又很挤,很难拍到大场面。于是后几天我就换骑了一辆28型男式自行车,这样有合适的画面我就踩在自行车的后架上拍照,果然很方便。4月4日上午11点,一位穿中式衣服的男子,带领群众高呼:“谁反对周总理就打倒谁!”接着他又发表了演说,他在讲演中说:“同志们,我们发现有那么一小撮人,把矛头对准周总理,这是我们绝不允许的!……咱们爱总理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今天成千上万的工农兵群众涌向天安门,这就是人心所向!”周围的群众跟着他一起喊口号,有的用笔记录他演讲的内容,还有录音的。当时我正在现场,根本来不及选角度,急忙站在自行车上按下了快门,一口气拍了十几张底片,其中这张《力挽狂澜》后来获“四五运动”摄影作品一等奖。事隔几年,我终于和这位“演讲者”碰面了。他由于在天安门广场演讲,被关了起来,“###”平反后;他从监狱被放了出来。看到很多报刊刊登了《力挽狂澜》这张照片,他就四处打听作者是谁,几经周折,才和我联系上了。这时我才知道他是红旗越剧团的一名专业演员,名叫李铁华。见面之后回想起那段经历,大家都十分感慨。我送了一张精放的照片给他留做纪念。
  4月4日下午5时,北京重型电机厂特制了两个高达7米、重约4吨的钢铁花圈进入了广场,广场上所有群众为他们鼓掌。曙光电机厂的工人干部抬着几十个花圈献到纪念碑前,并在广场上召开了悼念周总理的大会,此时广场上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1976年4月5日清晨,当我下了夜班又一次来到天安门广场时,所有的花圈一夜之间都不见了,人民英雄纪念碑上还有血迹,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对于摄影者来说,这时最重要的事就是怎样将胶卷保留下来。在广场上拍照的十来天中,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被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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