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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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盛花-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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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道鬼才信你,我反问扎实罗:"你家主子怎么知道我们是谁的?一开始就知道吗?"
   扎实罗回道:"扎实罗不敢代主子妄言,不过主子昨日回来才知的。"
   
   我听罢不言,只是跟着扎实罗走,然后在后面扯扯南英衣角,用气声说:"你是不是看他的面相推算命格知道的?"
   
   南英微不可察对我点了点头。我又白他一眼,他冲我苦笑了一下。
   
   见到颂赞,我规规矩矩的请安:“明空参见松赞干布!”
   
   颂赞对我们和气的笑笑,却有一瞬目光幽深地说:“明空来拜我,不知哪一天我会拜明空?”
   
   我心下惊诧,“这是什么意思?大哥知道我们是唐朝的来使,难道就不认我们了不成?”我知道颂赞不是这样的,他是我那个心胸宽广,气象山河的大哥,尽管他首先是个君王,还是个少年就一统吐蕃国的有为君王。但是我始终认为,想要成大事的人,走到顶端的人,心里必须有大善,其他的权谋手段都只是辅助,不然只能失了人心,落了下成。
   
   颂赞低头一叹,过来扶我,把我们让到椅子上,“明空,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犹豫,这样的神情,还是第一次在颂赞身上见到,“我昨日回来,派人查了你们的身份。本来朋友相交,你我又有过命的交情,我不该相疑。但是……”他又一顿,“昨天慧见法师见到你所说的话,之后的梵语,小和尚翻译不得,但是我从小修习多国语言,却知道法师说了什么:
   
   世有梧桐,有凤来栖。
   不舍不得,不痴不智。
   浴火涅?,重生不灭。
   贵极天下,翱翔九天。
   千年不得见的龙凤齐身之命。
   
   明空,我听了当然好奇,你究竟是谁。是不是有一天,你贵极天下,还会记得我们今天的情分?”
   
   我听了只觉荒唐,颂赞干布也会信这一套说辞?这似乎是江湖术士的夸张之词,从一个高僧那里听来,我确实大感意外。我看向南英,只见他怔楞在那儿,显然也很吃惊。我淡淡地笑了下,问颂赞:“大哥知道了我是大唐来的利州都督武士彠的女儿,怕是失望了吧。”我摊摊手,轻松道:“我哪有可能什么贵极天下,大哥倒是贵极,我最多以后会变成一个很富有的人。”我想到吉祥来信说到唐门生意蒸蒸日上,进账无数,还是很得意的。
   
   颂赞见我毫不在意,有些无奈,但也有些心安,道:“我知你是利州都督的女儿,一点也不意外,你和南英都是出众的人,又最近才从大唐而来。我没有深想,是觉得你们人品贵重,非常难得,希望能够以真心相交。其实自我父王在我十三岁时被害,我登基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交到真心的朋友了。那天南英对我说,我留住了他人生的一段奢侈,与你们两人相识相交,又何尝不是我的一段奢侈?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明空能一直当我是大哥,南英当我是挚友,我们之间只有情谊,没有利益权谋。”
   
   我听颂赞如是说,不由泛起一丝心疼,世人都称赞颂赞干布少年成就,一生辉煌。可谁又知他背后又有多少无奈何辛酸。
   
   我郑重地点头:“大哥,一定会。”南英也是上前去,用力拍拍颂赞的肩膀,丝毫没了之前的谨慎,不再是只有敬没有亲的感觉。我看着他们,心想:其实南英和颂赞都是很像的人呢。
   
   我们在吐蕃暂住下来,父亲和其他来使官员要忙着建立贸易往来,与吐蕃当地的官员商户,日日开会议讨,也要亲自去林场视察木材,去藏药采集的山区亲自确认检查——任何差事一旦是皇差,涉及国家,大概是无论都马虎不得的。
   
   我时时找了颂赞和南英出游,加上新兰,阿笛,扎实罗,我们像是一群好友,游山玩水,野餐郊游,我们去了藏北的草原,去了高原圣湖纳木错,去了藏东南的林芝,我竟然在唐代,见识了中国第一美的圣山南迦巴瓦峰。我知道无数好玩的花样,总是能给大家带来新鲜有意思的东西。我也常常和颂赞南英谈论社会政治,我尽量地把一些先进的观点灌输给颂赞——比如此时吐蕃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我建议他建立自己的文字;比如我告诉他发展农业的重要性,还有佛教对这个国家发展的作用。一是希望对他治理国家有帮助,二是希望西藏能够发展成一片繁荣祥和的地方。但我也会有所保留,不敢说得太多。我来到大唐的三年一直没有关注过的事情,我现在需要注意了——我遇到了松赞干布这个历史上的人物,莫不可以因为我做了什么改变历史进程,如果历史改变了,原因不存在了,我的那个时代,包括我会不会都没有了呢。
   
   我不知道时空的原理,到底是平行时空呢,很多不同的行为导致多个时间线的发展,还是只有一条时间线,一旦改变了起因,就改变了结果。我不敢冒这个险。
   
   我们在贞观九年的五月到达吐蕃,九月我们启程回大唐时,吐蕃已经是一片寒冷。松赞干布——历史上吐蕃王朝的开国之君,我的大哥颂赞,站在逻歇城的城头,远望目送我们而去。
   
   我在马上回头看他,我知道一个伟大的时代,一个繁荣的国度正在等待他建立和作为,可是他那伟岸而又孤傲的身影,却让我视线模糊了。我忆起他爽朗的笑声、明亮的眼睛、温和的神情、从藏獒口中救下我的英勇果敢、他少年起就要一个人奋斗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我想起了,我从他身上看到的,一个人想要成功和开怀所需要的东西,我是多么感谢命运,让我认识了他。唐代的逻歇是个比现代的拉萨,更让我值得一生留恋的地方!我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相逢,只是拨了马头,向着城头,大喊:“我会一直记得逻歇,记得这里的情谊,我会为了我人生里的奢侈而开怀!”
   
   尽管很远很远,但我知道松赞点了头,我也知道他一定是温和赞许的表情——他一直都能懂我的话。
   
 
 
 
 ☆、第二十三章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独自一人立于长安锦客楼的顶阁………七层之上,临窗看长安城静静飘雪。
   
   窗外楼阁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透出些许温暖的万家灯火,整个长安全在脚下,覆上白雪以后,静谧得不可思议。万家灯火看得太多,只让人觉得更为寂寞,仿佛天地间只有我一人在,仿佛总是如此。
   
   室内有暖炉熏着,两边的小几上各放了一大簇刚采下、修剪好的红梅,整个屋子华贵而不失淡雅,不愧为长安新崛起的第一楼锦客楼的顶阁。我在敞开的窗口站着,披着白色的狐皮大裘,手里抱着暖炉,看着像个再正常不过的富家小姐,心里却似外面一般冰天雪地一片。
   
   新兰捧了一杯香茶进来,低声道:“小姐,孙掌柜说楼里来了贵客。”说完便默默立在一旁。
   
   我略略回身:“噢?好好招呼便是,你先出去照应吧。”
   
   是了,锦客楼是我开的。
   
   离开吐蕃回唐才短短一年半的时间,我的世界已完完全全地走了样。我不敢回忆,因为一回忆,我的心就一阵阵割得疼。仿佛不回忆,一切就都没有发生,放佛我从来就是这个样子——独立地生活,独立地经营唐门的生意,带着新兰吉祥住在长安,看长安城的熙熙攘攘,听暮鼓晨钟,日子平淡得出了奇。
   
   可是我怎么能忘了,我每每一闭上眼,就是爹爹替我挡了杀手的三刀浑身是血把我护在怀里的一幕,他曾指着东方要我一定要活着利州,仿佛我回到了家就有了庇护。我怎么能忘了,那一百二十个日日夜夜,只有我带着娘亲和新兰,从青海取道,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地回了利州。怎么能忘了,大哥逐我离家时冷酷的眼神,二哥争吵时的无奈,娘亲哭泣时的脆弱。
   
   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不是那个被爹爹保护的很好,被娘亲姐姐大哥二哥宠爱的明空了,我也不是曾经无拘无束,独立自信,一路顺风顺水的李清扬。我到底是谁呢?
   
   爹爹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对我说:“明空,你一定刚要回利州,但是你要离开武家。我知道你自己的经营生意……”我大吃一惊,爹爹轻咳,“傻丫头,爹爹怎么会不知道女儿每天在做什么,爹爹暗地里替你挡掉了很多麻烦,以后就不可以,都要靠你自己了。”
   
   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可是强忍着:“爹爹,你别说话了,快休息一下,你的伤会好的,好了我带你回利州。”
   
   爹爹笑得慈祥,却从未有过的哀凄:“你都知道自己在骗我,爹爹回不去了。但是明空,你要记住爹爹的话,不要报仇,那是你哥哥要做的事,你不要插手。你要离开武家,独立经营自己的生意,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好好地生活。爹爹已经给不了你姐姐幸福了,生在侯门,身不由己……爹爹希望你能好好的。这是爹爹最后的心愿,答应爹爹好不好?”
   
   我一边泪落纷纷一边拼命点头,仿佛前一世加这一生都从未这样郑重过,“爹爹,我答应。真的,我一定会好好生活,过得很幸福!”
   
   爹爹听我如此说,终是安详地点头,最后拉过在一旁哭的不成声的娘亲,却已说不出话,最后留下的只是一个眷恋不舍的眼神,和一个让娘亲痛彻却不能忘怀一握,然后他撒了手,再也不能陪娘亲看花,再也不能教我种种,和我对弈谈笑……
   
   亲眼看着爹爹在我面前死去,心里滔天的痛与不甘。到底是什么人?出动了这么强大的杀手组织?为何南英忽然被他爹爹急急召回了,他若在,以他的武功,护着我们就绝不会如此。还有庞将军,随扈军队为何忽然要拔营驻扎到青海,只留了爹爹我们和武府的家丁?我想要知道答案,却不能问,我答应了爹爹,这个仇恨我不能理会。
   
   如今我只有十四岁,却已来到唐朝的第五年,心中种种,过往匆匆。我所在意的,所惦念的,能留住的竟然少之又少。
   
   “小姐一人包下了锦客楼的顶层,如此豪气,为何只是一个人独自凭窗而立?”忽然间思绪被一把低沉好听的声音打断。
   
   我微皱了眉,明明嘱咐了掌柜和新兰,不要让人上来打扰,只说顶阁被包下了就好。我不悦地呛声:“阁下既然知道我已经包下顶层,为什么还上来?”说着我回身看过去。
   
   打量来人,三十几岁的男人,身量修长,着淡绿色儒生袍,头上系着方儒生巾,一双黑色银丝云纹靴子。容长脸,皮肤白犀,额头宽阔,剑眉透出一股与此人周身书生气不符的英挺,一双眸子黑中带了深蓝,鼻翼高挺,薄唇仿佛刀刻。
   
   此人长相端正英挺,气质儒雅,但是周身的气息,却极为特殊,说是文人,又透着难掩的贵气,说是贵族,但又有股杀伐于疆场的凛冽之意,说是兵士将军,却绝不可能,他面色淡然从容,穿着儒生袍子,显然是尚文轻武的。
   
   最有气魄的是他的一双眼睛,雷霆万钧,深邃悠远,连一向自认气场强大的我,也不知不觉的给比了下去。我呆了了半晌,不能回神,有多久没见气质这么出众的人了?
   
   他见我呆看着他,忽然浮起一个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看着一个胡闹的孩子一般,他清咳一声问道:“小姐好凶啊,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一时之下大窘,原本的怒意烟消云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相问:“先生有什么事么?”虽然客气了许多,但是我还是有些不满。今日我生辰,只想要一个人待着,不被打扰。
   
   他身后的随从豁地上前一步,面色傲慢,朗声道:“我家主人难得出行,想要看看这锦客楼风光,小姐包场,我们就出双倍价钱,请小姐……”这随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抬手阻挡,“不得无礼。”
   
   他自己从容地微笑着道:“在下听闻锦客楼是长安新建的第一高楼,顶层风光极好,在下难得出游,希望能够领略一二。但是听闻被小姐包下,还是希望一试,唯盼小姐能让在下一坐一观,也品尝着锦客楼的名菜佳酿。多谢小姐容让。”
   
   我听他说得从容,气度极佳,再看看连他的仆从穿的靴子都是官靴,长安的权贵极多,此人怕不是一般人物。我已失去了爹爹这道屏障护着我,万不可胡来得罪于权贵。想到这里,心又是一痛。反正片刻的安宁已经被打散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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