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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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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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大怒吼一声,就想扑过去。

虬髭大汉忽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这里是喝酒的地方,不喝酒的全给我滚出去!”

这一声大喝就仿佛晴空中打下个霹雳,赵老大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倒退半步,瞪着

他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大爷的闲事。”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滚出去无趣,叫他们爬出去吧。”

虬髭大汉喝道:“少爷叫你们爬出去,听见没有。”

赵老大见到这两人一个已病得有气无力,一个已醉得于今发直,他胆子立刻又壮了,

狞笑道:“你们既然不知趣,大爷就拿你们开刀也好!”

刀光一闪,他掌中刀竟向李寻欢直劈了下去。

虬髭大汉皱了皱眉,一伸手,就去架刀。

他竟似已醉糊涂了,竟以自己的膀子去架锋利的刀锋,掌柜的不禁惊呼出声,以为

这一刀劈下,他这条手臂就要血淋淋地被砍下来。

谁知一刀砍下后,手臂仍是好生生的纹风未动,刀却被震得脱手飞出,连赵老大的

身子都被震得站不稳了,踉跄后退,失声惊呼道:“这小子身上竟有金钟罩,铁布衫的

横练功夫,咱们只怕是遇见鬼了!”

麻子的脸色也变了,陪笑道:“朋友高姓大名,请赐个万儿,咱们不打不相识,日

后也好交个朋友。”

虬髭大汉冷冷道:“凭你也配和我交朋友。滚!”

赵老大跳起来,吼道:“朋友莫要欺人太甚,需知咱们黄河七蛟也不是好惹的,若

是……”

他话还未说完,那麻子忽然将他拉到一旁,悄悄说了几句话,一面说,一面偷偷去

瞧李寻欢酒杯旁的小刀。

赵老大脸上更全无血色,嘎声道:“不会是他吧。”

麻子悄悄道:“不是他是谁。半个月以前,我就听龙神庙的老乌龟说他又已入关了,

老乌龟多年前就见过他了,绝不会看错的。”

赵老大道:“但这病鬼……”

麻子道:“此人吃喝嫖睹,样样精通,身体一向不好,可是他的刀……”

提到这柄刀,他连声音都变了,颤声道:“不防一万,只防万一,咱们什么人不好

惹,何况惹到他头上去。”

赵老大苦笑道:“我若早知道他在这里,就算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进来的。”

他干咳两声,陪着笑躬身道:“小人们有眼无珠,不认得你老人家,打扰了你老人

家的酒兴,小人们该死,这就滚出去了。”

李寻欢也不知听见他说的话没有,又开始喝酒,开始咳嗽,就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

生过似的。

老虎般闯进来的大汉们,此刻已象狗似的夹着尾巴逃出去了,那位梅二先生这才慢

吞吞的爬了进来,居然也不去向李寻欢他们道谢,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又不停地拍着桌

子,瞪着眼道:“酒,酒,快拿酒来。”

那店伙揉着眼睛,简直不相信方才被人打得满地乱爬的人就是他。

酒铺里的人早已都溜光了,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把酒杯一杯杯往嘴倒,酒喝得越多,

话反而越少。

李寻欢望着窗外的天色,忽然笑道:“酒之一物,真奇妙,你越不想喝醉的时候,

醉得越快,到了想喝醉的时候,反而醉不了。”

梅二先生忽也打了个哈哈,道:“一醉解千愁,醉死算封侯,只可惜有些人虽想醉

死,老天却偏偏不让他死得如此舒服。”

虬髭大汉皱了皱眉,梅二先生竟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直着眼望着李寻欢,悠然道:

“阁下可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么。”

李寻欢淡淡笑道:“活不长了。”

梅二先生道:“知道活不长了,还不快去准备后事,还要来喝酒。”

李寻欢道:“生死等闲事耳,怎可为了这种事而耽误喝酒。”

梅二先生附掌大笑道:“不错不错,生死事小,喝酒事大,阁下此言,实得我心。”

他忽又瞪起眼睛,瞪着李寻欢道:“阁下想必已知道我是谁了。”

李寻欢道:“还未识荆。”

梅二先生道:“你真的不认得我。”

虬髭大汉忍不住道:“不认得就不认得,噜嗦什么。”

梅二先生也不睬他,还是瞪着李寻欢道:“如此说来,你救我并非为了要我为你治

病了。”

李寻欢笑道:“阁下若要喝酒,不妨来共饮几杯,若要来治病,就请走远些吧,莫

要耽误了我喝酒的时间。”

梅二先生又瞬也不瞬地瞪了他很久,喃喃道:“好运气呀好运气,你遇见了我,当

真是好运气。”

李寻欢道:“在下既无诊金可付,和强盗已差不多,阁下还是请回吧。”

谁知梅二先生却摇头道:“不行不行,别人的病我不治,你这病我却非治不可,你

若不要我治病,除非先杀了我。”

方才别人要杀他,他也不肯治病,此刻却硬是非要替人治病不可,那店伙只恨不得

赶快回家去蒙头大睡三天,再也莫要见到这三个疯子,只因老是再这样折腾下去,他只

怕也要被气疯了。

虬髭大汉却已动容道:“你真能治得了他的病。”

梅二先生傲然道:“他这病除了梅二先生外,天下只怕谁也治不了。”

虬髭大汉跳起来一把揪着他衣襟,道:“你可知道他这是什么病。”

梅二先生眼睛一瞪,道:“我不知道谁知道,你以为花老六真能配得出那‘寒鸡散’

么。”

虬髭大汉失声道:“寒鸡散。他中的毒就是寒鸡散。”

梅二先生傲然一笑,道:“除了梅家的‘寒鸡散’,世上还有什么毒能毒得死李寻

欢。!”

虬髭大汉又惊又喜道:“花蜂的‘寒鸡散’是你配的。”

梅二先生大笑道:“除了我‘妙郎中’梅二先生外,还有谁能配得出寒鸡散。看来

你当真是孤陋寡闻,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虬髭大汉大喜道:“原来他就是‘七妙人’中的‘妙郎中’,原来毒药就是他配的,

能配自然能解,少爷你有救了。”

李寻欢苦笑道:“看来一个人想活固然艰苦,若要静静地死,也不容易。”

马车又套上了马,冒雪急驰。

但这次他们却另外雇了个赶车的,虬髭大汉留在车厢中一来是为了照顾李寻欢,再

来也是为了监视那‘妙郎中’。

他显然还是不放心,不住问道:“你自己既能解毒,为何要去找别人。去找谁。去

哪里。来得及吗。”

梅二先生皱着眉道:“我找的不是别人,是梅先生,我家老大,他就在附近,你放

心,梅二先生肯接手的病人,就死不了的。”

虬髭大汉道:“为何要去找他。”

梅二先生道:“因为寒鸡散的解药在他那里,这理由你满意了么。”

虬髭大汉这才闭上嘴不说话了。

梅二先生摇着头笑道:“想不到世上还有人肯练这种笨功夫,除了能唬唬那些毛贼

外,简直连一点用处也没有。”

虬髭大汉冷冷道:“笨功夫总比没功夫好。”

梅二先生居然也不生气,还是摇着头笑道:“据说练铁布衫一定要童子功,这牺牲

未免太大了些,是吗。”

虬髭大汉道:“哼。”

梅二先生道:“据说近五十年来,只有一个人肯下苦功练这种笨功夫,据说此人叫

‘铁甲金刚’铁传甲,但二十年前就被人一掌自舍身崖上震下去了,也不知死了没有,

也许并没有死,还能坐着喝酒。”

虬髭大汉的嘴角就象是咬牢了个鸡爪,无论梅二先生怎么说,怎么问,他却再也不

肯开囗了。

梅二先生也只好闭起眼睛,养起神来。

谁知过了半晌,虬髭大汉又开始问他了,道:“据说‘七妙人’个个都是不大要脸

的角色,但阁下看来却不象。”~'

梅二先生闭着眼道:“拿了人家的诊金,不替人治病,这难道还要脸了。”

虬髭大汉笑道:“你若肯替那种人治病,才是真不要脸。拿钱和治病本来就是两回

事,那种人的钱正是不拿白不拿的。”

梅二先生也笑了,道:“想不到你这人倒并不太笨。”

虬髭大汉叹道:“世人眼中的小人,固然未必全都是小人,世人眼中的君子,又有

几个是真君子呢。”

李寻欢斜倚在车座上,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在听他们说话,又仿佛早已神游

物外,一颗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

人间的污秽,似乎已全都被雪花洗净,自车窗中望出去,天地一片银白,能活着,

毕竟还是件好事。

李寻欢心里又出现了一条人影。

她穿着浅紫色的衣服,披着浅紫色的风氅,在一片银白中看来,就象是一朵清丽紫

罗兰。

他记得她最喜欢雪,下雪的时候,她常常拉着他到积雪的院子里去,抛一团雪球在

他身上,然后再娇笑着逃走,叫他去追她。

他记得那天他带龙啸云回去的时候,也在下着雪,她正坐在梅林畔的亭子里,看梅

花上的雪花。

他记得那亭子的栏杆是红的,梅花也是红的,但她坐在栏杆上,梅花和栏杆全都失

去了颜色。

他当时没有见到龙啸云的表情,但后来他却可想像得到,龙啸云自然第一次看到她

时,心神就已醉了。

现在,那庭院是否仍依旧。她是否还时常坐在小亭的栏杆上,数梅花上的雪花,雪

花下的梅花。

李寻欢抬头向梅二先生一笑,道:“车上有酒,我们喝一杯吧。”

雪,时落时停。

车马在梅二先生的指挥下,转入了一条山脚下的小道,走到一座小桥前,就通不过

去了。

小桥上积雪如新,看不到人的足迹,只有一行黄犬的脚印,象一连串梅花似的洒在

栏杆旁。

虬髭大汉扶着李寻欢走过小桥,就望见在梅树丛中,有三五石屋,红花白屋,风物

宛如图画。

梅林中隐隐有人声传来,走到近前,他们就见到一个峨服高冠的老人,正在指挥着

两个童子洗树上的冰雪。

虬髭大汉悄声道:“这就是梅大先生。”

梅二先生道:“除了这疯子,还会有谁用水来洗冰雪。”

虬髭大汉也不禁失笑道:“他难道不知道洗过之后,雪还是要落在树上,水也立刻

就会结成冰的。”

梅二先生叹了囗气,苦笑道:“他可以分辨出任何一幅画的真伪,可以配出最厉害

的毒药和解药,但这种最简单的道理,他却永远也弄不懂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传入梅林,那高冠老人回头看到了他们,就好象看到了讨债鬼似的,

立刻大惊失色,撩起了衣襟,就往里面跑,一面还大呼道:“快,快,快,快把厅里的

字画全都收起来,莫要又被这败家子看到了,偷出去换黄汤喝。”

梅二先生笑道:“老大你只管放心,今天我已找到了酒东,只不过特地带了两个朋

友来……”

他话未说完,梅大先生已用手蒙起眼睛,道:“我不要看你的朋友,你的朋友连一

个好人也没有,只要看一眼,我至少就要倒三年的霉。”

梅二先生也跳了起来,大叫道:“好,你看不起我,我难道就不能交上个象样的朋

友么。好好好,李探花,他既然不识抬举,咱们就走吧!”

虬髭大汉正在着急地问:“解药未得,怎么能走呢。”

谁知梅大先生这次反而回头走了过来,招手道:“慢走慢走,你说的可是一门七进

士,父子三叹花的小李探花么。”

梅二先生冷冷道:“你难道还认得第三个李探花不成。”

梅大先生盯着李寻欢,道:“就是这位。”

李寻欢微笑道:“不敢,在下正是李寻欢。”

梅大先生上上下下望了他几眼,忽然一把拉住他的手,大笑道:“慕名二十年,不

想今日终于见到你了,李兄呀,李兄,你可真是想煞小弟也!”

他前倨后恭,忽然变得如此热情,李寻欢反而怔住了。

梅大先生已一揖到地,道:“李郎休怪小弟方才失礼,只因我着兄弟实在太不成材,

两年前带了个人回来,硬说是鉴定书画的法家,要我将藏画尽拿出来给他瞧瞧,谁知他

们却用两卷白纸,换了我两幅曹不兴的精品跑了,害得我三个月睡不着觉。”

李寻欢失笑道:“梅大先生也休要怪他,酒瘾发作时若无钱打酒,那滋味确不好受。”

梅大先生笑道:“如此说来,李兄想必也是此道中人了。”

李寻欢笑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道臣是酒中仙。”

梅大先生笑道:“好好好,骑鹤,先莫洗梅花,快去将那两坛已藏了二十年的竹叶

青取出,请李探花品尝品尝。”

他含笑揖客,又道:“好花赠佳人,好酒待名士,在下这两坛酒窖藏二十年,为的

就是要留着款待李兄这样的大名士。”

梅二先生道:“这话倒不假,别的客人来,他莫说不肯以酒相待,简直连壶醋都没

有,只不过,李兄此来,却并非来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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