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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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医-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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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记住了……”秦泊南莞尔一笑。
  “先生,我……”
  “你做得很好。”秦泊南打断她,微笑道,
  阿依一愣,呆呆地望着他。
  “要不要随我习医?”秦泊南笑问。
  “嗳?”阿依这下不是愣而是傻了,傻了半天,忽然腾地站起来发出一声更大的,“嗳?!”
  这大概是她强烈反应的极限了,虽然呆板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百仁堂不收女徒,女子行医大齐国亦少之又少,但女医是必要的。虽说医者眼中不分男女,可病人不这么想,因为男女大防生出许多忌讳,甚至有些女子重病垂危家人或婆家依旧不许大夫看面问诊也是有的,这一点若是女医就便利多了。当然若你不愿,我不会强求,毕竟是女儿家,做了这个之后抛头露面必会引来嘲笑和非议,而且将来若是不被婆家接受,也会影响婚嫁……”
  “先生!”阿依站在他对面,双手放在桌面上,两眼炯炯地望着他,认真而坚定地道,“我想成为像先生一样厉害的大夫!”
  她的语气少有地起伏起来,让听的人感受到一丝罕见的激昂,秦泊南愣了一愣,望着她紧绷微颤的小身板,莞尔一笑。
  三日后,清河镇来的病儿经过内服外敷,黄水减少,烧也渐渐退了下去,只是身上的衣裤依旧没有完全从被黏住的皮肤上撕下来,每次想要揭去,都会粘掉少许皮肉,痛得孩童哇哇大哭。如此重症,对于浸淫疮来说实属罕见,秦泊南和兰荣讨论过后,仍用原方六剂,三剂内服三剂外洗,内服方却加入全虫十二只,蜈蚣一条,乌蛇肉六钱,研粉成丸先服。
  秦泊南又另外开了蛤粉、青黛、滑石、甘草、生硫磺、苍术、黄柏、苦参各六钱,加冰片、雄黄各三钱研粉,用于辅助外敷。
  至于药市内,果然如秦泊南所料,百仁堂需要进大批甘草的消息火速传开,以至于三日后整个定国镇大街小巷全是甘草,产地各异,良莠不齐,但却同样都成了甘草价格暴跌的幕后推手,预计未来两年内,甘草价格只会跌不会涨。
  数个大药材商终于按捺不住,亲自登门拜访,结果自然是物美价廉的那一家得到了生意。阿勋总管的超强杀价技能把药材商们杀到吐血,却让阿依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二十二章 望你解颐
  
  七日后,清河镇病儿全身脱了一层壳,其症亦愈七八,精神也好了许多,懂得要食要水,贪玩的天性也回来了,把他爹娘喜得无可无不可,每天遇到秦泊南和兰荣前来望诊都会跪上一遍哭上一回。
  定国药市已接近尾声,瑞和堂一众人决定先行离开。阿依随秦泊南外出归来,正巧在客栈大堂遇到他们,兰荣看见秦泊南直接不快地别过脸去。秦泊南不以为意,笑眯眯地打招呼:“荣爷,这就回去了?”
  兰荣干瘪的嘴唇一撇,直勾勾地看了他一阵,似在责备他太不识相一般,重重地哼了一声,眸光一转,却落在站在秦泊南旁边靠后位置怀抱医书的阿依身上,然后就用一双因为年岁而浑浊,眸光却异常清明的眼死死地盯着她。
  阿依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看着自己,也用直勾勾的眼神回视他,好半天忽然恍然她应该打招呼才对,于是动作僵硬地屈了屈膝,平板地道:“荣爷慢走。”
  兰荣这回冷哼的声音比刚刚还大,秦泊南看着他俩互动,忍俊不禁,捂住嘴唇却还是笑出声来。
  兰荣狠狠地瞅了他一眼,又低头很凶地瞪了阿依一下,这才拂袖而去。
  阿依愣愣地望着他“凶恶”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回头对秦泊南说:“荣爷还在生气吧,我果然还是去请罪比较好吗?”
  “他没在生气,只是长得好像时时在生气,那种小事他是不会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的。”秦泊南毫不挂怀,弯着眉眼,语气却十分认真,“关于那件事你不要想太多,荣爷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大夫,尤其擅长治疗心疾,连我祖父都没有把握治好的病症他却治好过,瑞和堂每月初八的义诊也是从他才开始的,我很尊敬他。”
  阿依专注地看着他,认真点点头。
  澄净的眼神让他心中一软,唇边的笑容越发柔和,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长发。温暖的大手极温柔地落在她小小的脑袋上,仿佛开启了某个从未被开启过的开关,阿依全身的神经在这一刻同时感受到一阵异样的震颤,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寒冷,更不是因为慌张,似一缕阳光不知从何处照进她从来都摸黑不清的心,让她的整颗心忽然明亮起来。粉红的心脏深处仿佛有一粒小小的花种正在慢慢变化,让她一下子觉得生机勃**来。
  这是从没感受过的温暖,也是从没有过的他人的温柔亲近,她忍不住眯起眼睛,挺直了身体,想让他多摸摸她的头。
  简直就像是一只在撒娇的小猫,虽然她的表情依旧平如河川没有一丝波澜,秦泊南莞尔一笑,揉乱她一头柔顺的发。
  正在逐渐痊愈的病童痒依然轻微,舌光红无苔,夜间烦渴,血虚生燥以致肛裂出血,秦泊南又予桃红四物汤加首乌,蒺藜、黑芝麻、丹皮、紫草,嘱咐归家后继续服用五剂便可痊愈。
  孩童父母千恩万谢,这一次的诊治秦泊南只收了药钱,诊费他和兰荣皆分文未取。孩童父亲在孩子病情稳定后特地回了趟家,装了自家种的蔬菜米粮并一筐下河现捕的鱼,孩童祖母为表感谢特地连夜织了一匹布让儿子一并带来,请秦泊南务必收下。
  秦泊南推辞不过只得收了,阿依提着鱼篓盯着里面的鲜鱼,忽然有重大发现似的说:“先生,我想做大夫一定永远都不会饿肚子,因为就算人家不付钱,也会送吃的来抵账。”
  “这是别人感激的心意,要好好收下,不可以轻视别人的好意。”秦泊南说。
  “是。”阿依很听话地点头应下。
  回程的时候,天气亦随着行程的推进逐渐温热起来。风和日丽,莺歌燕舞,生机盎然的山谷中一派花红柳绿。马车平稳地行驶在林荫大道上,阿依今日没有读医书,因为衣裳破掉了,她向阿勋总管借了针线一边努力缝补,一边在心里默背《汤头歌诀》。
  “针线做得不错嘛。”秦泊南空闲时放下手中书卷,专注地看着她娴熟地穿针走线,笑说。
  “我是丫鬟,连这都不会怎么行?以前在第一家养我的牙婆那里不仅针线,吹弹歌舞,诗棋还有厨艺我都学过,虽然时候不长就被转卖了,那时我觉得大户人家的丫鬟还真了不起,居然连弹琴跳舞都要学。”
  “正常的丫鬟不用学弹琴跳舞吧,你以前住的人牙子家究竟是干什么的?!”秦泊南闻言眉角狠抽,小声嘀咕了句,向还在钦佩的阿依投去同情的目光,这丫头的脑子到底迟钝到什么程度啊?
  “先生,你有没有什么要缝补,我帮你一并补了吧?”阿依问。
  秦泊南摇头,望着她咬断线头,将衣裳用双手平举起来,仔细端详一番,似很满意自己的手艺,然而那张白瓷一般的小脸依旧细腻如瓷,平滑如瓷,没有半点波动。阳光从晃动的马车帘外透进来,恰好打在她的侧脸上,明明应该变得璀璨耀眼,然而她却仍旧带着如古井水一般的死气沉沉。
  “你真不记得自己的全名了?”他忽然问。
  阿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流畅地回答:“好像我从刚出生没多久就在牙婆家生活了,说不定我连全名都没有。”
  在其他方面没有任何表情,但至少在凄凉的身世这种应该成为心结的阴影上多少有些情绪波动,然而他感受不到她心理上的任何波动,她的态度是完全不在乎。
  该说她少根感性神经呢,还是该说她过于冷淡了?
  “先生,干吗这样看着我?”她因为他微蹙的眉心和定定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
  “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嗳?”阿依一愣。
  “解颐,谓开颜欢笑,不是微笑,不是假笑,是欢笑。”他轻轻托起她一缕柔顺的青丝,带着真挚与对她未来的期许,柔和地望着她的眼,轻声说,“望你有一天能够发自内心地解颐欢笑,解颐。”
  一直很麻木的心脏被温柔的话语重重敲击,竟发出一阵响亮的回声……
  
  第二十三章 不会笑是病?
  
  黄昏时,马车已赶不上进城,只得露宿在山林间。
  紫苏正指挥众人生火打水,转身时,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瘦小身影把他吓了一跳。
  真是属猫的丫头,走路竟没有半点声音。
  “做什么?”他望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阿依,嘴角狠抽,问。
  “紫苏公子……”阿依手捧医书,扬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看,来了!”
  “终于轮到紫苏师叔了!”
  “不愧是阿依,连紫苏师叔都敢去招惹!”人群中开始响起越来越热烈的窃窃私语,直到紫苏冷眼扫过去,一群小子才全身一凛,讪笑着走开。
  “叫我‘紫苏’就好。”紫苏无语地揉揉太阳穴,“想给我切脉?”
  “咦?”
  “这地方除了我,几乎所有人都被你切过脉吧?”紫苏望着她似乎是很惊讶的眼神,无语,往四周一扫,大家皆同感地点头。
  “紫苏公子,我是想问,先生说你外感风寒,你好点了吗?”阿依慢吞吞地说。
  紫苏一愣,没想到她竟是来关心他的,不禁为自己刚刚的排斥感到内疚,别过脸讪讪回答:“好多了……多谢你关心。”
  “紫苏公子……”阿依顿了顿,盯着他又唤。
  “叫我‘紫苏’就好。”他的语气不由得柔和下来。
  “我可以请教你个问题吗?”
  “什么?”
  “书上说,人在外感风寒时脉象浮紧,会‘来往有力,左右弹人手,如转索无常,数如切绳’,可是真的?”她认真地问,用一双渴求他解答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紫苏一愣,紧接着额角青筋开始狂跳。
  说了一堆废话,她最后还是想把他当试验品给她把脉玩!
  “等我得空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紫苏黑着脸大步走开。
  “吃饭时我可以过去找你吗?”阿依急忙问,学习诊脉单凭背书是不行的,如果没有真实经验,即使她将《脉经》倒背如流,到头来也只是纸上谈兵,可是现在的她根本不够格去接触病患,她只能从身边主动去寻找积累经验的机会。
  “嗯!”紫苏重重地哼一声,大步走了。
  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他还真怕自己黑着脸拒绝会让她哭出来。
  阿依见他答应,悄悄松了口气,向平时很难搭话的大块头主动搭讪她刚刚的心脏差点停掉。
  “咦,紫苏竟答应了,小姑娘做得不赖呢!”远处,秦泊南靠在马车旁,笑得玩味。
  “明明是东家你暗示她去的。”正在核帐的阿勋闻言,无语地说。
  “只是暗示而已。她很聪明,可惜了是个姑娘家,她的心究竟能承受多少苛刻,未来又能走多远呢?”他仰起头望着残阳如血的黄昏,仿佛想到了什么,似有些忧虑,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勋看了他一眼,亦似想到了什么令人惆怅的往事,握着笔,良久,亦在心中叹了口气。
  阿依捧着厚厚的《脉经》,一边翻阅背诵,一边漫无目的地乱逛,不经意抬头,却见当归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双手握在胸前,仰着脖子傻呆呆地盯着茂密的树冠。
  她走到他背后,疑惑地问:“你在干什么?”
  当归吓了一跳,回过身,阿依这才看清原来他手里正捧着一只明显受了惊的雏鸟。
  “你在欺负小鸟?”平板的语调带着浓浓的鄙视。
  “才不是!”当归恼羞成怒,“它是自己从上面掉下来被我捡到的,我才没有欺负它!”
  阿依仰头向上看去,繁茂的枝头果然筑有一只不大的鸟巢。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当归更火大。
  “你把它放上去不就好了,这么小的鸟在你手里会死的。”阿依平声说。
  话音刚落,当归已脸涨红地低下头,支吾了半晌,小声说:“我……我不会爬树……”
  阿依惊愕地上下打量他,良久:“原来你是姑娘家。”
  “才不是!我是男人不会爬树很奇怪吗?我就是怕高不行吗?”当归表情激烈地怒吼。
  阿依眨眨眼,看了看树枝,又看了看余怒未平的当归手中的雏鸟,忽然一言不发地掖起裙摆,在他错愕的目光里接过幼鸟,抱着树干灵巧地向上爬,很快便爬到树顶,小心地坐在枝头,探长身子将雏鸟放回鸟巢,又顺着树干溜下来。溜到一半时,忽然,一只乌亮的大甲虫从远处飞来,扑棱棱地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心脏骤停,虫子没咬她,然她却下意识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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