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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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横-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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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不幸的外甥,韦翰处心积虑把他整垮,他因此陷入了困境之中——说起来真让人同情——欠了一屁股的赌债。他的困境真叫人伤心,我被迫将他从罗新斯送走,并中断了我女儿安妮与他的恋爱。然而,上尉的出身好歹还过得去;他居然被达西管家的儿子整垮,太丢脸了!
  唉,班纳特家的恶行并没有到此结束。这个讨厌的人家的一个小妹妹现在待在汉斯福牧师寓所,把我的新任助理牧师迷得晕头转向,——这位助理牧师是个很能干的人,就是对宗教执著得过了头——我真为他担心哪。这样的一桩婚事将意味着班纳特家的一个成员天天在我眼前出现;那个姑娘这么做纯粹出于恶意。虽然我派了教区长去提醒比斯利先生,说他将有危险,那小伙子明明看到我满脸的不高兴,可他仍然执迷不悟。
  现在你一定能够看出,杰弗里爵士,对于那些下层社会的人来说,只有痛苦与他们亲密无间。我已尽了本份。我不想再说这件事,我特别请求你,从今往后,无论如何,都别在我面前谈论这些令人厌恶的人,除非你的消息可以证实我的观察精确无误。
  你的真诚的
  咖·德·包尔
  杰弗里爵士略带失望地仔细研读着这封信。他本来希望信里会解释一下,为什么像海伍德上尉这样好端端一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会做出这般下三赖的勾当。韦翰本来出生就低,再加上受到保护人的纵容,已经堕落得无药可救,所以他的荒诞行为对杰弗里来说不足为怪;但是海伍德上尉竟然也自甘堕落,这倒令这位德高望重的先生百思不得其解,他本来希望咖苔琳夫人会在信里给他指点迷津。但是,这封信里通篇是写信人对班纳特家以及他们的亲朋好友发的牢骚。确实,伊丽莎白,达西的亲戚们不够体面,但是,在大陆另一边欠债的事,又怎能怪到他们头上呢。他认为,尽管咖苔琳夫人地位显赫,但她的看法是不公正的;如果她和达西太太的地位颠倒一下,他相信,达西太太决不会这样对待她的。
  后来,与乔治安娜互致了最热情的问候,看到这位顶顶可爱的姑娘脸色苍白,显然是最近待在城里造成的,便免不了说上几句关心的话儿,并立刻叫佣人端来热茶和饼干,让她缓过劲儿来,只是到了这时,他才得便向她打听情况。
  “我简直不敢想象,亲爱的乔治安娜,”他开口说,“你竟然对班纳特家发生的倒霉事儿一无所知,事情的进展到目前不仅让可恶的韦翰声名狼藉,而且也使你的表兄托马斯·海伍德上尉名誉扫地。让它当作你的一个教训吧,亲爱的姑娘,一个出身高贵的年轻人在择友时再小心也不为过。你哥哥结婚前,你的亲姨妈也是这么告诫他的,遗憾的是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杰弗里爵士措词格外小心,他知道乔治安娜对她嫂子有多忠诚,并且确信,等他把话说完,她准会迫不及待地为伊丽莎白辩护,肯定也会吐露出有关她目前状况的消息。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他的这位年轻的朋友却把注意力放在他先前那些话的含义上。
  “亲爱的杰弗里爵士,你可以鼓吹血统至上,但是我最近在伦敦的日子却教我懂得了别的道理。我相信,你听说过我嫂子伊丽莎白的嘉丁纳舅舅和舅妈吧,他们住在齐普赛街,都是很有修养、举止文雅的人,然而他,至少,早年并不富有。而有些人,生来万事如意,他们……你明白,伯父,”她欲言又止。“近来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好的血统算不上什么;确实,”她突然想到一个非常恰当的比喻,“不能保证人的良好品德,就像不能保证人的头发的颜色一样。”
  这番奇谈怪论倒叫杰弗里爵士无言以对。
  “亲爱的乔治安娜,你还不谙世事,”片刻之后他才开得出口来。“但是请允许我,作为你的长辈、比你多见过一些世面的人,向你断言,凡事不依据严格的社会地位而行,会叫人苦不堪言的。”
  乔治安娜从他这番话中听出,她与她这位老年朋友的想法截然不同,但她尽量避免争吵。她另有所图。班纳特家的困境虽然有所改变,但决非彻底解脱,因为韦翰的罪行太难饶恕,就连她的哥哥现在也帮不了他了。但是,她知道杰弗里爵士的影响力要比达西的大;只要她能说动他为中尉的事情施展一点影响力,那一定会给伊丽莎白带来多大的喜悦啊!为了这个目的,她将施展所有的魅力——甚至不惜违心地作出一些默认。
  “我还不谙世事,这是毫无疑问的,”她柔声说,“十分惊叹你的智慧。但是亲爱的伯父,我请求你,不要苛求那些没有受到过我们所拥有的优越条件养育的人。有这么一个人,比如说,确实有一个人,和我们一起在德比郡长大,现在却可怜巴巴地躺在伦敦的监狱里。不错,是韦翰中尉自己的违法行为使他落到这个下场,但是,尽管他道德败坏,想到目前这种状况,我也还是不能忍受。他爸爸和我爸爸情同手足。但是只要你一句话,亲爱的杰弗里爵士,一切就都会改观。我恳求你,如果不看他的面子,那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运用一下你的力量,拉他一下吧。”
  杰弗里爵士听到这些话,有点儿惊讶,他有两年没听到乔治安娜这样说起管家的儿子,更别说对他表示关心了。她居然祈求他的同情,而且是为了一个十足的无赖,这又一次显示出了她的柔情。但是他越考虑她的请求,就越打算帮她这个忙,乔治安娜算是找对了人:他的影响确实能在两个星期之内将这个小恶棍从牢里救出来并让他登上去安提瓜岛的客轮。杰弗里爵士对教女有求必应,尤其是当她一门心思地以为他肯定比较有条件对她的请求给予答复的时候,他就更不能拒绝她了。更何况,在他看来,对他这么做将会感到惊奇的人中不仅有他的教女,而且还会有倔强的达西太太。
  “韦翰是个恶棍,”他严肃地说。“但是,尽管他现在很惨,他自己有责任,你父亲同样负有责任。确实,他生来没有什么好品质,但是我那位好朋友的溺爱和纵容没有能够促进他在这方面有好的发展。现在,既然他已经离我们而去,那就只有我来对付这个让人伤心的局面了。亲爱的孩子,这件事情现在就算交给我啦。”
  乔治安娜说不出话来,她太高兴了。他抓住这位老年朋友的手,感激地拥抱了他。

第四十三章
  由于成功地说服了杰弗里爵士而精神大振的乔治安娜,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却发现自己有一种相当强烈的低落情绪,而这种情绪竟是对由青春活力和沾沾自喜交织而成的心情作出的反应。确实,某种低落情绪依然挥之不去;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不再考虑她缺少什么,而是开始考虑她的运气多么好,并且在日常生活中重新开始做她喜欢做的、有益、正当的事情。对书本她从小就情有独钟;现在,她以同样的热情,抄写歌谱,把针线活儿学得更精,给伊丽莎白画肖像,总之,让自己成为一个多才多艺的年轻小姐的十全十美的典型,就连她的哥哥看在眼里也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伊丽莎白对小姑的振作只是感到高兴。“乔治安娜,我很欣喜见到你至少在外表上看来情绪很好,”一天早晨她们散步时,伊丽莎白说,“现在你的心也许感受不到欢乐;但是,相信我的话,只要你当作你心里也感到了欢乐一样继续这样生活下去,那么到时候情况就真会这样的。我们都是容易上当的人,只要我们一门心思地努力说服自己,那么就连胡说八道的话我们也会相信的,如果你知道了这一点,准会大吃一惊。”
  “我希望到时候我也能从这种情绪中得到好处,”乔治安娜叹气道,“虽然,现在么,亲爱的伊丽莎白,只有你能知道我拿压抑多么没有办法。不过,我毕竟还不想改变。我是个鲁莽的人;但是不要以为我没有从我的错误中变得成熟起来。现在,我能够很有把握地看出对谁该——对谁不该——尊重,说到这个么,我还得感谢那位勇敢的上尉呢,虽然这个教训够残酷的。”
  嫂子赞同地目睹她下了这样的决心,欣喜地期望乔治安娜·达西小姐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再也不会受任何男人或女人的欺骗;这时她暗自笑了。
  “我自己的痛苦就不要再提了,”乔治安娜过了一会儿继续说。“我哥哥给我带来了最让人高兴的消息。杰弗里·波特兰爵士亲自干预了韦翰中尉的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干的——你知道,我教父的影响力是很大的——但令人惊讶的是,韦翰中尉在这个周末就会被释放出狱,并且踏上去安提瓜岛的行程,到杰弗里爵士本人的甘蔗园去干活。爵士干得棒不棒呀?”
  伊丽莎白这天一早就听到了撤消对韦翰中尉的控告这个消息,使她有足够的时间对它感到惊讶,并且猜测它的来龙去脉。杰弗里爵士竟然会对他不屑一顾的人的事情出这么大的力气,这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承他好心干预,”她附和道,“这么快解决了我们家的问题。丽迪雅和我母亲今天去伦敦,去祝他一路平安;我妹妹打算尽快随他到国外去。对于杰弗里爵士为我们家出的力,我深表感激,但是我得承认,有些事情我没搞懂。我不免要纳闷,在这个事件的令人感激的转变中,我是否看见了我的小姑的手在起作用?
  乔治安娜腾地脸红了,使劲否认了嫂子的设想,她们的谈话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到了后来,当她一个人待在自己房间里时,她才允许自己仔细玩味这个变化,高兴的劲头丝毫不减。自从说动了杰弗里爵士以来的那些日子,她实在忍不住要把他答应为他们出力的喜讯告诉给嫂子,这个诱惑简直让她痛苦,但她到底还是抵挡住了,只怕伊丽莎白抱的希望越大,到头来如果他的努力一无结果,她的悲伤就越厉害。现在韦翰终于自由了,她决定一个字也不提她在这件事上起的作用,而宁愿在自己的心里独自欣喜:她为她所爱的人做了好事;这个事实因为不需要与别人分享而使她觉得更加甜蜜。
  从小时候起,乔治安娜的性格中就有一种自然的倾向,阅读增强了她的这种倾向,在她心里激起了乐善好施的渴望。不幸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由于缺少同龄的伙伴,她本人又被封闭在奢华之中,助人为乐的机会是微小的,她那些行善的冲动都囿于对辉煌业绩的幻想中,而不见落实在常见的行动中。现在,她生平第一次为别人做了一件真正的,颇有意义的好事——而这位别人,她的嫂子伊丽莎白,是她无保留地敬爱的人。虽然她所帮助的人是无可救药的韦翰,但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伊丽莎白的担子可以减轻一点了。这件事给乔治安娜那颗真正热呼呼的心带来多大程度的满足,只有听凭猜测了。
  总之,一个这么巨大的成功也许真能让我们的女主人公有点儿过于自信地振作起精神,再一次自视过高。幸运的是,这些日子里由于她和詹姆斯·利-库珀的关系还没有改善,这就实实在在地提醒她,她还不是十全十美的。自从回到彭伯里之后,她只见过他一次。那次与年轻建筑师的会面很简短,尽管她作出了与他和解的努力,他的态度却是冷淡的。后来他就走了。曾几何时,他那么急切地找她说话,现在只是出于礼貌,尽可能简单地跟她敷衍几句,然后朝她一欠身子,便忙他的事情去了。她预计到会有这个局面,而且她也很清楚这个裂痕是她自己造成的,但是眼前这个现实——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么坦率的目光对视变成了冷冷的点头;她以前一直期盼的长时间的交谈、聊天变成了冷漠的“你好,达西小姐”——这一切给她造成的痛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一天早晨,她独自在花园里散步,沉思着他们的分歧以及这个分歧给她造成的极度的心绪不宁,这时她发现了利-库珀先生健壮的身影,他正和管家莫金干完一件事。她在远处注视了他一会儿;他精力十足地说着话,但是当管家一离开他,她就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是多么沮丧地垂着脑袋。以前她常常看到他高傲的样子,而最近又变得很不爱说话,但他从来没有露出过愁眉苦脸的样子。突然间,她下了决心去接近他。她奔下小山冈,朝他正在退去的身影跑去。“利-库珀先生,”她一到他面前就开口道,“我不能,不,我不愿,让我们之间的冷漠继续存在下去。我想,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吧。我在伦敦冒犯了你,这我知道,只能恳求你的原谅。我恳求你,别让我们为已经过去的事永远闹别扭。嗨,你不能原谅我吗?”
  利-库珀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她的话同样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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