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为什么要杀他？人家又没得罪咱们，除非他们干过坏事儿！”
“那他们要是丢了我们托他保管的东西，算不算得罪咱们呢？”
朱晋琛和大头一唱一和，杨大个儿总算想明白了：“闹了半天你们是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村里的地主啊！嗯，这个办法好，丢了你赔，赔不起就拿命顶，不想拿命顶就不要丢……我操，这个难题就让这些狗地主们去琢磨吧！高，实在是高！”
几个人商议好了，朱晋琛就把大头叫过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大头就又骑着马跑回大西张去了。朱晋琛则带着杨大个儿和伪军们押运的粮队，直接就进了北高桥。
找到了村里最大的地主吴伯晟，朱晋琛就直接亮明了身份：“咱们是太行山抗日独立纵队的，今儿特意来找吴大善人，共谋抗战大业，吴大善人不会推辞吧？”
“不会，不会！”天气实在太热，但是吴伯晟脸上流下来的却是冷汗。白楼和漕河离着北高桥都不过十来里地，虽然听不见那边儿激战的枪声，隆隆的爆炸声却隐隐地传过来。谁都明白那边在打仗，这个时候独立纵队登门，而且穿戴得不伦不类，不怕才怪呢。
“那么吴大善人打算如何为抗战大业出点力呢？”朱晋琛不动声色地喝着茶问道。
“但凭长官吩咐，但凭吩咐！”吴伯晟一个土财主，哪见过这等世面呐！
“吴大善人这么开明？”朱晋琛故意装作惊讶地问道。
“啊？”吴伯晟也觉得自己把话说得过满，赶紧往回拉，“不是都在宣传嘛，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我今年已经交了5000斤抗日公粮了！”言外之意是我出过钱了。
朱晋琛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吴大善人果真开明，不愧是抗战绅士的楷模！”
“哪里，哪里！我愿意为抗战大业略尽微薄之力！”
“有你这句话就行！”朱晋琛说着站起来，吴伯晟赶紧凑过来，看那脸上的表情就像割他身上的肉一样：“长官，还要出多少粮食啊？我家的粮仓都见底啦！”
“没向你要粮食啊！你家的粮仓真的都空了吗？”
“真的啊！”吴伯晟差点儿就老泪纵横，“今天给你捐，明天他又来拿，哪还有……”
“吴大善人你不必哭穷，今儿个我不给你要东西，我还要送你点东西。”
“什……什么？”吴伯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会有这好事儿啊？难道是自己做梦呢？暗暗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不是一般的疼！
“咱们也不用再拐弯抹角，直说了吧——吴大善人，咱们独立纵队今天在漕河车站抢了日本鬼子一批粮食。粮食太多，一时运不走，所以想在你这儿暂且寄存一下。你刚不是说你的粮仓都空了吗？你这儿正好也有地方。想来像你这么开明的绅士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这不好吧？”吴伯晟刚才就预感肯定不是好事儿，这哪是送东西啊，分明是想在自己家里埋一颗定时炸弹。这可是抢的东洋人的粮食，东洋人惹得起吗？
“怎么不好？你说说。”朱晋琛一副探讨问题、解决问题的样子。
“万一被鬼子知道了，那可就……”
“我们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这么多的粮食送你这儿来，鬼子肯定很快就会知道的。但是没关系，谁都知道粮食不是你抢的，鬼子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对不对？那你还担心什么啊？哦，你是怕粮食被鬼子弄走，对吧？这就更没关系啦！我们打听过了，您手里种着七八百亩地呢，你一年光租子就能收六七万斤，丢了你肯定赔得起！所以粮食放你这儿，我们绝对一百个放心！”
吴伯晟差点没背过气去，这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纯粹祸害人呢！
朱晋琛看他不说话，又善意地笑着说道：“吴大善人，要不这样吧，你要觉得将来丢了粮食而又因为空口无凭、实在过意不去的话，那就叫你的账房先生给我们写个收条好了。咳，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可谁叫你吴大善人是个君子呢？哎——老杨，去把账房先生请来！”
杨大个儿早就拎小鸡似的拎着账房先生在门外伺候着呢，闻声推门儿就走了进来。
“你瞧瞧，吴大善人，您真是个君子！”朱晋琛挑起大拇指，“敢情账房先生都在门外等着呢？这可就显得见外了啊！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
吴伯晟这辈子第一次明白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的意思了。他正好还真是晚清最后一批秀才中的一员。虽然是花钱捐的！
账房先生很快就写好了收条。
兹为抗日大业计，徐水县吴伯晟收到太行山抗日独立纵队抗战公粮十万斤整，吴伯晟甘愿以全家十三口性命作保，代为保管，随时可取。若有遗失、霉变等意外发生，自愿双倍赔偿。空口无凭，特立此据。
委托方：太行山抗日独立纵队别动队
托管人：徐水县北高桥村吴伯晟
民国28年X月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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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食为天（1）
（1）
朱晋琛拿过收条，先找到自己的名字，然后“噌”地从腰里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刀尖在自己左手拇指肚上一划，一丝鲜红溢出，顺手就按在自己的名字下面，随之把收条递给吴伯晟。吴伯晟看着收条，又看看正在一旁擦拭着匕首的朱晋琛，真是欲哭无泪啊，最后一咬牙，狠狠地在自己的名字下面按上了鲜红的指印。
眼看着吴伯晟签了收条，朱晋琛就和吴伯晟验清了粮食的数量，一会儿都不敢耽搁，带着杨大个儿和那帮伪军就奔了大西张，去找海三娃会合。
此刻的海三娃听大头说了朱晋琛的主意后，也正给大西张的地主周老寅“苦口婆心”地做开导工作：
“周老先生啊，您是明白人，怎么现在却糊涂了呢？刚才谁都看到皇军和皇协军在你的大院儿运走了70车粮食。那么老长的车队，大伙儿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这剩下的五万斤，您自己要不说，谁会知道啊？”
“可是……可是皇协军的那个中队长梅梁信知道啊。是他把葛村的六万斤粮食先运到我这儿来的。但是刚才只运走了十万斤，还有六万斤不明摆着在我手里吗？”
“梅梁信？就是那个左脸长着一撮毛的那个家伙？嘿嘿，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真的没良心了，我们已经把那家伙宰了，扔在了村西的沙坑里，估计这会儿正被野狗抢着吃呢！”海三娃呵呵地笑着说。
“他真的死啦？”周老寅瞪大了眼睛。看到海三娃肯定地点头，周老寅这才舒出了一口长气：“好！他死了我就算放心了，这就叫死无对证！这粮食就存我这儿吧，我给你们写个收条。”周老寅说着站起来。
“周老先生，不必了吧！”海三娃诚心诚意地阻拦道，“难道我们还不相信您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周老寅执拗地走到书桌前，磨墨提笔，“做人就要坦坦荡荡！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谁也保不准会出啥事儿。有个字据谁心里都踏实！”老先生一边说，一边就把字据写好了，随手递给海三娃。
海三娃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他曾经混迹于保定的商海，十个大写的数字还算眼熟。可他看了半天，也没在收条上找到那个代表粮食数量的“陆”字，而却意外地看到“万”字前边是个“捌”字。
“周老先生，这粮食的数目……好像……有点儿不对吧？”海三娃也不敢太肯定，毕竟自己认识的字不是太多，所以问起来就有些迟疑。
“数目没问题，八万斤！是这样的，虽然如今世道不好，今年夏粮的收成倒还令人满意。除了必缴的各项粮款之外，老朽也剩了几万斤余粮。老朽一家不过十几口，加上长工也就二十几人，这么多粮食根本吃不完。不如就捐出两万斤，也算老朽支持抗战的一点心意吧！海长官千万不要推辞。”
“谢谢，谢谢您！周老先生，您……您让我说什么好呢！”原来海三娃一直以为地主们都是为富不仁的家伙呢，今天看到周老寅的举措才明白，地主里面也有好人啊！
“什么也别说！你们打鬼子连命都不要，我捐点儿粮食算什么啊？”周老寅哈哈一笑说道，“海队长，刚才梅梁信他们一来就让准备饭菜。现在他们走了，饭也做好了。正好给你们吃！走，咱们吃饭去！”
周老寅陪着海三娃刚走出客厅，朱晋琛就到了，同时带给海三娃一个不幸的消息。
“干吗去？”
“吃饭去！”
“来不及了！从白塔镇押运粮食的鬼子、伪军已经离这儿只有不到三四里地了！”
（2）
海三娃和朱晋琛趴在一道土堤后面，通过望远镜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运粮队的前面是一拨伪军，大概四十多人；中间是鬼子，五十来个；和鬼子隔开三四百米的后边才是长龙一般蠕动的粮队，伪军们荷枪实弹地排在两边，排出老远。
“最好的办法是急袭，而且专奔着小鬼子下手！”海三娃扭头和朱晋琛商量着，“只要一个突击解决了鬼子，伪军们自然会不攻自乱！”
“你是打算利用这一身的鬼子行头和那几十匹战马？”
“对！我们有46匹马，鬼子有50多个人，差不多一人对付一个。多出的那几个不用考虑，出刀之前先给他们半梭子机枪子弹就能扯平！现在先等一会儿，等运粮队侧对着我们的时候，一字排开地冲上去，准成！”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食为天（2）
“怪不得你刚才跟周老寅借刀呢，你不是那会儿就有这打算吧？”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我就在考虑怎么解决鬼子的问题了。因为鬼子伪军加起来比我们多得多，又是在平原地区，没遮没挡的，不如山地好玩儿啊！至于借刀的事嘛，那是咱从车站出来得匆忙，没带上鬼子的骑兵刀，刚才对付伪军的时候就差点露馅儿，有个伪军都看出来了，偏偏就没说！他妈的，看来伪军们的良心还没丧尽呢。”
“伪军们也是中国人哪！看来大队长对伪军网开一面的政策还是有道理的！”
“没错！老朱啊，一会儿我带人冲上去之后，和鬼子一照面儿，顶多两分钟就完活。你可要抓紧时间带着弟兄们往上围！一定要在伪军们反应过来之前围住他们！这些伪军别的不怕，就怕吓唬。只要人多一吓唬，再没了鬼子给他们撑腰，这事儿就算解决了！”
朱晋琛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嘴里说着“不好，不好”，冷不防一把抢过海三娃手里的大刀，就地一滚，哈哈笑道：“解决伪军的事儿你负责，杀鬼子的事儿老子去干！”
“你他妈的快把刀还给我！”海三娃起身要追，已经来不及了。朱晋琛借着土堤遮掩着身形，两三个健步就蹿到马群旁边，一拉缰绳就翻了上去，嘴里还不忘小声地安慰海三娃：“老子都多长时间没开过洋荤了？你就当让老子这一回吧！弟兄们，上马！都把大刀给我背到背后，跟我冲过去杀鬼子啦！”
平田八郎在白塔镇连发了两通脾气，硬逼着刘卜淦好不容易凑齐了运粮食的马车，直到天快晌午了才离开了白塔镇。正自郁闷地往漕河车站赶呢，忽见斜刺里尘土飞扬地奔过来一群战马。平田不禁精神一振，仔细一瞧，赫然正是穿着黄军装的皇军骑兵！平田高兴了，手一挥：“快快地开路！”说完，平田八郎大步跨下路基，只身迎了上去。
“还真他妈的有活得不耐烦的！”朱晋琛马快，第一个冲到平田跟前，大喝一声，寒光闪过，卸肩带背地就把平田的脑袋和刚要敬礼而举起的右手一股脑地砍了下来。
“杀！”
后边的别动队队员刚举起大刀来，紧跟在朱晋琛后边的杨大个儿手里的机枪就“哒哒哒”地叫了起来，气得抡着扁担的大头直骂胯下的战马：“日你祖宗的，就不能快点儿？”
大头这根硬木扁担可要比别人的大刀厉害，首先要比大刀长得多，长就够得远啊。大头纵马冲入敌群，双臂一抡，历时就有两三个脑瓜瓢像西瓜一样地爆开了。大头哈哈大笑：“杨大个儿，老子这扁担不比你那机枪的威力差吧？一下也打两三个呢！哈哈……”
鬼子小队，利索地解决了，伪军们却折腾起来了。大头用扁担打倒了最后一个鬼子，骑在马上正得意地大笑呢，冷不防就听“叭”的一声枪响，大头的身子在马上一晃，伸扁担一指：“日你奶奶……”
“小心伪军！”朱晋琛大叫。杨大个儿纵马扑向大头，“叭！”又是一枪，大头突然扁担在地上一拄，矮矮的身子在马上就横着腾空而起。那颗射向杨大个儿的子弹正好打进大头的小肚子，“咕咚”一声，大头的身子就像突然失控一样，四仰八叉地落到地上！
“简直不是人！给我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