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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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满弓刀-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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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眉毛往上竖起,任非磨拳擦掌,一派正可打落水狗的架势:

“操你个老娘亲,刁不穷,眼下你业已是走头元路、束手待死的境地,却还扮出这副熊样来唬你哪一个爹?一朝惹毛了我,用不着雍才老弟下手,我就先捏死你个王八蛋!”刁不穷慢慢转过目光,正对雍捐,神情间明显的表示出他对任非的厌恶与不屑,他不曾还骂任非一个字、一句话,但他的形态却已说得够清楚、够强烈了。

雍狷露齿微笑,道:

“尚有兴趣试试第二只箭么,刁老兄?”干涩的咽了口唾沫,刁不穷生硬道:

“你这箭法……为我生平所仅见,我不得不承认,确实神妙玄奇,呃,你说过来着,你是谁?”雍捐道:

“我叫雍狷。”刁不穷脸上的肌肉紧了紧,哑着声道:

“雍狷?‘二大爷’雍狷?”点点头,雍狷道:

“小名小姓,有辱清听;‘二大爷’的匪号乃为江湖同道溢美之称,愧不敢当,在下只不过是一把铁刀、一付弓箭的草莽过客而已。”刁不穷艰辛的道:

“我刁某人场面上也算厮混了半辈子,不想今天竟看走了眼,把你一个神箭手当做了寻常刀匠,这个斤头,咳,实在栽得活该……”雍狷的反应十分平淡,一点都没有一个胜利者惯见的得意或骄矜之态,他只低徐的道:

“人总有疏失的时候,刁老兄,事实上我亦多少占了点知敌的便宜,这一场,你算不上栽斤头,充其量,不过自诩稍强罢了。”舔了舔唇,刁不穷形色尴尬:

“你也用不着朝我脸上抹金,胜负早已分明,我姓刁的技不如人,可从不使赖耍不好,雍狷,你这一箭,既能透衣而过,该不会是失了准头吧?”雍狷笑道:

“这就要由你自己来判断了。”刁不穷叹了一口气:

“真叫流年不利,自从和姓任的老鬼有所牵扯,我就从来没有走过一步好运,今天原以为能向任老鬼讨回公道,却又叫你一箭给射豁了边……”雍狷道:

“我想,老兄你大概没有兴趣再继续下去了吧?”刁不穷咬咬牙,道:

“雍狷,我们是后会有期!”收回弓箭,雍捐从容的道:“为敌为友,但凭老兄决断。”任非枪先一步,情急大叫:

“老弟台,老弟台,什么‘后会有期’?你岂能让这老王蛋有后会的日子?只在眼前,便要斩草除根,永绝余患,须知纵虎容易擒虎难,今天你放过他,异日他可会放过你?这等驴事,万万做不得哇……”刁不穷冲着任非怒骂:

“任老鬼,你他娘黑心肝,枉披着一张人皮,所行所为,尽是畜牲勾当,你有种就和我单挑独斗,分个生死,拿这等借刀杀人的卑鄙手段来泄你欲私,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任非口沫四溅,直着脖子吼:

“和你这种贪梦恶毒的东西,还谈得上什么英雄好汉?还用得着充什么英雄好汉?你待阴魂不散,步步相逼,老子便叫你神形俱灭,永世不能超生,你便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今番非将你连根拔除,决不甘休!”刁不穷厉声道:

“你来拔呀,任老鬼,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望着这两个曾经拍档多年,而今反目成仇的老兄弟,又何尝有其恒定的律数?为名为利,所谓情感道义,往往就变得如此脆弱了。

他叹喟了一声,和颜悦色的向任非摆摆手:

“任老大,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就退一步想吧,何苦呢?二位原是手足……”任非急切道:

“不是我不顾情份,老弟台,是姓刁的太过心狠手辣呀,别忘了他狮子大开口,向你索取十万银两时那等穷凶恶极的模样,如今你手下留情,他却怀恨在心,一笔帐早已牢牢记住,只待机会到来,必定连本带利向你索讨,老第台,你想想,这个好人能做么?”雍狷笑道:

“只是尽其在我罢了,刁老兄往后要怎么打算,全凭他的意思,任老大,最重要的关键是,单为了这桩纠葛,我认为不值得闹出人命。”任非窒噎片歇,不甘不愿的道:

“你人会后悔的,老弟台,你一定会后悔……”突然间,刁不穷插回他的双刃斧,并从腋下拔出那只大竹箭,他两手平捧长箭,踏上几步,满脸肃诚之色:

“雍狷,我敬你胸襟磊落,服你行为坦荡,这分明便是君子之风,仅此一端,就足够使我尽弃前嫌,屏绝宿怨,自今而后,我与你之间只有情谊,并无仇隙!”接过长箭,雍狷也恳切道:



 第61页

六十一

“多谢你的宽容及包涵,刁老兄冤家原来就是宜解不宜结呀……”情况在瞬息里便这么急转直下,完全起了变异,不由把个任非看傻了眼,也翻腾了心,他两手乱摇,火烧屁股似的又蹦又跳:

“老兄台,老弟台,你你这是在搞什么把戏?你莫不成得了失心疯?我们两个才是同一边、穿一条裤子的呀,你怎的眨眼功夫竟相对方握手言欢,交起朋友来啦?你别忘了,就在须灾之前,姓刁的还在与你拼命哪!”雍狷芜尔道:

“形势总会有改善的,任老大,天下不是常有些化干戈为玉帛的美事么?”不待任非回答,刁不穷已重重和道:

“今日此刻,我同雍狷已因误会冰释,从对立变为朋友,至于你,任老鬼,我们两人的旧帐仍须结清,眼前冲着雍狷在场,我且放你一马,往后去,不论何时何地,只要被我碰上,你就小心你那身人皮!”任非稍稍愣了一下,立时哇哇怪叫:

“变了变了,这天底下的事通通变了,这算什么世道?犹有什么公理?自己的生死之交倒过来帮着仇家,仇家攀住自己的生死之交犹在声声恫吓、步步紧逼,我活到这把年纪,才知道人间世上,竟然一片混沌啊……。”刁不穷冷冷一哼:

“嚎你娘的去吧,任老鬼,咱们走着瞧!”雍狷目注刁不穷,闲闲的道“刁老兄,有个问题,不知可否请教?”刁不穷面色一整,极为谦和的道:

“且请明示。”一边将弓箭收回皮囊,雍狷边道:

“你是怎么找着我们的?”刁不穷显得有些汕汕的道:

“说起来只是凑巧,我偶然路经此地,在客栈门外看到你那匹马,你知道,那是匹好马,只见过一次,便令人印像深刻,我原来亦仅是想碰碰运气,探一探任老鬼是否仍和你捻在一起,未料到这一碰还真叫碰巧了……”雍狷略微沉吟,道:

“其实,巧不巧亦须看彼此的造化,刁老兄,我们也算有缘,那一万两银子,我看你还是收下吧?”刁不穷老脸泛赤,忙摇头道:

“不,不成,我不能收你的钱一一”雍狷解释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刁老兄,只是对你练功遭到的意外替任老大做一点补尝,也希望这段怨隙从此揭过,你们到底还算有金兰之谊……”刁不穷神色凛然:

“这是两回事,雍狷,你的盛情,我心领了,山高水长,容图后会。”雍狷欲言又止,正在迟疑之间,刁不穷已用力抱拳,转身飞掠而去,身形之快之疾,直若鸿闪鹰腾,眨眨里已自踪迹全无。

任非长叹……声,不停跺脚:

“你看看,你看看,老弟台,这都是你干的好事,这一─

下放虎归山,可叫后患无穷了,你不了解他,姓刁的是个又奸又滑、心口不─的老杂碎,尤其阴狠歹毒,笑里藏刀,说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样,今天你饶了他,他决计不会与你罢休的……”雍狷淡谈的道:

“我说过尽其在我,他有什么想法,全凭他了,任老大,你该明白,我既有心放人,就不怕报复。”任非愁眉苦脸的道:

“可是,可是你何必找这种麻烦?只要举手之劳,呃,再发一箭,单单再发一箭,就一了百了,天下太平,至少,朝后去我也无须提心吊胆,过那种惶惶栖栖的日子啦!”最重要的,还在于后头那两句话,雍捐非常清楚任非的心态与顾忌,他微微一笑,安慰着对方:

“任老大,问题的症结在刁不穷过不致死,我不能为了这点小隙小怨便取他性命,而依我看,将来他也不见得会亦步亦趋,紧迫不舍的难为你,只要你自己多留意,远着他,时间一长,过节便淡了……”任非仍在抱怨:

“说得简单,他不是你,你又不是我,我总不能一天到晚棱着你,万一哪天走了背时运,恰巧冤家路窄的碰上头,我岂不惨了?”拍拍任非的肩膀,雍狷道:

“你放心,天下哪来这么巧的事?江山广着呢,任老大,尽有你容身的地方。”怔仲了一会,任非若有所思的道:

“老弟台,先前在客栈里谈的事,我看咱们还得往下合计合计……”雍狷不觉略显茫然:

“在客栈里谈的事?谈的什么事?”任非有些情急的道:

“不是说,呃,我那本‘落雁三击’的册页让渡给你么?我担保价格低廉,折扣从优,你得替我想想,老弟台,不错,江山广阔,尽可容身,可也要住穿要吃才行啊,总不能窝在荒山野地里过日子吧?这就牵扯到钱上面了,我他娘身无长物,仅只这本册页称直几文,你若不好心打个商量,我将来除了喝风,也只剩下喝风的份了……”雍狷笑道:

“别急,任老大,我不会让你落到这步境况的,谁叫我们是‘生死之交’呢?”任非惊喜的道:

“老弟台,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买了?”雍狷眨眨眼,道:

“答应当然是答应,我可也得估量自家的荷包才行,任老大如果要的价码太高,我就力不从心,只有忍痛割舍啦先伸过手来挽住雍狷的胳臂,任非拉着他往客栈的路上走去,边笑呵呵的道:

“不高不高,绝对不高,老弟台,我等于是贱价拋售,包有你想象不到的便宜,这可是武林硕彦‘大痴子’的秘籍啊,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之不得,偏叫你轻轻松松,消消停停的就得了去……”雍狷咧嘴,道:

“你越是这么说,我心里便越不踏实,任老大,你的花巧不少,三鼓两不鼓,恐怕点子名堂就又出来了!”任非忙道:

“老弟台,你干万不要把我看成这种人,平时里,面对一干牛鬼蛇神,我是不得不防,亦难免玩点小手段,对你,却一片诚心,挚意巴结,断断没有花巧可耍,你若不信,我他娘就在这里起个毒誓你听!”雍狷赶紧道:

“没有这么严重,任老大,我们不过在谈一桩买卖,你可别小题大做……”踢开路上的一块小石头,任非贼嘻嘻的道:

“那么,你是买定喽?”雍狷低声问:

“多少钱?”任非忽然沉沉的叹了口气,表情竟变得沉重了:

“照理说,凭我们哥俩的交情,能谈钱么?但现实逼人,不谈钱又怎么往下活?所以,我也只有厚起脸开价了,然则老弟你尽可宽怀,我开这个价绝对低廉,我占谁的便宜,亦不能占你的便宜啊……”雍狷耐着性子道:

“到底你是个什么数目?”任非小心翼翼的道:

“二万两银子,不算多吧?”雍狷静默下来,只管闷着头往前走,任非不由心里发急,有些忐忑不安的道:

“喂,你怎么不吭声了?是不是嫌我要的价码太高?老弟台,其实这已是最克己的价钱了,你想想,我一个七老八十的衰翁,在人间世上无亲无故,孤零零的面对云天苍海,度此余生,而余生靠什么?就靠这区区的二万两银子,说起来,也真叫凄惨!”雍狷露齿一笑:

“我并没有表示付你二万两银子,任老大。”任非愣了俄顷,才澳恼的道:

“好,你说吧,你待给我多少?”雍狷清清楚楚的道:

“我准备给你二万五千两纹银,怎么样?”在剎那的惊愣之后,任非猛一把楼紧了雍狷,激动得笑声里透着哭腔:“老弟台,老弟台,我他娘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你一直就是个慷慨豪侠、大度雍容的君子好汉,我恨不能抱着你重重亲你一下:”赶忙将吊在身边的任非撑开些许,雍狷执意保持着彼此间的距离:

“你可别兴奋过度,任老大,我伯消受不起……”任非乐得眉开眼笑,全身的肥肉都在抖动,那模样,仿佛已经手捧着二万五千两零花钱,坐在华堂之上细细点数啦。

雍狷看着有趣,却不得不加补几句:

“任老大,二万五子两银子我是如数付你,不过有话在先,我身上可没带这么多,你要凑齐数目,得跟我回家去拿才行。”连连点头,任非叠声道:



 第62页

六十二

“成,成,这不算问题,我跟你跑一趟便是,有银子拿,还伯多使唤两条腿?再说也正好腾出时间来和老弟你亲近亲近……”雍捐道:

“现在,任老大,你的手可以松开了吧?娘的,搂雌儿也不兴这么紧法。”任非嘿嘿汕笑,抽出自己的手臂,神色间带几分尴尬的道:

“只是一时激情,老弟台,我决计没有那种毛病……”雍捐笑笑,不再多说什么,仅加快脚步朝前赶路,任非心头明白,这位“二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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