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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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满弓刀-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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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狷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君姑娘、由于时间迫促,未及先与姑娘商量,或有失礼之处,亦乃情非得已,还望姑娘包涵则个!”

君仍怜道:“你如此顾虑我们的安全,你自己的安全又有谁来承担?”

雍狷一时没有会过意来,只迷惘的道;“君姑娘,这是我切身而且必须面对的问题,个人能否保全,只有尽其在我,但凭天命,在这种情形下,谁也难讲能够维护谁……”

哼了一声,君仍怜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雍狷搓着手,呐呐的道:“君姑娘,你到底是在喻示些什么,尚请明言。”

君仍怜重重的道:“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又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奸,这乃表示人与人之间相交要交心,见情见于艰困危殆之际,缘结生死,才算不世之缘,而今天你有了麻烦,正须助力的当口,却偏偏把我们遣走,雍狷,在你眼中,我们都成了那一类的无情无义之徒或窝囊废,秋风怀有身孕,尚不待说,我呢?你也把我看为一个毫无作用甚且临难苟免的累赘?”

张口结舌了好一阵,雍狷始窘迫的道:“你,你误会了,君姑娘,你完全是误会了,我断断没有一丁一点轻视之心.我仅是为了二位的安危设想,顺理成章的铺出一条退路而已……”

君仍怜面无表情的道:“我不要走这条退路,我要和你一齐同生死、共患难,面对你所面对的一切!”

雍狷苦着脸道:“君姑娘,你的盛意我心领便是,刀枪无眼、来敌似虎狼哪,你犯不着越这湾混水,如果万一因此有个什么失闪,我的愧疚可就大了!”

君仍怜斩钉截铁的道:“不必说了,雍狷,我的心意已决,我不走,你怎么讲都不管用!”

雍狷唉声叹气的道:“我的姑奶奶,你算帮帮我的忙,好歹移移玉驾,何苦留在这里承当恁般风险?那可是拼命的事啊……”

君仍怜道:“拼命的场合我见过,也经过,雍狷,别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正在拼命!”

吞了口唾沫,雍狷技穷的道:“唉,你又犯上了钻牛角尖的老毛病了,君姑娘,真是何苦……”

君仍怜道:“这是我的自由意志,谁也勉强不了我!”

雍狷扭头瞧向那边的褚泰祥,原想求老褚助一臂之助,过来帮着劝说君仍怜,岂知他的目光与褚泰祥相触,姓褚的不但没有帮着劝说之意,反而冲着君仍怜一伸大拇指,颇加赞赏,就差不曾大声喝彩了!

君仍伶嫣然一笑,得意的道:“瞧瞧人家褚老板,顺情顺意,比你开窍得多,哪像你,固执得不通人味!”

雍狷恨得牙痒痒的:“反了反了,这老褚,居然胆敢跟我唱反调,要是出了什么纰漏,看我怎么整治他!”

这时,褚泰祥已向作主张,大步跨出后门,向打帘的长根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再等君仍怜,可以上路了,长根会意,招呼前座车把式一声,自己也挤了上去,于是,车把式舌尖发出“得儿”一响,双马扬蹄,蓬车随即辘辘而去。

瞪着来到近前的褚泰祥,雍狷大不高兴的道:“老褚,你这是搞什么?把君姑娘留下来,你可知道有多危险!”

褚泰祥呵呵笑道:“患难见真情啊,雍狷,我好不羡慕你、嫉妒你,人家君姑娘说了,她要和你一同面对你所面对的一切,共生死,齐进退,这是何等高洁情操、何等无我的境界?你个死木头,偏偏不能体悟,只有我来代你接受啦!”

君仍怜头一低,默默走回屋去,雍狷望着她的背影,不知心里是甜是酸,只觉七情浮动,感受复杂,却没有再责怪褚泰祥一句。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了。



 第88页

八十八

第廿七章密张罗网迎强仇

雍狷领着头开始忙碌起来,如果家里现有的材料能够适用,他就凑合着因料施工,欠缺的物件,则由褚泰祥去市面上搜购。

在他手边的东西真可说是林林总总,杂七杂八,有削尖了的竹箭,大桶的石灰,粗长的皮筋,一包包的白磷粉,锐利的大号铁钉、火摺子、引信,甚至掺入砒毒的胶水等等。

另外,尚有一大桶火药,光看这些玩意,就难免令人不寒而栗。

瞧这样子,雍狷似乎真个打算毁家却敌,玉石俱焚了!

褚泰祥和任非是雍狷当然的帮手,甚至连君仍怜也闲不着。

几个人这里挖、那里敲、又嵌又钉、又绑又系,忙得不亦乐乎。

来往穿走,进进出出,活脱是在起造什么正经工程也似。

其实,他们所做的,只是一连的陷阱,死亡陷阱。

没有设计蓝图,没有施工规格,有的仅乃雍狷的经验及巧思。

他一边自己动手,一边指点着几个下手帮忙,同时不厌其详的告诉他们机关的妙用、发动的诀窍,如何趋安避危的方法。

不到一天功夫,他这幢宅居,业已改变成一座十足十的修罗场了——所缺的仅为开张发市。

褚泰祥和雍狷相处长久,对雍狷的那些法门深知熟悉,在“工程”进行当中尚不觉得什么,但君仍怜和任非的感受就不同了。

他们亲眼目赌,亲自动手安装这些陷阱,仿佛正在挖掘一条通向坟墓的地道,有种双掌染血,窒郁阴翳的压力,不期然都产生了说不出的罪恶感,人便显得有些惴惴不宁了。

傍黑时分,总算大功告成,雍狷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沙着嗓门吆喝:“收工了;大家先洗把脸,歇息一阵,火房里有吃的,灶上坐着一壶热茶,谁饿了渴了不用客气,自己动手招呼,记得养足精力最是要紧——”

人朝椅上一倒。

任非喘吁吁的道:“忙活这一天,还挺累人的,上了这把年纪,不服输也不成啦……”

褚泰祥活动着四肢,边道:“你已经不错喽,任老,身子骨还算得上硬朗,有些和你差不多岁数的人,一旦整日劳累下来,只怕两条腿都站不稳啦!”

任非呵呵笑道:“这可也是实话,褚老弟,幸好平日里我就讲求养生之道,注意食补摄取,好歹亦能落个少病少灾,我一个孤老头子,如不自己照顾自己,怎去抗那雨雪风霜哪……”

雍狷站在门边,伸手试验门框上的活页和横楣里的绳索是否已经连结妥当,君仍怜已端着一杯热茶来到身傍。

她双手递过茶杯,柔声道:“歇会吧,雍狷,喝口茶消消乏……”

雍狷接过茶杯。

道一声谢:“总算完事了,我倒不怎么累,你大概倦了?”

君仍怜笑道:“还好,日常少活动,干这一天活,也算找到机会松散松筋骨。”

嘬唇吹拂浮在茶液上的叶梗,雍狷轻啜一口。

吁着气道:“你饿了没有?在和对方交手之前,务必要多吃多睡,养精蓄锐,千万别亏待自己,一朝展开搏杀,就不知什么辰光才能进下一餐了!”

君仍怜淡淡的道:“还是你说的好,雍狷,其实对阵交锋之后,很多人就往往永不须要进下一餐了。”

雍狷忙道:“那决不会是你——”

君仍怜十分洒脱的道:“但愿如此吧。”

沉默须臾。

雍狷低声道:“君姑娘,你不该留下来的……”

唇角微撇。

君仍怜道:“又来了,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你还唠叨什么?”

雍狷干笑道:“我不是唠叨,我是怕你有闪失……”

摔摔头。

君仍怜道:“不管有没有失闪,都是我心甘情愿;雍狷,我并非三岁小孩,早欠缺那份幼稚冲动了,我自己在做什么,我明白的很!”

雍狷把茶杯放回一边的高脚几上。

搓着手道:“好,好,我不提便是,对了,屋里屋外这些小机关、小埋伏,该怎么触动使用,你都搞通了吧?”

君仍怜的脸色不自觉的沉重起来:“雍狷,你把这些狠毒阴酷的杀人陷阱只称做‘小机关’、‘小埋伏’?你也未免过于自谦了吧?”

雍狷耸了耸肩:“人家只要找上门来,目的便是追魂夺命、斩草除根,对于怀有这种企图的杀手而言,若不加以迎头痛击,彻底歼灭,你还能指望上做什么?君姑娘,天下事都是一个样,好坏全是相对的!”

思忖了片刻。

君仍怜叹息着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我,我只是有些不忍,想到已见过面的、或素不相识的人,就要在我亲自参与布置的凶器下丧生,心里总难免惶惶不安,觉得怪别扭的……”

雍狷笑道:“君姑娘,你空有‘毒胆文君’之号,却实具妇人之仁,如果我也像你这样解不开、看不透,我们大伙就全别想活了,亏你还算老江湖哩,多年草莽风尘,莫非尚未令你顿悟江湖险恶?”

君仍怜赧然笑道:“你不用借机会教训我,充其量,我只是比不上你心狠手辣罢了。”

雍狷正色道;“君姑娘,不是我‘心狠手辣’。而是我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该使什么手段,对敌人的慈悲,即是对自己残酷,当血溅尸横的一刹,又有谁来可怜你、怜惜你?江湖的传统就是如此形成,不忍人之心,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君仍怜不由详嗔道:“别得理不饶人,你看你,越说越起劲啦!”

嘿嘿一笑。

雍狷道:“此乃经验之谈,君姑娘,我之所以尚能活到现在,便是拜取这些历练之助……”。

君仍怜若有所思的道:“是了,雍狷,看你动手布置种种机关陷阱,好像十分老到熟练,不但极具巧思,且花样百出,这都谁教你的?你师父吗?”

雍狷摇头道:“我师父古板的很,他老人家传授我的都是正派武功,传统基础,像这些玩意他老人家全视做奇技淫巧,邪门歪道,根本不屑一顾,我懂得其中奥妙,泰半是出师之后学自朋友那里,再加上个人揣摩推敲,日子久了,当然就熟能生巧,举一反三,更进而融汇贯通了……”

君仍怜笑道:“没想到你还具有这方面的偏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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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雍狷一哂:“雕虫小技,微不足道,要是我师父还活着,不骂我狗血喷头才怪!”

那边的太师椅上,褚泰祥提高声音问:“喂,雍狷,你说谁骂得狗血喷头呀?”

雍狷扭过头去。

道:“娘的,老小子耳朵倒尖,我在说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向反对这些阴损机关,恶毒陷阱,认为有失光明正大……”

褚泰祥眯着眼道:“令师的看法,我却不很苟同,人嘛,要通权达变,适应环境,在什么情形之下便做什么因应,譬喻说眼前吧,敌方的力量超越于我甚多,而且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我们要活命,求自保,光靠硬抗是不成的,如此就非得另想法子不可,这法子是否正派,就难以讲究了,不过邪门歪道固不足取,生死存亡更为严重,两相权衡,也只有事贵从权啦。”

任非插口道:“褚老弟,我的观念和你一样,有时候,为了活命,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雍狷笑道:“好在我师父已经听不到二位的高论,否则照样一顿狗血淋头的狠骂!”

褚泰祥站起身来,摸摸肚皮:“那是往事,不提也罢,雍狷,我他娘五脏庙里已在唱空城计了,你刚才说厨下有吃的,倒是些啥玩意?”

雍狷道:“蒸笼里上层有白面馒头,下层还温着红烧肘子、大蒜鱼头,厨柜里有片好的卤牛肉,泡黄瓜,外加一把葱白,灶上坐着那壶热茶正好解渴,这些,还合你的口味吧?”

“咕”声咽了口口水。

褚泰祥忙道:“合合合,听你这一说,我越发是馋虫造反啦,各位,谁饿了就跟我走,并肩大快朵颐去!”

任非跟着起身。

边舐着嘴唇道:“我他娘首先响应,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怎生耐得?”

才往厨房方向走出两步,褚泰祥又想起什么,回身问道:“是了,雍狷,有好菜就不能有好酒陪衬,酒呢?酒放在哪里?”

雍狷道:“你也真难侍候;酒在厨柜下面,拉开门就看见了,不过,你可别喝多,说不定夜间会有情况,醉里马乎怎么办事?”

褚泰祥哈哈笑道:“放心,老子有千杯不醉的海量,一朝灌足老酒,不仅壮胆,更增腾腾杀气,包有他们受的!”

说着,他洒开大步,自去取“千杯不醉”,任非噘着屁股紧跟于后。

边嚷嚷着:“有理有理,我也来上两盅,壮胆之外亦添点‘杀气’……”

“看这一对宝,还有心情逗乐子呢。”

君仍怜眉宇轻蹙。

低声道:“雍狷,你认为夜里会有警兆吗?”

雍狷道:“很难说,时时刻刻都有出事的可能,而来的是什么人,以何种方式进袭,亦无从推断,只有靠我们自己加紧防范,审慎小心……”

君仍怜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雍狷,这气氛好寒凛……”

雍狷体贴又关切的道:“进房去躺一会吧?或者我拿点东西你吃?我看你是倦了……”

拉了把椅子坐下。

君仍怜摇头道:“我还不饿,也不怎么累。只是心头有些紧迫窒闷,这是老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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