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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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如草-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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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优点就是不耻下问,所以我向表哥提出我的疑问。表哥笑得差点从车上滚下来,车子拐来拐去几乎要把我从后面抛下去。

  原来所谓基地是指培训基地,这是一些有门有路的人打着一个学校的幌子,弄些人装模作样搞些培训后送进工厂,每人收费五百到一千不等,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工厂内人事部的好处。这是一种合法的黑道,在苏州,规模较大的工厂主要是用这种方式招工,散兵游勇要想进入这样的工厂,除非有高人搭桥,或是像我这样碰到狗屎运,否则只能望厂兴叹。

  至于黑市单,根本就是因为我俩用家乡话交谈的后果,那三个字应是核示单,通过看字面你就能了解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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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在一个叫三里桥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

  那间房子在一栋三层小楼的二楼,一看就是十年前建的私宅小洋楼回收再利用,与时俱进紧扣市场需求改造而成,长3米宽4米,除了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个用床头柜改成的电视柜外,放一张饭桌后就没有多少回旋余地了。就这一间屋子,也要三百大洋,这还是两年前的价格,老板鉴于是一直租住的长客,也就没有随市场供求关系的变化涨成现在的三百五。

  未来的表嫂在二楼的公用厨房里做饭,热气腾腾,挥汗如雨,一个小风扇对着她吹也不能解决问题,她的背心已被浸透一小块,隐约暴露出背心的带子是黑色。

  未来表嫂叫吴琼,在开发区一家日资光电厂做工程部的文员。当年两人的地下恋情曝光后,遭到了双方家庭的坚决反对,并被双方家长联合学校以对反动派绝不姑息的态度进行了毁灭般的围追堵截,就差像美国那样在广岛长崎投放原子弹了。

  我是整个家族里对他们的事情唯一抱有同情心的人,因为那时我即将上高二,正享受着张弛狂热追求我的虚荣与甜蜜,他们的事也让我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哪一天我是不是也一样面临他们的困境?

  于是在他们最艰苦的时候充当了他们的信使与望风者,我频频出现在表哥家里让舅舅舅妈由衷的高兴,希望我这个家族里的标杆子弟能带好颓废的表哥,如果他们知道我隔三差五来看表哥的真实目的,我不敢肯定他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品学兼优的外甥。

  所以表哥表嫂(省略“未来”两个字吧,写起来够麻烦的,反正从走势看起来迟早也是要扶正的)对我的到来表示出从心底深处透露出来的欢迎与热情,并审时度势地绝口不提我的高考落马一事。

  倒是我自己忍不住在饭桌上把事情从前到后跟他们讲了一遍。

  表哥喝了一口啤酒后恨恨地说:“狠毒不过妇人心啦。”

  表嫂给我倒满一杯啤酒说:“过去了就别想了,不就两年嘛,自个儿别放弃,你这么优秀,两年后一准儿能再考回清华北大去,从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

  表哥说:“对对,要不然一边上班一边读电大,凭你的实力,两年就可以拿下大专文凭,再用两年读个本科,文凭是差一点儿,但未来的职场上也是一块敲门砖,更何况工作经验与能力才是用人单位最看重的。”

  我们絮絮叨叨,这顿午饭一直吃到下午四点。

  我本来感觉生活对我判了死缓,没了奋斗的方向,前途一片迷茫,但表哥表嫂的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原来通向首都的路并不只有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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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里桥其实并没有桥,至少是我没有看到桥。

  它是一个随开发区的建立而兴旺起来的工业区内小城镇。

  凡是有人居住的地方都离不开一种行业:餐饮行业。这里当然不例外,汇集了五湖四海的美味佳肴,或原汗原味以飨来客,或挂羊头卖狗肉欺骗消费者。开发区内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所以这地方更主要的还是娱乐行业,有游戏厅,酒吧,K歌厅,舞厅,咖啡厅,旱冰场……除了规模小一点,房子看起来矮一点,道路窄一点,跟苏州市区没有什么差别。

  当然还有手机店、*、所谓的专家门诊、商场……商场总是把五花八门的避孕套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并标上十块二十块这样的整价,这让我有疑惑,是这里的套套生意不好做还是太好做。

  不过一段时间后我就明白了,那是为了方便第一次去买套套的人或是脸皮薄的人能飞快地拿下选中的那一盒然后再扔下一张价值相当的钞票匆匆逃离。

  我就是那样的客人,站在一架之隔的音像制品区装模作样的选盘片,然后偷偷打量,选中一款后付诸行动,从取套套到付帐逃离商场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并还被那个长满青春痘的收银女生的一副不知是羡慕还是嘲笑的眼神目送了五秒,这让我有点无地自容。

  三里桥就这样畸形地繁荣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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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表嫂回厂里和姐妹挤,我和表哥则躺在表嫂擦了又擦的地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风扇在头顶呼呼地转个不停,还是让我出了一身汗。电视里放着一套不知所云的肥皂剧,男女主人翁正在闹分手,时而哭时而笑。

  生活或许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哭哭笑笑。

  我笑过,我哭了吗?

  我对着那纸取消我一年高考资格的通知书哭了,但没有流泪;我对着爸爸妈妈叔叔婶婶舅舅舅妈叔公叔婆的叹息哭了,但还是没有流泪;我走过街头,背对左右街坊的指指点点哭了,但没有流泪……因为我坚信,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我面对表哥一句“你恨她吗,那个张驰”我流泪了,却没有哭的感觉,我只有一股敲骨吸髓的疼痛,从心里漫延开来。

  “阳,我想和你一起去上清华或北大。”

  “那你得努力呀。“

  “你只要数理化给我各抄十分我就能行,语文英语政治我自己搞定。”

  “你疯了,这是高考,不是测验,搞不好我们都得完蛋。”

  “你不想我跟你一起上学,一起毕业,一起参加工作,然后再很多人羡慕的眼光与铺天盖地的祝福里走进婚姻的殿堂吗?”

  ……

  那些话当时是多么柔情万种,结果全是他妈的一个个在阳光下美丽的肥皂泡,风一吹过,次第破碎幻灭。

  想起这些我泪如泉涌,我给我自己很多理由坚强些,但无法忍住不心痛。

  恋人的背叛,或许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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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帆风顺地进了X宝,顺利得我时不时地要掐一下胳膊腿儿来求证是不是在梦中,结果不是。太阳热辣辣地挂在头上,没理由能睡得着还美美的做个白日梦。

  请原谅我要用记流水帐的方式记录培训七天的生活,虽然语文老师曾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告诫我们,作文时千万不要记流水帐,但我绞尽脑汗总是无法将这些片断串联起来再加上一些华丽的词汇将它们描绘得更楚。

  对不起,我的语文老师。

  第一天,我忙着报到,填资料,交证件,领被子,分宿舍,全部在饭堂的二楼进行,上面是烈日烘烤,下面是饭堂的师傅们加大了火正在炒煮,二楼就像一个蒸笼,我们就像蒸笼里的一个个人肉包子。有的包子白,香香的,有的包子黑,臭臭的。有的不黑不白,不香不臭。

  第二天,开始看DVD,当然不是看星球大战,而是看X宝公司的纪录片,不过那策划人的想象力与星球大战的导演有得一比,牛B都吹到外层空间了,想拍个什么中国的首部科幻大片估计不是难事,没准还能成为中国的乔治。卢卡斯(星战系列之父)。

  第三天,我们还是在饭堂的二楼,学做一种叫“十巧手”的上肢体操,说是每天早上上班前都要做的动作,主要是活动开大家的上肢,避免抽筋。我想,是避免做得太快导致的抽筋吧,老板一定在最大限度地榨取我们的剩余劳动价值,这是教政治的小老头儿告诉我们的资本主义的实质。

  第四天,车间缺人,提前拉了一部份人走,说是借用一天,但他们去了就没有再回来,我想可能被车间扣下了,还想了一个无聊的问题:不知有没有人去赎回他们?剩下的我们继续看片,认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但有的工具平淡无奇,比如电动起子,烙铁,这俩玩意我都用过,因为我叔叔是手机修理店的老板。然后下午去草坪上顶着烈日拔杂草,美其名曰劳动改造,庄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呜呼,看来就算不是降大任于斯人,也要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诚不我欺也。晚上回去洗澡的时候,胳膊上一搓就掉下一层皮来,露出里面粉红的肉。

  第五天,强调了一遍公司的规章制度,然后考试。因为考试是开卷的,人手一本《员工手册》,所以理所当然全部都拿了一百分。接下来是用人单位来现场领人,那些人全部带着肩章,清一色的三条杠,像将军一样,不知是什么级别,看起来好像有点重量。我们像卖菜人手里的一筐萝卜,排成几排,任人翻来覆去的挑选。雌萝卜明显招人喜欢些,优先被挑光,雄萝卜则留到最后,我是第一顺位被一个有几点小雀斑但长得还算对得起观众的女生挑走,如果在NBA选秀大会上,这可是今年度的状元秀啊,我忍不住有点自欺欺人地得意,没想到还没笑出声来就被那小雀斑劈头一棒:“笑什么笑,严肃点!”

  第六天,周六休息。

  第七天,周日休息。

  这两句TMD有点废话,但为了凑满一周七天的整数,暂不删除。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活在最低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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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进车间就有点傻眼了。

  有一份人口调查说中国的男女比例是107:100,而男女出生比例是117:100,于是有专家说十年后中国有二千五百万到三千万个光棍出现,这相当于加拿大或澳大利亚举国上下都是光棍。

  但在这里,苏州吴江开发区X宝电通的工厂里,那份报告说出来绝对没有人相信,这里雌雄萝卜之比是50:1,雄萝卜就像长白山里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东北虎一样,濒临灭绝少见踪迹。

  如果像一些文学作品中把女人比作花儿,这才是真正的花花世界。

  这同时也让我站在生产线上有一种阴气太成盛阳气不足的感觉,怪不得那在最显眼的地方竖上那么一个代表阳刚之气的图腾式招牌。

  X达电子也有那样一块招牌,是不是也是出于一样的图腾崇拜呢。

  接下来我被一个也有几点小雀斑(原谅我的吹毛求疵,她除了有点雀斑外,几乎跟杨钰莹长得一个样)的二条杠的女生领走,被安排到一个纤纤弱弱的女生背后,对我说你就跟她学习,然后叫了一下那个女生的名字,对她说你教一教新来的。那女生的名字被二条杠叫得太快,我没听清楚。

  那女生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好的。还好,这个女生没有小雀斑,模样也挺端正,看起来比我还小,却要做我的师傅,终于一扫连遇两个小雀斑的晦气。

  旁边就有萝卜们低声咕哝起来。

  “长得不错哟!”

  “田丽,运气好的呢!”

  “终于分来一个帅哥啦。”

  ……

  这时我才发现我所在的这条生产线三十多个人清一色的雌萝卜,由于我的到来让这条“同花顺”的生产线无可挽回地沦为杂牌军,但这好像正如了萝卜们所愿。

  这一回我也听清楚了,原来带我的那个女生叫田丽,人如其名,确实算得上一个丽人。掌嘴,不应该对师傅如此“轻薄”!唉,可是只要是个男人,又有谁不会不由自主地对周围的女人进行评判?

  第一天上班就上到晚上十点钟,回去洗了澡以后还有点兴奋得睡不着。

  老人家一定说这种现象叫择床,换一个新环境以后前几天会睡不好。但我知道这不是择床,都八天了,还择床,那成什么话了。我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想来一定是因为田丽在只教了一遍我就做得跟她不相上下后夸了我一句“你好聪明哟”,被女人夸奖总是让男人兴奋,何况还是一个美女的夸奖。

  有时候男人真贱。

活在最低处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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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开始,我就替了田丽的工位。

  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跟不上生产线的速度,需要田丽在旁协助,两个小时后我就能从容应对了,到下班的时候,我就游刃有余了。

  田丽逐渐变得没有事做,就时前时后去其它姐妹那里帮忙,只是偶尔回来看一下我。她这样晃来晃去结果引来了那个二条的不满:“田丽,你盯着他呀,不要漏流程让QC退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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