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啊——”呆板的声音自那少女的方向传来，但少女的唇却丝毫未动。
滞留幻夜城（5）
忆涵震惊地凝视着那张难以言述的美丽脸庞。耳畔似又响起天穹之神曾经说过的话——“以前也有过神突然有了人的形体……”
是神！？
天穹之神是无形无相的，即使突然拥有人的形态，但与真正的人类毕竟是有所区别的，它不用开口讲话就能发出声音，甚至不懂得如何使用实体。
它能通过眼睛凝视忆涵，是因为它经常透过忆涵的眼睛凝视世界，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便学会了视物。
“人类啊，我是远古之神，即使在今时今日已被世人所遗忘，但依然是万民的神，是守护玄天部落的天神，而非是你一人的神。”天穹之神呆滞的嗓音下透着威仪，虽然此刻是一张少女纯洁美丽的脸庞，但是声音依旧平板的分不出男女。
忆涵忽然笑了。
温柔的笑容令人心醉，沉沦。
连神都猜不透这个残废的男子心理想着什么。
“是，神是万民敬仰的，不属于任何一人。”忆涵柔声道。
“忆涵，烺轩在哪？”天穹之神的灵气用以维持忆涵的生命，它无法再用神的力量感知这个世界的一切。必要时，它只能放下神的尊贵，询问眼前这个残废的人类意见。
“神，我是平凡而渺小的凡人，怎能预测鬼的行踪？”忆涵浅笑，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你是人类中间最聪明的那一个，纵然没有仙灵之气，不能真正意义上预知未来。但你依然能够凭借凡人的通天之智，预测普通人无法预测的事情。”天穹之神呆板地说道。
“那么，我能以凡人的法则，与神做一次交易吗？”
“卑贱的人类啊！一次次的威胁神，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我想知道，为什么神那么在乎烺轩？为什么神总是在寻找烺轩？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神是不会撒谎的，但神亦没有答应忆涵的交易，所以它可以选择沉默。
滞留幻夜城（6）
忆涵唇角的笑容随着天穹之神长久的沉默而逐渐消散，语态低柔轻缓：“你去幻夜城，跟着苏简言或许能找到烺轩。”
说话的同时他伸出了双手，想要抚摸那张属于神的少女脸庞。然而，指间触及脸颊的刹那，纯洁的脸庞碎成千万晶莹的光点，融入清晨的阳光里，入秋的早晨有了不符合季节的温暖。
******
幻夜城。
秋天的街道，草木稀疏，枯叶片片凋零，落在行人的肩头尽显萧索和惆怅。秋风起，落叶飞，行人的神色个个带着警惕，仿佛这纷飞的落叶似一件件断人魂魄的利器，稍一松懈，万箭齐发，成为众矢之的。
“十三幺，你不觉得这座城里的人都怪怪的吗？”元夕贴近宫瑾然，小声地问。
“哪里怪了？”回话的是苏简言，“爷爷教过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大家提防着彼此是很正常的。”
三人刚从一家糕点铺子走出来，苏简言怀抱着一袋幻夜城小有名气的蝴蝶酥，边吃边漫无目的的行走。宫瑾然也抱着一袋糕点，一手摇着折扇，四顾搜寻美女养眼。只有元夕警惕地观察着行人的举动。
“那也做的太明显了吧？”元夕对苏简言那种没心没肺的态度简直难以置信，她拉了拉宫瑾然，“十三幺，我们回幽蓝城吧？这种沿海城市有什么可玩的？”
“你们快回去吧。”说话的还是苏简言，她顺口一接，并没什么特殊心思。
宫瑾然猛然转头看她，“你想乘我不在，偷偷找烺纯是不是？”
“没有啊。”苏简言吃着蝴蝶酥，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
连续几日刮大风，开往忘川岛的船全部停航，她被滞留在幻夜城。幸亏烺纯有先见之明，事先留了银子给她，否则她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吃住的问题。
然而，烺纯留下的那包足够她一人生活富足的钱，一旦遇上身边这两位花钱如流水的主，那跟良民遇强盗没什么两样。
滞留幻夜城（7）
于是，她最近又开始烦恼没钱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宫瑾然质问道。
与烺纯、慕容雅分别的那日，宫瑾然出现了短暂的失魂状态，神情恍惚。
苏简言和元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的神志唤回现实。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宫瑾然仿佛变了个人，变得不爱笑、不爱玩，满腹心事重重。
问他怎么了？他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答说：没什么。
“没什么啊，你想太多了。”一片蝴蝶酥放进嘴里咀嚼，苏简言静静地望着前方，“我不会去找烺纯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那天慕容庄主的态度你和元夕也都看见了，他不允许我和烺纯在一起。而我说想跟烺纯在一起的时候，烺纯也没打算留我。瑾然，你说的对，我和烺纯不同路。”
宫瑾然听罢，浅浅地笑了，继续追问：“那么，你跟那个残废又是什么关系？”
“残废？”苏简言顿了顿，侧头看他，“哦！你说忆涵啊。他的目光很温柔，让我想起了爸爸。我承诺了忆涵，要为他采到忘川岛的赤蜜草，可能这是我们唯一的联系。假如没有我的承诺，我们可能也已经互不来往了。”
没有人约束她的时候，她不会呆在一个地方安分到老年，那样的生活是很无趣的。
她永远不会忘记曾经喜（…提供下载）欢过的人，但也可能永远无法相见了。因为所在的这个世界交通与联系都太不便利，等她绕世界一圈回到原点，昔日的人或许都已不在了。
就像烺轩那样，他出现的那么突然，离开时悄无声息。
如果他不回来，她将再也见不到他，没有任何他的消息，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这个世上。
她觉得这次见到的宫瑾然变了，其实她自己也变了。
与烺纯的分别，令她常常思考“离别”的问题。
滞留幻夜城（8）
假如遇上特别喜（…提供下载）欢的人，而这个人又不像自己那样喜（…提供下载）欢天南地北到处游玩，那么，她是否只能跟这个人道离别，留下悲伤与寂寞相伴左右？
苏简言的离愁似乎唤回了宫瑾然往昔的玩性。
宫瑾然开心地张开双臂，搂着苏简言，温声道：“小言儿懂事了，安安心心跟着我，我会陪你一起去忘川岛采赤蜜草，把赤蜜草送给那个残废后，我们就跟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你做我的瑾然王妃，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苏简言推开他，“我不要做你的王妃。”
“为什么？”宫瑾然诧异，“你说不在找烺纯，也说跟残废互不来往的。难道你心里想的是九哥哥？小言儿，九哥哥已经亡故了，我们不能沉迷在过去的回忆里，忽视未来的美好。”
小言儿对烺纯的特别，是源自对九哥哥的怀念，小言儿对残废的态度顶多也就是父亲的感觉。
如今九哥哥已不在人世，而烺纯只能算是九哥哥的替代品，慕容雅又会千方百计阻拦小言儿和烺纯在一起。
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他便消灭了所有情敌。
凡是涉及到宫烺轩的问题，苏简言曾多次吃亏。
懒得与人争论宫烺轩重生的事情，她换个角度，问：“为什么要我嫁给你？”
“自然是喜（…提供下载）欢你，才会想娶你。”
“那很奇（…提供下载…）怪的，我也喜（…提供下载）欢烺纯、烺轩、忆涵，还有莫大叔和古长老，那我不是要嫁给他们所有人了？”
“这个我说不清楚，我也有很多喜（…提供下载）欢的人，元夕、苗薇我都喜（…提供下载）欢。”宫瑾然亲吻苏简言的额心，柔声道：“可是独独就想你嫁给我。”
苏简言没在意那个吻，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喜（…提供下载）欢我什么？”
“很多啊，比如你憨憨傻傻的神态很可爱，酒窝很迷人，一开始总是忘记我是谁也很令人印象深刻。你又对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我无动于衷，这让我想征服你。”
滞留幻夜城（9）
宫瑾然突然醒悟。
或许，当年的九哥哥正是因此而爱上紫晴的。
紫晴的美仿若不染烟尘的仙子，笑声清脆动人，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而眼角的泪痣却为她增添一丝忧愁。她跋扈嚣张，敢于在妖孽头上动土，她那傲慢的举动挑起九哥哥的征服欲，就像他想征服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孩。
“你的喜（…提供下载）欢是征服吗？”苏简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抱着一袋蝴蝶酥突然间没了食欲。
她继续没有目的地往前慢走，平静的目光望向前方，喃喃：“我喜（…提供下载）欢的人，我都想保护他们。”
可是，好难。
她在心底无声的补充。
烺轩的乖戾，他的我行我素，都是阻碍他们沟通的障碍。他看似很强，实则是最易受到伤害的鬼魂，被尘世所抛弃。一旦遇上像常青道人那种驱鬼捉妖的道士，烺轩会比孩子更脆弱。但她不知道他在哪儿，她保护不了他。
烺纯的柔弱，他的仁爱善良，都令她忍不住想要保护他。可是他们不同路，有很多人心甘情愿护他——姚家村的姚蔷明知被踢被打还是维护着他，大名鼎鼎的慕容雅是他的好友，名满天下的济世是他的后盾，如此之多的人前赴后继地护着他，而她渺小的就像蚂蚁，只能默默地仰望他。
那种仰望，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开始，持续至今。
“我当然也会保护你。”宫瑾然笑着接过她的话，然而说到句末，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耐，从小到大的殊荣全是因为他的外公是朝廷不可或缺的李太师，李太师一人力顶天朝帝国的一半天，父皇需要李太师稳江山，所以他这个小王爷处处受宠。
他闯祸，李太师会摆平；他遭人暗杀，李太师会调查会保护；他未来要走的路，李太师也已经规划好。
他离不开李太师，就像此次擅离帝都，先是得苏简言的照顾，后来又得苗薇的照顾。
滞留幻夜城（10）
他能自保，已是极限了。他保护不了别人的。
“十三幺能保护你？除非他当皇帝。但是他当皇帝，你就不可能是瑾然王妃了，顶多就是苏妃、简妃，或者言妃什么的，因为皇后肯定是我。”元夕一溜烟地贴近苏简言，蹭了蹭她的胳膊，小小声地笑道：“别相信他的鬼话，他有几斤几两重，我最清楚了。”
她一直在旁听，对宫瑾然的温柔话语完全不当一回事。
十三幺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花言巧语哄骗女孩子，见到美丽女孩不是死缠烂打，就是在那假装侠骨柔情。
这一套，她早就看腻了。
“皇后是你，我不抢。我也不当什么妃。”苏简言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到这里，是因为答应了别人……”
即使说出阎王爷、重生的事，也没人信的吧？
她已经碰壁好几次了。
元夕一副很是理解她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的，你刚才跟十三幺说的话我全听见了。你要到忘川岛采赤蜜吧？答应了老三嘛！想不到你是个守信的人。从现在开始我就把你当朋友吧。”
“现在开始？那以前是什么？”苏简言好奇。
“很多啊。”元夕扳手指一一细数，“小九的爱妾，烺纯的情人，十三幺打算勾引的女人。现在又多了一项，与老三暧昧不清的丫头。”
苏简言刚咬一口蝴蝶酥，立刻又从口中掉地。
她震惊而骇然地瞅着元夕，久久才道：“你的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啊？”
元夕耸耸肩，不以为然，“就是你听到的这些啰，我认识的稍有姿色的女人，基本都是某某某的小妾，某某某的女人。”
她指的“某某某”大多数是王公贵族。
“一个男人娶三妻四妾……”苏简言瞥了眼宫瑾然，鄙视道：“绝对不嫁你。”
“喂！元夕！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宫瑾然无比埋怨。
“天大天大的大实话！”元夕瞪了他一眼，“你敢发誓你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个人吗？”
滞留幻夜城（11）
“元夕，别闹了！”宫瑾然心急。
谁不知道这丫头就爱起哄？
“谁跟你闹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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