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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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猎-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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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三颗信号弹之外,再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怎么迎面突然响起了枪响,而是步枪发射的声音,莫非当真遇上了敌情?
  谷有成捅了捅身边的于毛子,让他悄悄地往后传递命令:不许说话不准乱动!
  黎明前的黑暗铺天盖地地向民兵们压了过来,到处黑黝黝,昏蒙蒙,这是深秋最冷的时刻,民兵们趴在地上屏住了呼吸,一个一个地往后传达着命令。
  前方不远处的山林边约距二百米处有一个小水泡子,枪声就从那里响起的,他们瞧着瞧着,发现水泡子边上慢慢腾腾地站起了一个端枪的人迎面走来,鬼鬼祟祟窥探了一阵子,又慢慢蹲下来。
  谷有成思忖着,派桦皮屯民兵排冲上去?不行,前边的黑影是敌是友还分辨不清。真是敌人,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前边的黑影是一个人还是有同伙在埋伏?民兵们没有实战经验,即使自己亲身带队上去也难料伤亡后果。
  谷有成又思忖,不行就撤,来时气昂昂的怎么下达这个命令?真撤的话威信扫地不说,传出去让李书记知道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天寒地凉,民兵们趴卧的时间长了,前胸凉得受不住了,侧身再躺一会,有的干脆就仰脸躺着,望着高远天空中的星星,每个人都在忍耐中焦急地等待着命令。
  “是死是活屌朝上,看我这个苏修小特务去抓这个苏联真特务!”于毛子向谷部长请命了,钱爱娣捅了一下他:“你别瞎逞能!”
  谷有成这时觉得只有这个拿手的棋子了,他将自己的手枪递给了于毛子,嘱咐他从水泡子的后面迂回过去。于毛子一点也没有紧张,他就像去捕杀一只凶猛的金钱豹,胆大心细地握住“五四”手枪,匍匐前进,所有的民兵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于毛子身上。
  淡淡的曙光穿过黑沉沉的云雾从高高的天空中洒来,和民兵们步枪上的寒光交辉,缓缓地托现出山林,田野和一行弯弯曲曲队伍的轮廓。
  于毛子摸到了水泡子旁,他定了定神,两眼死盯盯地瞧着水泡边上,暗淡的曙光中他渐渐看出来了,水泡堰沿上露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晃动。他猜想,这一定是那个王八羔子的特务在探头探脑吧?
  于毛子快速地接近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他的身后又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于毛子边忙蹲在一丛柳毛子树旁。他猎人的机警判断出黑乎乎的是头野猪,他回过头来,向传来脚步声处张望。只见一个端着步枪的黑影冲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又是连开了三枪。
  于毛子绕到开枪人的身后,一个扫堂腿将黑影拌倒在草丛中,然后使用了在民兵训练时学的擒拿式,将黑影的胳膊撇在了背后,黑影的步枪成了战利品。他又马上抬头探寻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已没了动静。
  于毛子向谷部长高喊了一声:“上来吧!特务已被我生擒!”
  民兵们听到特务已被捉住,一下子就没了指挥,一遍散杀地呼喊着冲了过来。谷部长喊破了嗓子也无济于事,只好尾随着炸了窝的蜂群奔到了水泡子旁边。
  天已蒙蒙亮了,于毛子一手拎着那支半自动步枪,一只大手掐着黑影的脖子,摁趴在草地上,嘴已啃着草地憋得说不话来。
  谷部长让于毛子松开手,当黑影猛一抬头,谷有成大吃一惊,这不是边防三营的一连长吗?于毛子仔细一看,这正是昨天在储木场和自己较劲的一连长,原来你是个苏修的狗特务!
  一连长喘着粗气蹑声说道:“老营长,搞错了,我哪里是什么特务呀,我在捕杀偷吃连队猪崽的野猪呀!”
  一连长战战兢兢地爬起身来,冲着于毛子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个混蛋小子,差点就把老子的气管给掐断了。”
  

殉猎 第八章(5)
连长说:“昨天傍晚,本连长到猪舍,饲养员告诉俺连队的花母猪下了一窝野猪崽儿,俺不信就提着马灯过去一照,嗨!挤挤擦擦滚成了一个团的小猪崽子,个个都是长嘴巴。他妈的这野公猪也搞破鞋!俺想这做贼的野猪肯定还会回来看看它的儿女们,可是隔圈还有不少连队的猪崽子,俺怕半夜让野猪吃了去,就在圈门口下了一对狼夹子。半夜里俺拎枪出来查岗,听见猪圈这边有头野猪在嚎叫,俺拎起枪就赶了过来,一看少了一个狼夹子,又听见前边不远的地方有野猪拖着夹子跑的声音,就一直就追到这里。”
  一连长见大家听得认真,神情镇静了一下接着说:“那猪流血过多,渴了,就到泡子边喝水,俺就连打三枪,刚要上去看看,就见泡子边卧倒了黑压压得一片。哪知道那是你们呀!俺以为是遇到了猪群了,这回麻烦大了,就没敢吱声,以后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一连长带着大伙来到了泡子边,果然有一头后腿夹着夹子的野猪中弹,死在了那里。”
  “那三个信号弹又是怎么回事?”一向聪明的钱爱娣向一连长提出了疑问:“对!这事你得说清楚!”民兵们一阵质问。
  “好了!信号弹的问题我清楚!回去后告诉你们,今晚上完全是一场误会。一连长对不起了。谁让你撞在了我们民兵们的枪口上了,野猪就归了我们,于毛子抬起猪,大家按原队形撤退!”
  淡清色的天边泛出一缕缕红晕,晨曦从朦胧的夜色里蓬勃而出,队伍整齐地唱起钱爱娣略加修改的歌词:“日出东方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地歌声漫天飞……。”
  大比武正式开始了,松树沟中学的操场上,十几个民兵方队整齐地走过阅兵台,县委李书记亲自坐在阅兵台上,不停地挥着手向民兵方队致意。范天宝坐在第二排,没有自己差事,感到了有些冷淡。
  于毛子一身的草绿军装,扎紧的武装带和那杆擦得亮闪闪的半自动步枪,伴着魁梧的身姿站在桦皮屯在民兵排的方队前端。当他听到桦皮屯民兵排进行列队表演时,他跑步来到阅兵台前打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一个漂亮的后转身,又跑回了自己的队伍前。一套洪亮的队列口令,十分娴熟。
  “正步——走!”“向后转——走!”“一二一!”桦皮屯民兵排步伐整齐,动作标准,三营一连的解放军战士也给于毛子震脚助威。
  “预备用枪,一步前进!两步前进!突刺——刺!”于毛子高喊着,桦皮屯民兵排的刺杀表演赢得了周边学生和老百姓的阵阵掌声。
  到了个人比赛项目,这就是于毛子的强项了,他连续闯关成功。手榴弹让他投出了八十米,破了全县纪录,也破了全军分区的纪录。
  最后一项是步枪卧姿胸前靶,每人五发子弹。一号位于毛子利索地完成了卧姿装子弹,出枪的系列动作。静静地等候射击的命令。
  发令员的红旗一闪,于毛子将准星移到凹口正中央,三点一线。然后屏住呼吸,食指稳稳地扣动了扳机,五发子弹频率相同地向靶心射去。
  “一号靶五十环!”报靶员高喊,全场沸腾。李书记下台高兴地握着于毛子的手表示祝贺,谷部长更是激动,这好成绩说明了自己抓民兵训练的成果。他望着李书记充满喜悦的笑脸,内心里甜滋滋的,忘记了前天晚上的那场尴尬。
  桦皮屯的民兵们把得意的于毛子推倒在地,扑到他的身上,也不论了男女叠起了罗汉。
  晚上,中学礼堂的长条板凳全部撤离,四个课桌拼在一起为一个餐桌。不大的礼堂摆满了近三十桌。讲台上特意安排了一张大圆桌面,上面还铺上了白色的台布。这桌是专为县里领导准备的。
  红色的横幅会标十分醒目,悬挂在讲台的上方:瑷辉县民兵训练比武总结大会。讲台的两侧垂下两条红色的对联,上联是:练本领红心忠于毛主席。下联是:保边疆赤胆献给共产党。
  太阳落山了,会场上人头攒动,学校的礼堂晚上从未启用,两盏一百瓦的灯泡是那么昏暗,民兵们一片议论,“这是谁布置的会场?一会酒还不从鼻子里灌进去呀!”
  县委书记李卫江在谷有成、范天宝的陪同下走上了讲台,会场立刻安静下来。忽然传来一声宏亮的大喊:“厅内掌灯,厅外掌明子!”刹时间,自制的松木明子在桦皮屯民兵们的手中点燃,放在了固定的架子上,松油被火烧得吧吧的发出响声,礼堂内外一片通明。全县的民兵代表们欢呼起来,这简直就是威虎山上的百鸡宴嘛!大家的心情一下子激动了。“谁是今晚宴会的执勤官老九啊?”有人壮胆问了一声。
  “肯定是桦皮屯民兵排长于毛子了,他和县武装部长是老铁了,这回又拿了团体、个人两项第一。”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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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猎 第八章(6)
“是啊,是啊,你瞧这小子神气的,坐在主桌上了,紧挨着县委李书记。刚才那一声大喊点明子的就是他。”
  有人接过话茬:“不过这小子确实有本事,他们屯的知青多,素质高,再加上请来了苏联老毛子当顾问,能不拿第一吗?”台下一片哄笑。
  “请安静!”扩音喇叭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县武装部长谷有成站了起来,场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下午我们在这里召开了总结大会,县委书记兼武装部党委第一书记李卫江同志做了重要讲话,他说全县民兵训练工作又有了新的起点,那就是桦皮屯民兵排,他们在短短几个月的训练中,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绩,县委和武装部要给他们记功。因此,今天晚上是庆功会,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喝酒!”谷部长说完往台下一挥手,十几位松树沟中学的女学生每人拎着一把洋铁壶,鱼贯进入大厅。
  每张桌面上都摆满了菜,当然是以野味为主。听说为了筹办这顿晚宴,会前于毛子领着各村的好猎手进山扫荡了三天。当然,还有三营一连长贡献的那头公野猪。
  每张桌子上最显眼的是十个兰花粗瓷大饭碗,土烧的纯正苞米酒从大洋铁壶的嘴里不偏不向,不分男女一律灌满。
  各部长接着说:“下面,请我们尊敬的县委李书记致词开酒。”
  李书记连忙站起身来,向台下连连摆了摆手说:“该说的我下午的讲话都已说透了,我建议,还是请我们这个现场会的双料冠军,桦皮屯民兵排长于毛子领酒吧!”
  台下立马想起了掌声和用筷子击打酒碗的声响,十分热烈。
  于毛子涨红了脸,他被谷部长推到了麦克风前,他紧张地看着台下的钱爱娣,钱爱娣带头又一次鼓掌给了于毛子勇气。
  于毛子双手举起了兰花碗:“没啥说的,感谢李书记和谷部长的领导,感谢大家的支持。兄弟们,把酒碗都端起来,把嘴张开,把酒扬进去!”
  于毛子说完,将高高举过头的兰花碗一倾斜,嘴不沾碗,酒就像山谷里的清泉顺涯飞下,一股劲地倒进了嘴里,然后他将碗面往外一翻,台下看得清楚,滴酒不剩,豪情满怀。
  “好!”台下一片的叫好,顷刻之间,台上台下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在大厅回荡。行令的,猜拳的,酒宴瞬间就进入了高潮。
  于毛子一会敬李卫江,一会又敬谷部长和范主任。黄眼珠已喝成了红色。谷部长见台下已有人醉倒,他对于毛子说:“这酒已喝到份上了,咱们来个节目就散吧。”
  谷部长又请示了县委李书记。
  于毛子抖了抖精神,摇晃着身子又一次站到了麦克风前。这小兴安岭一带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逢酒行拳,逢酒唱歌,唱歌是酒宴的最后一道大菜。
  五音不全的于毛子起了一个头,台下二三百号人咧开了大嘴,亮开了酒嗓,歌声雄壮:“说打就打,说干就干,练一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瞄得准呀,投呀投得远,……”
  民兵排长于毛子名震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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