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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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村的故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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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大和秦二嫂刘甜妮因为流氓罪和强奸幼女罪被判处无期徒刑,他们的后半生看来是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很明显,是铁蛋报的案。

  第二年,铁蛋考上了大学,他把梅英送到一家裁缝店学手艺……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巴掌村的故事》之三

  安嫂的悲剧

  安嫂是赵二叔的儿媳,丈夫赵安,很朴实的后生。安嫂眉清目秀,本村潘姓的女儿。巴掌村的女人,不管是媳妇还是姑娘,长得还真没有难看的。细想一下,黄河经过几千里的曲曲折折,把全程中的人杰地灵都带到了巴掌村来,这里的人自然就沾了整个中华民族的灵气。

  自从赵大和秦二嫂刘甜妮一起犯了流氓罪和强奸幼女罪被判刑以后,赵二叔成了巴掌村的村长,是乡里提名,全村人通过的。

  本来嘛,赵二叔可以说是全村威望最高的。他立过战功,十五岁就当兵,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还参加过云南剿匪。赵二叔身上有六块伤疤,现在腿里面还留着云南剿匪的土匪打进的子弹。1960年,二十四岁的赵二叔是云南边防部队的连长,赵大去部队探望他,看到自己的亲弟弟训练那么苦却吃不饱,于是,赵大愣把赵二叔拉了回来。赵二叔转业后曾担任公社武装部部长,相当有实权的人物,因为身体不好,提前退休了。

  赵二叔的威信和声誉比他大哥要好多了。现在又赶上农村体制改革,赵二叔把巴掌村管理得有条不紊,人人都说他是好干部。

  赵二叔也有他最不顺心的事:儿子赵安本身就是一根独苗,可他又生了俩闺女。没有儿子就是绝了后,赵二叔闷闷不乐,这不是绝户了吗?

  “你们得给我生个孙子啊!”赵二叔给儿子儿媳下着命令,“我不能看着咱们家绝户啊!”

  “可是爹,现在计划生育抓得太紧了!”赵安很是不安,没有儿子,这让他觉得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但他实在没有办法,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了,按照要求是不能再生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叶,计划生育工作是工作的重中之重,为了控制人口增长,各地真的就是搅尽脑汁,当然,也有许多的过火行为。一系列的土办法出来了:株连和连坐制本来是战争年代反动派以及侵略者对付广大群众的极其残酷的手段,可有些地方为了控制人口增长,竟也实施了“株连和连坐”制。他们规定,如果有谁超生偷生,那他三代直系亲属以及他周围四邻,全部没收财产,把他们的房屋扒倒,至于你怎么生存,乡里是不管的。计划生育干部扬言,你“上吊给你绳,喝药给你瓶。”更有甚者,某地因为一家的儿子儿媳出外“躲计划生育”了,乡里强行人家五十多岁的老母亲和十八岁的妹妹拉到医院做了结扎手术。老母亲倒没什么,人家十八岁的大姑娘今后该怎么办?此事一直闹到北京,是当时的国务院总理###亲自处理的。

  赵安何尝不想要个儿子啊,可一想到要是强行生了,亲戚六人、四邻五舍都跟着倒霉,这种缺德事他咋干呢?再说亲戚们和邻居们也绝不答应啊!

  到底该怎么办啊?赵安真的就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了。

  这几天安嫂明显消瘦了,她动不动就头痛,村里的赤脚医生岳四哥每天都要去给她打针。

  “岳四哥,你看孩她娘老是不好,要不要去医院里看看。”安哥和岳四哥商量。

  “让二叔到乡里去开封信,你领着弟妹上县里医院看看吧。”岳四哥也很着急,他知道自己的医术,只是上了几个月的短训班,会打个小针,挂个吊瓶,哪里能治什么病啊,可他也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到乡医院白搭,弟妹越来越瘦,老是头疼,得用仪器好好查查!”

  赵二叔领着安哥安嫂到了乡里,经过乡里检查,没有怀孕,可以出去查查病了。要知道,这时候妇女是不能胡乱离开村子的,更不能离开乡区域,谁知道你是不是出去“躲计划生育”。安嫂根本没有怀孕的迹象,看来不是,人家有病,当然得让人家去看了。

  安哥和安嫂登上了去县城的汽车。第二天下午,乡武装部接到了从县城打来的电话:“我叫赵安,巴掌村的,我爹曾做过咱武装部的部长,现在是俺村的村长。这不是俺孩子她娘病了,来县医院看病,医生让俺们到济南省里的医院去看看。麻烦你给俺爹说声,让他照料着俩孩子。”

  现任武装部部长曾经是赵二叔当武装部部长时的通讯员。老部长的儿子托他办点事,那自然是尽心尽力了。开上吉普车,驱车十五里路,武装部部长把消息告诉赵二叔。

  “孩子是啥病啊?非得到省城医院去看。”新老武装部部长很纳闷,也很伤感。

  “老部长,你就放心吧,省医院里仪器好,大夫的医术高,能治好的。”武装部长安慰着赵二叔。

  又过了一天,正是1985年的四月六日,农历乙丑年二月十七日,武装部的电话铃又响了。“我是前天给你打电话的赵安。”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得麻烦你和俺爹说说,俺孩子她娘没了。”电话里的赵安哭出了声,“你让俺爹拿个主意,是把孩子她娘拉回去还是在这里火化了,我下午给你打电话。”

  电话挂了,武装部长的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老部长啊老部长,你们家可真够苦的,儿媳还不到三十就没了,你可得挺得住啊!武装部长再次开车来到巴掌村,当他拐弯抹角把事情说出时,赵家还是炸了锅。赵二叔傻呆呆地愣在那里,赵二婶大叫一声“我那好儿媳妇啊——”一下子昏了过去。很快,全村人都得知了安嫂年轻轻早亡的消息,先是潘姓,然后是全村的妇女,然后是全村人都来了。赵二婶经过岳四哥的又掐人中穴又弯脚终于醒过来了。赵姓全体人,潘姓全体人都嚎嚎大哭,其他姓的小声抽泣。安嫂平时在村里人缘好得很,又这么年轻,谁能不心疼啊。

  “老部长,你拿个主意啊,大侄子还等信呢,是把人拉回来还是在省城火化里再回来?”武装部长问赵二叔。

  “这事我得和亲家商量商量啊!”赵二叔毕竟是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的,很快从悲痛中扭转过来。他叫来亲家潘二叔,“亲家,孩子没在济南,按说得把她拉回来,可咱没有这个条件啊,我看不行就让孩子在省城火化里带回来吧。”潘二叔大事小情从来是都听亲家的,这次也没例外。于是决定:家里人做好出殡发丧的准备,武装部长回去等电话,把家里的决定告诉赵安。

  下午两点,赵安准时打来电话,武装部长把家里的决定告诉他。赵安很悲伤,“那我明日回去。”

  第二天,巴掌村成年劳力和赵家潘家的妇女老早就等在乡政府驻地,等着赵安回来。

  车到了,赵安从车上走下来,双手托着一个小木盒,一个很一般的红漆木盒子。赵家和潘家凡是比赵安、安嫂小的都跪下了,赵安眼泪哗哗地流着,嗓子早已哭哑了。

  全村人在安嫂出殡。俩女儿哭成了泪人。得要男孩指路挑灯,于是赵大的孙子力力承担了这个任务。十二岁的孩子力气小,摔盆时摔了三次才碎。村里人都说,那是安嫂舍不得俩闺女,不愿意走啊!

  安嫂出完殡的第三天,赵安又出门去了,说是赵二叔的战友给他找了个活,挣钱多。他得挣钱养活俩闺女,过几年也得再成个家啊!

  赵安整整大半年没回家,就是过年的时候也没回来。

  巴掌村周围十几里全是芦苇,每年的深秋初冬,甚至到了第二年的开春,这些苇子都割不完。黄河南岸的割完了,黄河北岸还有得是,几十里无人烟,全是芦苇红荆。原来生产队的时候,芦苇是集体的,现在没有生产队了,谁占下了是谁的。于是,人们在占苇场时先割个大圈,圈里的就是有人占了。反正苇场有得是,大家都很自觉,见了苇圈是绝不会侵犯的。黄河入海口一带出了一个名作家李军,他就是靠一篇描绘黄河入海口人生活的《苇圈》出名的。

  正月十五刚过,黄河北岸小孤岛村的沙土老汉来到了自己早在春节前就割圈占下的苇场。沙土老汉没儿没女,老伴也死了三年多了,是小孤岛村出了名的“绝户老头”。他就靠割苇圈占苇场割苇子卖苇子为生。

  嗯?来到自己的苇场,沙土老汉火冒三丈。有人在他的苇场里搭起了三角苇棚,有锅有灶,看得出是有人住的。不远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割芦苇,旁边站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女。

  “你们是哪里的?懂不懂规矩,没看见这里已经有人占下了吗?”沙土老汉冲过去朝男人大喊着,“你们欺负我一个绝户老头咋的?欺负绝户老头,你们也会绝户的。”

  “绝户”两个刺耳的字眼惹恼了男人,“你瞎咧咧啥?”男人停止割芦苇,拿着镰刀向沙土老汉走过来,“你再瞎咧咧我揍死你!”

  沙土老汉可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咋的,你偷我的苇子还有理了咋的?你欺负我一个绝户老头,老天爷也让你绝户!”

  男人真的发火了,一拳打到沙土老汉的脸上。“我叫你瞎咧咧!”沙土老汉倒退十几步,倒在地上,嘴里出血了。

  男人还要打,被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拉住了,“别打了,再打会出事的。”说着,拉着男人向三角苇棚子走去,“咱没看见人家割的苇道,本来就是咱的错。”

  “他咒我绝户,我就得揍他!”男人边走边发恨,“你可得争气啊!这回一定得给我生个儿子!绝户了谁都瞧不起啊!”

  “为了你们赵家,我都假死,还能有啥?”女人不无委曲。

  男人是赵安,女人是安嫂,经过大半年的偷躲,眼见孩子要生了,他们回到了家乡,村子是不敢回的,于是他们先在离村二十多里的黄河北岸小孤岛的芦苇荆林里搭棚子住下来。

  沙土老汉每天都要到赵安、安嫂的棚子前骂上一顿,“你占我的苇场,还打我一个绝户老头,你就不怕伤天害理!”

  赵安自知理亏,第五天上,悄悄地把棚子扒了,在沙土老汉的苇场外再搭起来。大家相安无事,倒是有那么一天,赵安主动到沙土老汉那里赔了不是。沙土老汉吃软不吃硬。两家的棚子本来离得不到二百米,你来我往的,成了好邻居。不过赵安是防着一手的,根本没把自己的住址和为什么出来告诉沙土老汉。

  又是农历二月十七。沙土老汉被一阵阵婴儿的嚎哭声惊醒。“噢,小赵家生了。”沙土老汉自言自语。朴实的老汉想到要去贺喜,但实在又没什么拿的,他跑到黄河边的水沟里,那里很多鱼,什么黄河鲤鱼,黄河口刀鱼,种类真不少,肥肥的。沙土老汉不顾河水刺骨的冰凉,挽起裤腿下了河,摸了大半桶。哼着小曲,沙土老汉到赵安的棚子来给他们道喜。

  “小赵!小赵!”不管沙土老汉在外面怎么叫,就是没人答应。孩子的哭声一直没停,还听到安嫂的哭泣声。

  “小赵!咋得了?”沙土老汉知道,人家过月子,他一个老男人进去不好。

  “大叔,你进来吧!”是安嫂的声音,“他不要俺娘儿们了。”

  “啥?”沙土老汉揭开挂在棚子口的布帘进了棚子,“到底咋了?”

  “是俺没本事,俺又生了个闺女,他气跑了。”安嫂躺在草铺上有气无力地说。

  “老婆过月子,男人咋能这样?”沙土老汉很抱不平。

  “为了躲生个儿子,俺假死,这回俺是回不了家了。”安嫂哭泣着,“孩子都出生两天了,俺又没有奶,这回是大人孩子都得死在这里了。”

  “你等等。”沙土老汉出了棚子,把刚摸来的鱼杀好,放在锅里,煮起来。沙土老汉也知道,女人下奶时的汤是不能放盐的。

  鱼汤做好了,沙土老汉把锅端进棚子里,“孩子,快喝点鱼汤吧,为了孩子,不能往坏处想!”

  安嫂感激地点点头。

  沙土老汉每天都下河摸鱼,做了鱼汤,即下奶又抵饿。安嫂有奶水了,孩子不再哭了。

  “大叔,是你老人家救了俺娘儿俩,我认你当干爹吧,”安嫂发自内心地说。

  “行啊!”沙土老汉高兴得像个孩子,“没想到老了又有了闺女有了外甥。”沙土老汉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放心,有爹吃的就有你娘儿俩吃的;爹没得吃了也不能饿着你们。”

  “爹啊——”安嫂哭出了声。

  “孩子,别哭,哭坏了身子受罪的不光是你一个人,孩子也会遭殃的。”沙土老汉劝道。

  安嫂停止了哭,“爹,给孩子起个名吧。”

  沙土老汉往棚子外看看,“就叫她苇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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