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补足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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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补足遗憾-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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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忘记。然后,他又蹒跚着去司命老爷那里点上香火,再让我们打开家里所有的灯,这才去开自己房里的灯。他老人家总说三十夜的火,元宵夜的灯,这才热闹。其实按习俗年初一,初二,上七日——年初七——都是要开灯的。我说这岂不是浪费,爷爷总看着我,似气不气的说礼多人不怪。爷爷喜欢看电视,最爱看新闻,和春晚。每逢年三十,他老人家总是罕见的拿出老花镜来,擦干净戴上聚精会神的看节目。有时我们喊他吃瓜子糖果,或者烘火别冻着了,他都听不见。爷爷怕冷不怕热,可他总是不肯上火桶。那时家里火桶少得可怜,只有两个。母亲是山里人,还遗留着山里人怕冷爱烘火的习惯,父亲只坐椅子,我们都要爷爷烘火,可他老人家总是怕我们兄妹冻着了,只肯让我们上火桶。爷爷总是穿着呢子大衣,保暖皮鞋,叉着手坐在墙边的椅子上默默地看电视。其实,我跟妹妹一点也不冷,正所谓“酒不令(结冰),孩儿不冷”,才一会儿身上已经发烫,下来了要爷爷上去。就这样的轮流烘火取暖。母亲身体一向不太好,熬不得夜,早早去睡了,空了一个火桶,父亲妹妹一个,我跟爷爷一个。可是爷爷总烘不长久,虽然不很喜欢烘火,可到底有太多的事等着他老人家去做。说实话年三十晚上最忙的就是爷爷爷。

  爷爷烘不了一会的火,便要给两个火桶里添新炭,又忙着照看炉子,烧开水,还忙着换司命老爷前的香火,又要到自己房里坐坐看看,还要放爆。竹爷爷喜欢热闹,总是隔两个小时就放一次爆竹。每每看到他一个人忙碌而又苍老的身影,我们总要帮忙,可他老人从不肯让我们插手,总说怪冷的,去烘火,别过来。其实他老人家才更应该来烘火呢。爷爷很勤劳爱做,什么事都会做,甚至浆洗缝补以及茶水饭菜,都颇在行,然而手脚已不大灵活。三伏热天,年轻力壮人也不敢出门,他老人家却顶着一两点的烈日在田地里做事,经常是吃了早饭出去,到吃晚饭时才回来,为了多做些连中饭都不肯回来吃。爷爷的地里总是干干净净的,锄得一根杂草也无。待到收获时,爷爷的棉花又白又干又净,真正是一等品,无人不赞,我总逗爷爷说这样的棉花一麻袋也没一百斤呢,你哪划得来。爷爷对所做的一切无怨怨言,从不后悔,因为他做的其实都是为了我和妹妹。

  晚会看完后,家人都要休息眼睛。时间快到一点了。爷爷总是看着我和妹妹笑,总是不停的嘱咐我们兄妹要发奋读书。他常说高家以前是书香门第,出了不少文官秀才,也总不忘记告诉我们那副对联:国恩新雨露,礼学旧家风。他跟我们兄妹提起这副联子亦不知多少次了。我今年考上了大学,爷爷第一次拿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时,当时我不在场,只有妹妹在。妹妹说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爷爷当时的神情。以后,爷爷总是戴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我的通知书及附带资料,他的神情我也一辈子忘不了。我知道他老人家当时一定是很快乐,很欣慰,很骄傲。爷爷唯一的心愿就是我们兄妹俩考上大学,现在我考上大学了,妹妹后来也考上了大学。他老人家兴奋的逢人就说,甚至跑到邻村故亲那里挨家挨户的报喜。那时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多么幸福,也许这是他平生最最幸福的事。其实,我知道,也其实谁都知道,在这个世上,爷爷最疼最爱的人是,我。是爷爷把我带大的,直到奶奶去世后的几年里,我一直跟爷爷睡。后来我去外地读书,爷爷很想我,有一次放假回家,爷爷说你一来,我这里就热闹,你走了,我这里就寂寞了。我心里酸酸的,故意说怎么会呢。爷爷说你天天都来我这陪我说说话,别人哪会天天跑我这里。其实爷爷说的是事实。因为爷爷既是一个和蔼可亲,善德待人的人,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所以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好,可是他老人家的苦,却从不为别人知晓。爷爷似乎只是一个会做事的人,从没有所谓的老人的唠叨,更不会发脾气骂人。一位亲戚说谁都可以跟他过一辈子,而且永远都不会吵架。在家里,爷爷也寡言的厉害,连跟我父母的言语都少得可怜。唯独,爷爷喜欢跟我说话,我也喜欢跟爷爷谈天,我总喜欢逗爷爷开心。他老人家见孙儿如此可爱,总是呵呵的笑;我见爷爷会心的笑,也跟着开心的笑。爷爷就是这样一种人,有时我恨不得说他老人家是个可怜的人,一世与世无争,所有的痛苦都一个人埋在心里,就算烂也要烂在心里,烂在他一个人的心里。有人告诉我说常常看到爷爷独自一个人在奶奶的坟头上哭,我想这是事实。

  我的回忆中,爷爷不仅是爷爷,也是奶奶。生活中,爷爷不仅有男人的豪爽,也有女人的细腻,爷爷不小气花钱,可即使他老人家手头上紧时,也不肯亏待我们这一家子,特别是对我们兄妹俩。只要爷爷手上有钱,就总要给我们买些东西,不论我们要或不需要。母亲曾对我们说这老人是没有,有就不论多少都一餐光,父亲同意的说他呀就是这样的人,今天有了今天就得花光,明天没了就得饿肚子。爷爷很好客,待人接客都彬彬有礼。在众亲戚中,虽数他老人家年纪最大,但他依然按辈分老幼一年三节都提着礼品串门走亲。而爷爷于自己的衣食住行上却简朴的让人惊讶。也许和爷爷的生平有关。爷爷出身大地主家庭,幼年上私塾,是老革命,早年就入党了,是公社里的干部,也经历过*。一生勤俭朴素。唯一的嗜好就是抽旱烟,平时不肯为自己多花一分钱,两女一儿送给他老人家的衣物又哪里舍得穿。清理遗物时,这些全是原封不动的保存着,无不干净整洁。说到细腻时,进了爷爷的居室,竟不敢相信这是位男老人家在居用。房里打扫的干净明亮,器物也摆放的整齐有序。整个房间整理的有头有脸,新被褥是新被褥,旧被褥是旧被褥,衣是衣,裤是裤,一双双洗的干净的鞋子全放进木箱里码放的整整齐齐。房前屋后不见一根杂草,路面全铺上石砖煤灰,堂前种鲜花树木,春天百花生来香万里,夏天绿意浓浓凉习习,秋天果实累累压枝头,冬天柏树常青傲风雪。爷爷种过桃树,种过梨树,种过柳树,种过桑树,种过桂树,种过红果树。只是可惜,两颗桂树,一颗不曾存活,另一颗不久前枯死了。爷爷呀,你千方百计弄来的两个桂花树都死了。你可知道哟,不要难过啊!

  守岁到两点钟,母亲已熟睡,父亲也要睡了,妹妹这时候也照例熬不住的打哈欠。每年总只有爷爷和我坚持到最后,然后又看电视。这时爷爷总会弄来夜宵吃,吃的最多的是糖泡米加茶蛋。起初我不想吃,爷爷早端在我面前,说不吃不行,下半夜还很长会饿的。来,我包你好吃。其实,我从来都佩服爷爷在弄吃方面的一手绝活,结果我吃好几碗呢。每逢这时,爷爷总笑着说,哟还不吃,这么多碗是猫吃了吧,我说好吃就好吃嘛。我无言以回,冲着爷爷笑笑便看节目去了,午夜十二点是最重要的时刻,爷爷照例放了一挂大爆竹。那时声音真如鼎中沸水,夜幕里几处亮光闪耀,又有烟花在空中飞跃,伴着那声响,着实热闹。爷爷喜欢热闹。此刻已快三点了,爷爷又开放了一挂爆竹,噼噼啪啪,一串红火在地面上欢快的跳动,红红火火啊。爷爷又跟我说小时候过年的情景,爷爷说他见过龙灯,看过龙船。我想起了舞龙,说有一次爷爷抱着我穿龙(从龙下面穿过去),问爷爷记得否。爷爷笑着说记得记得,穿龙拜龙多福禄。爷爷又说板龙长的有上百节,龙总有长长的胡须,和大的要突出来的眼珠。我说它嘴里还挂一个——爷爷接过话说那是龙珠,龙吐火焰的。爷爷说了很多,说到家禽家畜的生日,我不懂。他老人家背家法似的教我说一鸡二犬三猪四羊五牛六马七人八谷,说初七就是人的生日了,我点点头。爷爷又说年三十是最安静的夜,万生万物都息了声音,就连风都没有,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笑笑说真是天安排的。还说动物开年的事,让我仔细听有什么动物叫,记得有一年是狗叫,有一年是鸡叫,爷爷说这就是狗开年,鸡开年。我笑着问有没有老鼠开年,爷爷点头笑笑。我大笑,那岂不是听到了老鼠乱哄哄的战斗。既而爷孙俩大笑。又说到了十几年前本家的最后一次舞龙,他老人家说时既振奋又遗憾。又说到了逃避日本鬼子的残杀,说到日本鬼子的笨,爷爷呵呵大笑。向我学日本鬼子说话。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四人帮”。说到了毛主席,周总理……爷爷兴致逐渐高扬,谈意甚浓,与我说笑不断。我想,因此爷爷或许也被享天伦。爷爷精神很好,老当益壮,一夜下来,连瞌睡都没有,比我还行。只在去年守岁时,我因为另有原因,三点钟去睡了,爷爷既而失去了守岁的兴致,也去睡了。这是唯一的一次例外。不知道这次例外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曾意味。总之,我后悔发生了这样的例外。总之,此后我再也不能同亲爱的爷爷一同守岁了。我很悲痛!

  四五点钟,东方微泛鱼肚之白,新一年的曙光让爷爷和我欢迎而来。爷爷拿出一挂圆饼子的大爆竹来放,这叫开门红,不仅要放的长,更要放的响,而且不能中断。倘若中断那边是不吉利之征兆。爷爷历年的开门红都放的极好。每当这个时候爷爷又格外的开心,全然没有熬夜的疲倦。爆竹声响已毕,爷爷开了正堂门。门外大雾弥漫,充溢着爆竹的幽香,夹杂着远处传来的声响,将这美好的新年气氛,将这充满了幸福,美满与祈盼的新年气氛洒漫到世界的每一个地方,洒漫到每一个人心头。爷爷微笑着说天光了,初一到了。新一年的曙光普照在爷爷和我的身上。那是无比的光荣和幸福,那是一段让人永生怀念的美好时光。

  说到美好时光,我心更痛。我想,在故乡,我不再守岁了。

  作于2005年10月14日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孤寂中的人
想必城里人都有过等公车的苦恼,也着实让人欲急不得。每逢此时,总想这大街阔道上车水马龙,呼啸不歇,却没有我可搭乘的一辆。冷不丁想起这世上人也多得不可计数,而真正能坐下来面对面促膝而谈,倾听心声的,真没有几个。思及不日前的饭局,酒杯砰砰作响,席上你来我往称兄道弟好不亲密。待明天及后天,见面仿佛扭了脖,子,点头勉强的很。才明白,那些只是醉酒胡话,当不得真的。

  于是,天注定是教人要彼此断了往来,直愣愣在孤寂中度日。只是这种孤寂漫长像太古见不到文明,浓厚如深黑的夜,找不到透进一丝曙光的破绽。即使再有涵养的智者隐士在这孤寂里少不了也要发牢骚,孤寂难耐啊,像韩愈,朱熹,“书册埋头无了日,不如抛却去寻春”。只是这种牢骚多半徒发,好比是我们对往事的遗憾和懊悔。如此只好觅友了。觅友是件费神费力的苦差事,最敬业的人也苦于从事,最善交的人也难于成功。尤其是在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得只好喝阴风的时代里,觅友觅知己谈何容易。大诗人李白如若活在现在,恐怕不会吟唱蜀道难而改吟“觅友难,难于上青天”。还留有前清习气的人是该向“高山流水”望而叹息了。有些人初见面忠厚老实,本分守己,以为觅友有望,料不到日子一长,便本相毕露,或说性情大变,变得尖锐刻薄,刁钻古怪。哪还做得成朋友,不反目成仇已是大吉,真正是应了古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日久见了人心,也更添了孤寂。从此对孤寂增添了几分苦恼,对摆脱孤寂减了几分信心,朋友也不敢再觅了。免得朋友没觅到,冤家倒挑出了几个,无端惹来多少是非麻烦,人世本已嘈杂。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守孤寂,也落得个耳根清净,心气舒畅。对这种孤寂,由牢骚到了无奈,由无奈转而心安理得:就这样吧,千百年都过来了,再熬一熬,无非也就如此,再大也不过是青灯古佛而已。余秋雨先生说“文人总未免孤独……(这)不是一种脾性,而是一种无奈”(《文化苦旅·庐山》)。其实,何止文人,任何行当的人众都免不了孤寂。当然不可否认,这种孤寂的确不是一种脾性,而是一种无奈。

  知音少,弦断又有谁来听呢!……“假使恋爱是人生的必需,那末,友谊只能算是一种奢侈”(《谈交友·钱锺书》)。遗憾的是本人尚未恋爱,而至于觅友,哪还敢有此心,可真谓是一种奢侈。在这孤寂之中,已没有新朋友可觅,只好思念旧朋友了。忽的记起来,已有多时不曾与这些老友联系了,不禁觉得实在是罪过,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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