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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真相
混沌中，色彩和画面都旋转成一种胶状的苦涩，这种苦涩正像蛛网一样挂在你的咽喉上，你感到喉咙堵得慌，仿佛有一汪酸苦的液体在那里涌动，突然你的两只眼睛莫名地睁开了，一股绿色的液体被你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喷到了地上……周围的人都惊呆了，纷纷聚到你身旁，而你却用迷茫而恍惚的眼神望着周围的一切，脸上呈现出一种恐惧和无辜。你用一种超然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一张张面孔，仿佛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一样。你打量着他们，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如果自己已经死了，那么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呢？周围的这些家伙，是天使还是魔鬼？怎么这么面熟呢？……无奈，你再一次闭上了眼，让那些该死的色彩和画面再一次在大脑中相互扭曲、相互纠缠。大约两分钟后，当你感到所有的混乱开始变得平静而透明时，便缓缓地睁开了眼，望着周围的人和物，一弯莫名其妙的微笑突然浮现在你的嘴角，你用酸苦的淌着胆汁的嘴角颤抖地挤出了三个含糊不清的字：“在……人……间……”
醒来后的你显得疲惫不堪，很快就又睡着了。那一夜，你的思绪很平静，几乎没有什么波澜，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清晨。清晨时分，当你自然而然地睁开眼睛，当你试着活动自己的身体。你所看到的是自己满身的伤痕，你所感到的是伤痕所传递的疼痛与恐惧。奇怪的是你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更不知道是谁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的。更令你感到困惑的是：平时带在自己右手腕上的佛珠竟然不翼而飞了，自从六岁起，那东西从没离开过你半步。于是，你挣扎地坐起来，双手在床上摸索了半天，可是却什么也没找到。困惑之余，你愤愤地下了床，双腿的膝盖骨却疼得要命，这时你才注意到腿上早已青一块儿紫一块儿了。而当你想要伸手去触摸腿上的血印时，你的双手却使你马上安静下来，手指上到处是擦伤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结上了血茄，特别是手指的关节处尤为明显。不知为何你马上从书桌上拿起了镜子，结果不出你所料，你头上肿起一个鼓包，脸颊上也有被什么东西抽打的痕迹，胸口上仿佛还有一个人的手印。望着自己这幅模样，你开始更加气愤了，难道魔鬼把你的躯体拿去做实验了吗？
“喂，你醒了，感觉还好吗？”胖子滚了一个身，揉了揉眼睛问道。
你正举着镜子观察着自己的惨状，心里充满了困惑，“不知道……”你心不在焉地说。
“你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和别人打架了吗？”胖子眨了眨眼睛满脸狐疑地问道。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没精打采地说。
“什么都不记得？你得健忘症了？都弄成这模样儿了，居然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胖子有些生气，以为你故意不愿说出真相。
“真的，真的不记得了……”你再一次重复着那几个字。
胖子的目光不屑地离开了你，懒洋洋地转了个身，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啊，这可是个大新闻，我知道是怎么一会事了，呵呵，你一定是被外星人绑架了，他们用你的身体做实验，然后又洗去了你的记忆……你的症状和那些被外星人绑架的美国人一样！你可真是走运啊！”
“随便你怎么说……”你答道。与此同时，你放下了手中的镜子，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躺在床上，你便开始情不自禁地思考起来，你知道万事都要有个原因，人人都有过去，为什么自己的那段记忆偏偏不见了呢？难道自己得了某种失忆症吗？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可无论你如何卖力的思考，那段记忆仿佛就是要和你开一个玩笑，越是卖力的回忆，回忆到的却只有一片混沌和荒芜，没有一点儿情节，没有一丝声响，甚至连颜色都模糊不清……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你却莫名其妙地记起了儿时的一个梦幻，那是你小时候经常做的一个梦，你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昏暗而幽深的小巷里，四周闪烁着橘红色的灯光，远处有一架吊车正在施工，长长地手臂悬挂在阴沉的天幕中。你焦急地在曲折的小巷中行走着，这小巷对你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你知道这条小巷离你家很近，家就在这条小巷上，可是你越是确定，就越是找不到，你走啊走，转啊转，这条小巷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可家在哪呢？就在附近，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永远找不到……每当这个梦醒来的时候，你总是满头大汗，拼命地抓住妈妈的衣角，随之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与孤独。这种孤独感和恐惧感成了你童年时代最大的梦魇。有一段时间，你甚至因此而不敢入睡，好像只要合上眼睛，就会进入另一个可怕的世界，你真的害怕，害怕自己被困在那个可怕的梦中，永远不能醒来……
于是，你突然睁开了双眼，决定离开宿舍到外面走一走，那时宿舍中依然鼾声震天，他们也还没有起床，可金色的阳光却已经爬上了他们的眉梢。雨天过后总是晴朗，你把窗帘掀开了一条缝，光明与温暖马上像画儿一样浮现在你脸上，这种生机勃勃的气息，使你感到一种兴奋，身上的疼痛仿佛也因此而减轻了不少。在离开宿舍的瞬间你的心很平静，你眼角的余光甚至毫不留恋的掠过了这红尘的一角，那时的你肯定不会知道这次离开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意味着你将永远被困在另一个世界，意味着你将孤独的躺在医院的手术室里，意味着你的所有梦想终将疲倦，坠入空茫……
离开了宿舍的你，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和蓝色牛仔裤，孤独地徘徊在校园的石阶小道上。周围的人们来来往往，他们谈笑风生，手中拿着书本，仿佛都很幸福，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这时，你才记起自己前天出门时的一些片段，你记得你要改变自己，要融入生活，要像他们一样装作很快乐，也许不是“装作”，反正你是这么想的。然而你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浓重的悲观主义倾向，仿佛总是可以在一片繁荣中发现生命的苍凉，这也许就是你的特长吧，一种深刻而痛苦的特长。你漫无目的地走着，虽说是漫无目的，其实你每次走的路线都只有一条，甚至从来没变过：从宿舍出来，顺着石阶小道，路过操场和食堂，前面不远就是海滩当然还有“蓝色的海洋”，海滩旁有一间酒吧，酒吧里灯火昏黄，人们会坐在那里闲聊，顺便拿别人的生活下酒，消解着自己的忧愁……你的生命就好像这条路一样，一切都是如此的确定，好像丝毫没有悬念，想改变却弄得更糟，你感到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东西在冥冥中操纵着自己的灵魂，可那究竟是什么？你自己却并不知道，可我却一清二楚，那就是你的心狱，你生命中解不开的结……
此时，你毫无察觉地按着那条万古如斯的路线，走到了操场的边缘，这里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球赛，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正在追赶着一只褪了色的皮球，并竭尽全力地想把它射进一只挂满了灰尘的破网中。周围的人们疯狂地呐喊着，不少恐龙式的女生甚至感动得留下了激动的热泪，并且歇斯底里的呼唤着某个“帅哥”的名字，整个赛场上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汗腥味儿，这种汗腥味儿和焦灼的塑胶跑道的味道结合在一起，简直是对人类嗅觉的一种终极考验，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一切，你除了厌倦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然而，就当你决定要立刻离开操场，到海边去换换气的时候，你的脚底板似乎被什么圆圆的东西膈了一下，你原以为是小石子，可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颗滚圆的深褐色的佛珠，这颗佛珠恰恰和你右手手腕上曾经带着的那串佛珠一模一样，出于好奇你用眼睛紧紧盯着草地，双脚也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几步。果不其然，几步之外又是一颗佛珠静静地躺在草坪中，紧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望着捡到手中的佛珠，你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自己的佛珠怎么会散落在这里呢？接着你看到几个在上体育课的男生沿着绿色的草坪边缘奔跑过去，你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眼前正好是一棵树干粗壮的柳树，褐色的树干绿色的柳枝，伴着它们被风吹起时纷纷摇摆的模样。此时的你感到有些激动，几个莫名其妙的画面飞快的在你的大脑中迅速地切换着，“你围着草坪奔跑”“你在柳树面前手舞足蹈的挣扎”，你像金庸笔下的周伯通一样疯狂地进行“左右手互搏”……这时你的记忆碎片似乎开始积极地进行拼凑了，纤细的柳枝撩拨着你的惊恐与不安，顺着柳枝飘拂的方向，你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高高的看台上，雪白的墙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这时你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就站在看台上神情凝重的望着眼前这片绿色的草地，在他的梦中这里却是无边的海洋，突然他纵身一跃翻过了护栏，狠狠地摔在了草地上……这时，你惊恐地大叫了一声，还好这时球场上似乎正上演着精彩的瞬间，所以几乎在你大叫的同时，场内场外无不响起了剧烈的欢呼声和掌声，这震天的欢呼淹没了你的恐惧，你趁乱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了操场。两天前那段可笑而无奈的记忆终于浮现在你的脑海中。
很显然，你把操场当作了绿色的大海，你绕着它奔跑欢呼，紧接着你又将柳树想象成不可一世的巨人，用双手去击打它褐色的树干，将柳枝想象为魔鬼肆虐的利爪，为了躲避它的追捕，你开始了左右互搏的闹剧，你用左手抓住捣向自己胸口的右手，挣扎中打落了带在右手手腕上的佛珠，随着佛珠的散落，你感到体力不支终于倒在了地上。但宁死不屈的你决定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于是你注意到了那高高的看台并把它想象成雪白的巨型礁石，你踉踉跄跄地爬到看台上，凝望着随着风雨翻滚的草地——那片绿色海洋的波浪，然后纵身一跃，摔倒在草地上……真不敢想象从看台到草坪足足有大约5米高，你居然一跃而下，没有片刻的迟疑与思考。
你坐在操场外的石凳上，心绪乱作一团，真相使你感到滑稽和恐惧，你真的无法接受上演这场闹剧的居然是你自己，你究竟是谁？现代版的堂吉诃德吗？不，你当然不是，就连堂吉诃德还有桑丘&；#8226；潘沙那样忠实的仆人作伴，可你有什么呢？你什么都没有，只能孤苦一人，孤独终老！你孤身一人向全世界宣战，抱着必死的决心和一棵柳树决斗，最后为了不至沦为柳树的养料而跳楼自杀！你算什么？一个高尚的疯子吗？你的心境开始越发烦躁起来，不停地摇动着头，豆粒儿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从额头上滴下来，你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确是病了，一定是患了某种可怕的精神分裂症、一种难以治愈的妄想症，或类似的什么东西，总之你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危险了。但你并不打算也不知道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因为你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当一个人无法控制自己的灵魂时，魔鬼就会乘虚而入，他使人们在梦中实现自己肮脏和虚伪的愿望，他使人们无视现实和虚幻的界限，他使人们再也找不回自己真实的摸样，而唯一解脱的方式便是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上一枪，让善良与邪恶一并死亡，让死亡与生命共同流浪，这就是代价，生的代价要用死来赔偿……
你面前的人流熙熙攘攘，朋友们快乐的说学逗唱，情侣们温柔的倾诉衷肠，学者们儒雅地说今论古，一派繁荣景象。谁也不会注意到操场外的石凳上一个神情忧郁的青年，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