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往事:新疆最后一个王公200年的家族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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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往事:新疆最后一个王公200年的家族记忆-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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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玛木站在欢乐的圈外,独自愣了会儿,便想离开这里。
  色提巴尔第伯克跟了出去。
  伊玛木听到身后有人追上来叫自己的名字,“伊玛木兄弟,你怎么……打算走啊?”色提巴尔第的口气显得十分诚恳。
  “噢,不不,我……”伊玛木有点慌乱。
  色提巴尔第伯克那双调皮的小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伊玛木,“哈密那边是不是还有人在等着你呀?”
  伊玛木心里生出小小的惊讶:“你……你怎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些啥?”
  “兄弟,你就不要瞒我了,我啥都知道……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色提巴尔第眨眨眼睛。
  接着神秘一笑,压低声音,“喂,兄弟,我……有个汉族朋友,叫赵东来。他就住在阿尔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结识结识?……”
  伊玛木心里一怔,正要说话,一抬头看到博罗尼都和霍集占兄弟俩领着十几个壮汉过来了。
  鄂对在忙碌中注意到了来客,急忙给朋友们使个眼色,压低声说:“沉住气,看看来意再说。”随即来到院子门前。博罗尼都满脸堆着笑。
  分别互行穆斯林礼后,博罗尼都朝身后一挥手,说声:“抬上来!”霍集占便和一个汉子抬来了两只捆住四蹄的活山羊,不用说,这就是贺喜的礼物。
  “鄂对兄弟新婚大喜,这是我们兄弟小小意思,千万不要嫌弃啊!”博罗尼都话说得格外亲热。
  没等达吾提·买合苏提的祖先鄂对说话,“扑嗵”一声,两只山羊已经被扔到他的脚下。鄂对被活羊冲撞得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在维吾尔族乡亲的眼里,如此大喜的吉庆日子,一点小小的闪失,都是很不吉利的。
  伊玛木赶紧上前将鄂对扶起来。鄂对的朋友们不干了。
  “你们成心来捣乱是不?”
  “霍集占,你在那拉提的事儿还没完,又到这儿干嘛?!”
  霍集占本来就不愿来,此刻冲到那两只活羊跟前,拔出腰刀将那羊蹄上捆住的绳子一挑,绳子立刻散了。那羊便在地上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正要开步行走,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霍集占突然一刀捅在羊肚子上,那羊哇地一声“咩咩”惨叫着拔腿就跑,院里狂绕一圈后,冲进屋里,抬腿跳上餐桌,踢翻杯盘,叮当作响,一片狼藉,顿时,客人们惊得四散奔逃。那羊又痛又吓,更不肯罢休,跳下餐桌再上馕坑,又挣扎着爬上了热炕……殷红的羊血撒遍了屋里屋外……
  人们七手八脚四处围追堵截那只受伤的山羊,里里外外乱成了一锅粥。趁这工夫,霍集占拉住博罗尼都喊:还不快走!便一声喝:“上马!”十几匹马儿哗哗地冲出了村口。
  小和卓霍集占的这一手,让鄂对和他的朋友们完全没有料到。终于逮住了那只可怜的山羊之后,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看着遍地的鲜血,大家的身上、手上也都红彤彤一片,事情早已经不是吉利不吉利的问题了……好一会儿,大家才缓过神来,老人们在哀叹着、抽泣着,巴郎子们吓得哇哇哭个不止,连最沉得住气的噶岱默特也疯狂地大喊:“这些畜生,咋就这么让他们跑啦!”
  等到人们真正地醒悟过来,大小和卓早已绝尘远去。
  看看没人追上来,霍集占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他高兴坏了,在马上得意地哈哈大笑:“这下黑帽子们有好戏看了!”
  博罗尼都和卓跟在马队后面,越想越觉得晦气。岔子都出在霍集占身上,他真想追上去狠狠揍弟弟一顿,可又一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赌气是没有用的。当着霍集占的面,博罗尼都重复来重复去,就只说一句话:“你这个臭脾气啊,早晚要了你的命……”
  霍集占和卓不以为然:“我脾气好着哪!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天就不是宰羊了!”说着,他越发骄气十足,大声冲着博罗尼都嚷嚷嗓子眼冒烟,死气白赖要喝水:“奶奶的,跑了一上午,水都没喝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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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中的斑斑血迹(2)
的确,他们从清晨开始跑了几十里地没歇脚,博罗尼都的水袋也干了。本来他们是准备在鄂对家吃饱喝足,再美美地灌满所有的水袋,这么一闹,所有的好事当然全都泡汤了!又饥又渴又疲惫的感觉,更让霍集占生出一股无名火。正和博罗尼都嘟着嘴较劲儿呢,前面来了几峰骆驼,便没好气地凑上去,找那领头的汉子问:“喂,老家伙,有水没有?”
  “老家伙”不是别人,就是刚刚与鄂对伯克的迎亲队伍打过照面的汉族人关大良。
  俗话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祸福可是说不定的。关大良与达吾提的祖先鄂对本来素昧平生,只因一个照面便从此脱不了干系。而大小和卓仿佛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擦肩而过,才鬼使神差,专门踩到了这个点儿的。
  这时候,关大良一听霍集占说话的口气,便知来者不善,也不想多惹事,尽量把话说得和缓点:“兄弟,对不住得很,我们的水也不多了,还有好多路要赶呢……”
  水不多那就是还有水嘛。霍集占嫌人家说话太啰嗦,不等关大良把话说完,已经跳下马,横着一张脸逼过来:“老滑头,废话少说,有水统统给我拿上来!”
  关大良想:好家伙,这不是遇到强盗了么!
  天山南北做个小买卖可不容易,拦路抢劫的情况关大良实在领教够了。兄弟几个也规定了暗号,看老大眼色行事。只要关大良跟来人说到“英雄在上……”这几个字,同时又把那个对付强盗的钱袋掏出来,朝对方晃一晃,不用说,兄弟几个就立刻操家伙。
  霍集占二话不说,上去就给关大良一个耳光,自己动手去解关家骆驼背上的水袋。他后面的那些伙伴们也都渴得够呛,见霍集占动了手,还等什么呢,纷纷跳下马来准备动手。
  关大良的嘴唇被打出了血,两个孩子在骆驼上吓得直哭。兄弟几个一看情况不对,冲上来揪住霍集占,三两下就把霍集占撂倒了,吓得霍集占那些同伴不敢上前。关家兄弟正要狠狠教训霍集占,老大关大良发话了:“好了好了,不要多事,赶快走吧!”
  兄弟几个拉上骆驼上路,嘴里哄着驼背上哭哭啼啼的女人和孩子,“别怕,哭啥哩?没事别惹事,有事别怕事……”
  关大良镇定地跟在驼队后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博罗尼都和卓目送着这个汉人的驼队离去,心里有一丝丝胆怯。刚才的这一幕,他一直在旁观,没说话更没有插手,这让他看到了很多的蹊跷。这时候,霍集占还仰脸躺在地上,一群大汉落魄地围在他的身旁。博罗尼都跳下马,走过去,对弟弟平静地说:“起来吧,你打不过人家。”
  霍集占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使劲儿抹了一把脸,咬着牙齿狠狠地吼道:“他娘的,爷今天跟他们搏啦!”说着,吩咐身边十几个人:“有种的跟我上,把这几个人全杀了,一个也不留!”
  十几个壮汉那股邪劲儿重新被鼓动起来,一声吆喝,打马追了上去。
  这是一场血腥的搏杀,过程延续了一个多时辰。关家兄弟殊死搏斗,个个到最后一口气手里还握着家伙。霍集占的人一个个倒下了,眼看伤痕累累的霍集占凶多吉少,博罗尼都一咬牙也上了阵。
  关大良的女人也是有功夫的人,她和自己的男人一起,为了保护两个孩子,拼命守护着那峰载着孩子的骆驼,结果一个倒在骆驼的左面,一个倒在骆驼的右面。就在霍集占的刀尖伸向孩子的一瞬间,身负重伤的女人大吼一声,扑上来咬住了恶人的手腕。气急败坏的霍集占捅死女人后,将女人的尸体一刀一刀戳成了蜂窝……
  小小年纪的姐弟俩本来吓得大哭,见父母靠在骆驼边不动了,反倒止住了哭声。
  霍集占带人向两个孩子逼了过去。这时,达吾提·买合苏提的祖先鄂对带着他的朋友们骑马赶到了。
  阿什默特伯克打头,不由分说冲向了博罗尼都与霍集占。大小和卓兄弟不敢继续应战,博罗尼都拉着霍集占胳膊飞快地上马,急催一鞭跑开了。
   。。

欢乐中的斑斑血迹(3)
孩子们趴在关大良的身上,嘶哑的哭声让人心酸。鄂对扭过头去。关大良双眼直直地瞪着孩子,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你俩别分开,跟着这叔,他们是好人……”说完头一软,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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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时间:2004年9月8日
  地点:库车老成巴扎(集贸市场)
  从历史上看,国家是不能分裂的。这里有两个意思。一个嘛,新疆和内地是整体,几千年了,感情上割不断;另一个嘛,边疆落后,这是事实,自然条件上的、教育上的、科技上的、卫生上的,还有人才,多方面的,没有国家支持,怎么能发展得快?事实明摆着嘛。不发展就落后。落后了、弱小了,人家就来偷、来抢、来欺负你。我们南疆这边,欧洲人来过,印度人、日本人也来过,俄罗斯人来得最多,文物啊、矿产啊,很多好东西,都给他们搞走了。俄罗斯干脆就强占土地。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伊玛木的往事(1)
达吾提的先人鄂对和热依姆那场充满血腥的婚礼之后不久,鄂对的舅兄伊玛木就再次告别亲人离开家乡。关于这位老兄离家上路的初衷和意想不到的曲折我们暂且不表,先说他辗转回到日夜牵挂的清军驻地哈密时的又一番惊险遭遇。
  这一天清晨,哈密清军营伍照例是疲惫不堪的一夜戒备过来,弟兄们全都抱着兵器,蹲在铺位上不曾合眼。城守尉吕西坤大清早才脱了盔甲,伸伸懒腰,打个哈欠,钻出土城准备方便一下,忽见不远处的坡下那片苜蓿地里隐约躺着一个人。这人躬着身子,头埋得很深,看上去还在挣扎。吕西坤警觉起来,赶紧叫了两名老成点儿的兵士,一起跑过去查看。
  这一看吓了一大跳,此人却是本营修武佐校尉伊玛木。只见他背上中了一箭,流的血已经湿透衣服。对面准部的守望哨所,最近的一个离这里还有小三里地,不用说,伊玛木准是背着这支箭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起码也跑了两里地,最后实在不行了,倒在本营前沿。伊玛木的身体虽然还在微微颤动,但手脚已经有些僵硬,少说倒下去也有两个时辰,还算发现及时,人勉强还有一口气支撑着。吕西坤急忙吩咐兵士们,将伊玛木抬到营伍中安置好,一面喂点盐水,一面找来营医给他拔箭救命。
  吕西坤知道轻重,跨上快马一口气飞奔都统大营,把消息报告给哈密都统哈尔泰。哈尔泰一听,脸上的肉连跳不止,一分钟都没敢耽搁,轻衣小帽赶了过去,一直守在伊玛木的身边,直到他第三天醒来。
  伊玛木醒来时,哈尔泰早支撑不住,已经在旁边的铺位上呼呼睡着了。一名小个子勤务兵喜颠颠地要去禀报吕守尉,被伊玛木叫住了。伊玛木将信将疑地问勤务兵:“我真的回到哈密营伍了吗?”
  勤务兵高兴地直点头:“这还有假,你中了准噶尔营哨放的箭,要不是吕守尉发现得早,恐怕就没命啦!”
  说话声吵醒了哈尔泰。他一看伊玛木醒了,一骨碌从铺上爬起来:“啊呀,你可醒啦!”他跑到伊玛木铺沿上坐下来。伊玛木急切地想说话,被哈尔泰制止了。他一面拉住伤号的手,一面吩咐去备饭:“饿坏了吧,吃饱了肚子再说……”
  这一提醒,伊玛木还真的感觉到肚子饿了。这时吕西坤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条进来了。他和伊玛木多少有点交情,每天这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条都要端进来一次,看伤号没醒,就又端回去。据说这样多端几回,伤号虽然不吃也饿不坏身子。吕西坤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一脸的疲倦,但看到伊玛木醒了,还是禁不住满面笑容,说:“你小子这条命真值钱,都统他老人家亲自守了你三天三夜啊!”
  大家把伊玛木扶坐起来。一碗面条呼噜呼噜几口就吃完了,又要了一碗,又是几口见底,伊玛木这才抹抹嘴。哈尔泰吩咐吕西坤和那个勤务兵出去,把门关紧,房前屋后加两个岗哨,特别交代要吕西坤亲自守住门口,任何人不许进入。哈尔泰都统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这才小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禀大人,小的打听了天山南北所有朋友,都没找到钦犯线索。”伊玛木把早就想好的瞎话,如数抖落出来。他一边编着瞎话,一边用眼角瞟着哈尔泰的脸色,惟恐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对自己失望,便又正经八百地补充道,“临来那天有个朋友说,他在南疆库车那边好像……是见到过这么一个汉人……”
  现在正有一个可怕的阴谋缠绕着伊玛木。这与达吾提的先祖鄂对和热依姆两人,有着千丝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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