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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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三部曲-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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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部大楼,诚然比较坚固,但在这次武斗中,还是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经常停水停电,弄粮弄菜必须武装押运,还常遇袭击。‘红工总部’发出话来;一定要坚守这个战略要地,决不能丢。住院部又住进不少护院工人和红卫兵,严阵以待。

  我们十一个外科大夫,几乎没迈出过大门一步。品尝着失去自由的苦涩,每天还惶恐不安。闲下来,只能闭目养神。那天,我和林森躺在床上闲聊,正说着江南的水乡风光。只听‘啪’的一声,射进了什么东西,穿过玻璃窗,打在房间的墙壁上。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反应过来,林森已一个前滚翻,钻到了床底下。好悬,是一颗子弹。胡指导闻讯查看了现场,他判定这颗子弹是从‘总联指挥部’的市府大楼打进来的。为了安全起见,让我们挪个房间。并告诫我们;“总联有狙击手,不要到阳台上去。”

  中午,除了值班的,都在食堂包饺子,除夕之夜,人们似乎暂时忘记了严酷的现实,晚餐放开肚子吃饺子。鲁华也给我带来一饭盒水饺,还有炒鸡蛋和油炸花生米,告诉我她今日手术室值班,在值宿室等我。

  不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阎年邀我共进“除夕年夜饭”。一进他们住的病房,还真有些过年的气氛,空床上铺满了报纸,上面放着香肠、猪头肉、烧鸡、咸鸭蛋及许多罐头,有鱼肉的,也有水果的。还有半箱“玉泉大曲”,谅是犒劳的慰问品。阎年十分豪饮,和我连干了三大杯,我怕失态,早早的退了出来,其实我是惦记着鲁华。

  敲开手术室值宿室,室内只有鲁华一个人。我问:“就你一个人值班?”“大过年的,我让他们都回去了。”“那你?”“我陪你过年啊。”她闪动着大眼睛问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不是除夕吗?”鲁华有几分感叹地说:“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二十四岁了。”我忽然悟到;“今天难道是你生日?”她深情地望着我,我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含义;“可惜,我没能给你送上一份生日礼物。”“你陪我就是最好的礼物。”说着,她拿出一瓶‘茅台酒,’笑着说:“这是我爸珍藏了十几年的酒。今晚咱俩干了。”我就着饺子喝酒,没几杯就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鲁华连喝了几大口,脸腾地红了。像绽开的花苞,我色迷迷地望着她。她佯作生气状;“看什么看,没看够啊?!”她啪地关上灯,依偎在我身上,我的*一下*,情不自禁紧紧的搂着她。一种无声的交流,令我血液沸腾。她半推半就,幻觉中我们好像进入了太虚幻景…不知什么时候,我渴醒了,发现鲁华抱着我,我惊出一身冷汗。一骨碌爬起来,下半身光光的,鲁华也*着身,她按我躺下,“早着呢,你再睡会。”她让我搂紧她,十分温情地说:“你一直在说梦话,是在做啥梦吧?她一下翻过身来,把我压在底下。我结结巴巴地问:“我,你,我们没——?”她妩媚地笑了,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方白绸巾;“你不是想看我的‘处女红’ 吧?”,感情的欲望一打开,就身不由已了,烈火干柴,胶粘在一起。我问她:“疼吗?”她幸福地漾着笑脸;“反正,我是你的人了。”忽然传来一阵阵敲门声,我紧忙穿上裤子。鲁华一点都没慌:“谁呀?这么早敲门。死爹娘了咋的?”外面的人干咳了两声,走了。“是谁?”“王八蛋!”

(22一149)
武斗升级,进入了白热化。听说:省城的兵工厂把坦克都开进武斗据点。天天有“红工”派入院的伤员,时时可闻清脆的枪声,两派都进入了临战状态。由棍棒之类的械斗,提升为真正的‘枪战’了。

  攻打市府大楼‘总联’的指挥部据点,是凌晨三点钟开始的。我们被炒豆似的枪声惊醒,穿好衣服待命。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心中惶惶不安。枪炮声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方逐渐的冷落下来。

  从撤回的敢死队伤员中获知;偷袭失利,总联方面早有准备,冲进大楼院子里的全部毙命。几次冲锋,留下了几十具尸体,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下午,‘红工总部’ 下令;让我们大夫穿上白大衣和小分队一起去抬回死难者的尸体。我们战战兢兢的打着印有红十字的白旗到了现场,对方倒也没有开枪,只是吆喝着不许靠近。

  现场真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白色的雪地中,衬映着一滩滩殷红的血迹,红白相间,在阳光下分外刺眼。尸体冻僵成支楞巴翘的,张张腊白的脸上,表情狰狞;有圆瞪双眼的,有咬牙切齿的,有惶恐不安的。僵硬的尸体,有蜷曲的,有仰身的,有俯卧的,我看见两具熟悉的尸体:一个脑袋壳开了花,鲜血和脑浆搅在一起,冻成玛瑙似的,是护送过我的老柴。还有一具少年尸体,稚嫩的脸扭曲着,是阎年的‘看护’。阳光下,白雪、红血、尸体分外刺眼瘮人。

  三十多具尸体,抬回住院部。像猪肉爿似的摞在了太平房。目睹过现场的,无不掩面。从医以来,从解剖室到临床,我见过各种形式式的死人和尸体,唯有这次,在脑海中留下难以泯灭的烙印。愿这些无辜的灵魂早日超渡。

  形势急转而下,上头下了死令,停止武斗,实行革命的大联合。

  老人家开了金口。舆论闻风而动,人民日报发表了(团结起来,共同对敌)的社论,在军队的干预下,收缴武器,撤消据点,两派头头坐在一起办学习班。 

  住院部开禁,医疗秩序一时难以恢复。武斗的后遣症接踵而至,尤其药库已空,药品告罄。大批涌入的伤病员已无药可治,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医护人员处于左右两难中,幸为‘军管会’指令打开医药公司的仓库方解了燃眉之急。

  医院职工陆陆续续回医院,抓革命促生产。经过武斗这一劫难,人们似乎成熟了许多。认识到;所有的革命行动,不过是老人家战略步署中,的一粒棋子而已。不过,这‘运动群众’的规模实在太大,会使后来的史学家们瞪目结舌。

  *中脱颖而出许多‘革命家’,平时不起眼的小护士,一下子成了叱咤风云的人物。还有平步青云的投机分子,吸取了*正反两面经验,为今后仕途打下了基础。这正是中国官场的悲哀。

  两派头头坐在一起,互相攻讧,互揭内幕,同床异梦,面和心不和。派性愈演愈烈,武斗又有死灰复燃的可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也不能和风细雨,形势发展处于失控状态,上头又变了招术;抓坏头头。这一招果然灵,有解放军这座钢铁长城,枪杆之下,焉有不服之理?!抓了不少‘打手’,又给‘坏头头’办学习班。发动革命群众揭发批判。让那些趾气扬不可一世坏头头,也尝尝铁拳的味道。

  我们终于获得了自由,回到宿舍,真有恍如隔世之感。这几个月的经历真像一场噩梦:护送朱长江到哈医大,亡命似的京杭之行,武斗的洗礼,失去自由的酸甜苦辣,还有鲁华的情愫,使我心乱如麻,却下眉头,又上心头

第二十三章有情人终成眷属 新生活举步维艰(23一150)
六八年的春节,在硝烟弥漫的气氛中淡出。正月里,爆竹声声,分不清是鞭炮还是枪声。一到夜晚从住院部大楼望出去,百里矿山,灯光闪烁中,隐伏着某种危机,但是毕竟又过了个革命化的春节。

  没有元宵闹灯,但鞭炮声不断。继‘选煤厂’革命大联合之后,各矿陆续传出喜报。一时庆祝大联合的锣鼓喧天,捷报频传,尽管两派各怀心腹事,但大联合是大势所趋,这革命的大好形势出现了云里雾罩的太平景象。

  鲁华兴匆匆的找到我;“我爸调走了。”我颇感意外,鲁华的父亲原是市委副书记,工人出身的革命干部,最早一批解放而进入‘三结合’领导班子的。鲁华说了原由:“毛主席发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伟大号召。”黑龙江地域辽阔,有未被开发的北大荒处女地。根据中央指示,迅速组建了‘黑龙江省生产建设兵团’成立了‘农场总局’。鲁父作为第一批革命干部,充实到农场中去。

  鲁父在宦海沉浮几十年,对仕途了如指掌。接到通知,就立即去省城报道,离开了他工作二十余年的是非之地了。

  鲁华对父亲的调转如此兴奋,我有些纳闷,鲁华毫不掩饰的说:“我爸去了省城,我们的事就再也没有阻力了,至少不会节外生枝了吧。”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伦理之中。但我和鲁华实在不是一路人;她善良、任性、倔强,是高干子弟。而我是剥削阶级出身的‘黑崽子’,充其量不过是个‘可教育好的子女’,不在一个层面上。,也许是月下老人点错了鸳鸯谱,劫数已定了。

  当时,择偶的标准,首先就是出身好,政治可靠,尤为军人最受青睐。论鲁华的条件,找个军人,找个大学生,找个名当户对的干部子弟,都不成问题。但她却走火入魔的爱上了一个才貌不扬的黑崽子,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对于她的选择,一时反对声四起,鲁华的母亲放出话来;利用一切关系为鲁华物色一位合适对象。一时‘求爱者’盈门。开始鲁华还不以为然,渐而觉得不对劲,家里一来陌生人,她就干脆一个都不见了。有一天,她气急败坏的找到我,抱着我痛哭不已,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临走时,撂下一句话:“我们马上结婚。”

  人在恋爱中,常会失去理智,也许这就叫‘爱情’。 人们都无法从情缘中脱身,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不迷信,但相信命运,人生的轨际早有了定数,一切顺其自然吧。

  鲁华兴匆匆地跑来找我:“走。”“上哪啊?”“我们去登记。”我有些手足无措,她紧逼了一句:“你反悔了?”“不,我决不反悔。可是你,考虑好了吗?”我不能拒绝她赤诚的爱心,但对终身大事,岂能马虎草率。我求她再慎重考虑、考虑。她一下翻了脸,语气坚决的说:“实话告诉你,我把户口薄都带来了,介绍信也开好了。就等你去民政局办手续了。”到这个份上,我再也不能伤她的心了。她嫁给我,是准备下地狱啊!。

  我和鲁华登记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引起了轩然大波。议论纷纷,同情者有之,反对者有之,褒贬不一。劝告者纷至沓来,我倒无所谓,她的压力挺大,可她全然不顾,不管别人怎么说,结婚是自己的事。是天堂还是地狱,她都义无反顾,我被她的真诚深深感动了。

  什么叫‘革命的婚礼’?除了战争年代,恐怕就数*中的婚礼最革命了。不发请贴,不摆宴席,没有花轿。也没有迎亲的车队和亲友,更没有乐队。,买几条香烟,秤几斤‘纸包糖’,定个日子,通知亲朋好友,在一起聚一聚,就算结婚了。

  武斗的硝烟刚刚散去,人们还没从噩梦中完全醒来。面对现实,彷惶中有几分困惑,陈慧不但是我爱情的见证人,也是铁杆的支持者。他搬了出去,腾出房间,给我做了洞房。

  我开始紧张的筹备。这座‘鸳鸯楼’,又逐渐恢复了本来面目。*前,来煤城工作的一大批大、中专毕业生,都到了婚嫁的年龄。新房的首选,当然就是这简易的宿舍了。

  谢树荣还用回收的‘坑木’给我打了个简易的衣柜,胡姐和马光宗的爱人乔姐为我缝被,操办。在陈慧的指点下,新房布置的颇有喜庆的特色,墙上挂着毛主席像,两边有我从杭州都锦生买的‘毛主席诗词织锦画’。门联是陈慧的手写隶书;‘作革命伴侣,干革命事业’,横批是;‘红心向党’。这间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除了两张床,一个衣柜,再也放不下什么了,临时找了个旧床头桌,就做为梳妆台了。

  婚期选定为农历二月二,俗称‘龙抬头’的日子。鲁华说:“这个吉日是奶奶选的。奶奶已八十九岁,耳聪目明,最疼我。奶奶说:三穷三富活到老,孩子,日子长着呢,好好过日子吧。”

  一早,鲁华就自己一个人来了。进屋脱下棉袄,我眼前一亮,她今日分外迷人;下穿粽色呢子裤,上穿一件玫瑰色毛衣,幸福之情写满脸上。

  我发现了她脸上淡淡的泪痕和红红的眼圈,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她没有施一点粉脂,却显得分外娇丽动人。真应了那句‘爱着的人是最美丽’‘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我俩没举行什么婚礼仪式,甚至没向老人家鞠躬。从八点开始,贺喜的人络绎不断。由于新房小,坐不下几个人,贺喜的人就像走马灯似的,来一群走一伙。有的屁股还没坐热,就起身让新来的贺客了。有的只进屋瞧瞧,还有人只在门口瞄了瞄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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