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养成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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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养成计划-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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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府,你的性子本就张狂,如今圣眷浓厚,行事便愈发得没了顾忌……”我微微蹙了眉。

    李义府面色煞白:“臣惶恐!定是有人在背后恶意中伤!请皇后娘娘明鉴!”

    我眸光一厉,淡瞥了他一眼,他立即禁言:“你的母亲、妻子、儿子、女婿,都公开卖官鬻爵,其门如市,倾动朝野,何须有人背后上奏?”

    “臣,臣……”李义府见我似动了怒,顿时讷讷不能成言。

    我瞧出他心意,安抚道:“近来朝中告发你不轨之行的奏疏愈来愈多,我看在眼中,只留住不发,如今我尚可为你遮掩,若你不知收敛……”

    李义府随即会意:“臣明白,臣知该如何做,绝不会令皇后为难。”

    “如此最好,你是个聪明人,该知进退。”我的食指轻点桌面,声声轻响,似叮咛也是警告,“你退下吧。”

    “臣告退。”李义府颓然垂首,缓缓退下。

    林锦望着李义府的背影,低声说道:“娘娘,我看他仍是不能体会您的一片苦心啊。”

    我的声音静如死水:“我已是仁至义尽,他若不知悔改,那便也只能随他去了……”

    殿外隐约有人抚琴,宛转欲绝,似断续不可连,暮色悄然移动,暗夜漫过宫阙,这一季便如此过去了。

    严冬悄然而来,花凋冷残,满殿冷香习习,清凉沉静,如广寒清虚。

    未带任何宫人,我独自一人踏上殿前石阶,厚重的雕花紫檀殿门咿呀轻开。

    殿内鎏金暖炉中燃着炭火,余寒犹存,湘帘低垂,沉麟香轻焚,是李治偏爱的味道,暧昧深沉。殿中并未点灯,光滑如镜的青砖上,流年暗转,静泊如水。

    李治端坐案前,见我入内,亦不多言,抬手一指按上的一摞奏疏:“这些都是弹劾李义府的奏疏,你自己看看吧。”

    我亦不虚礼,上前随意拿起一份奏疏,展开来略看了看,果然与我所料不差,皆是指控李义府恃宠生骄,横行不法,结党营私……种种不轨之行,触目惊心。

    “皇后以为如何?”李治神情淡漠,平静地问着。

    我低眉顺眼:“臣妾惶恐,一切由陛下明断。”

    前几日我便知晓,李义府当面顶撞李治,甚至甩袖而去,李治随即便气得七窍生烟,杀机立起,如今不过是接由朝臣之口,欲将李义府置于死地。

    李治冷笑道:“朕知你宠爱李义府,他亦确是有功之臣,只是他罪恶昭彰,恐怕如今谁都保不住他了!”

    我静立不语,李治此时对李义府已动了杀心,我再求情亦是枉然。

    李义府对我忠心,朝中众人皆知,如今他对李治不敬,李治自然认定他是以我为靠山来忤逆皇帝权威,而我便是那幕后指使。事到如今,恐怕李治对不满李义府是假,对我猜忌是真。李治不是猜忌李义府,而是猜忌李义府对我忠心。

    刹时,心寒如冰。宫阙之中,朝堂之上,明里暗里的事务缠身不绝,各种复杂的关系密如蛛丝。那日我率群臣劝诫李治不可亲征高句丽,只隐约察觉他似对我不满,却不曾想到他竟是如此猜嫌自己。

    李义府劣迹斑斑,朝野对他的愤怒都已到了极致,我亦是无能为力,倘若再为他力保,只能祸延自身。

    我轻轻颔首:“请陛下圣裁。”

    李治抬眼望我,目光相接的刹那,有瞬间的精芒,旋即恢复平静:“朕命司刑太常伯刘祥道与御史审理李义府,司空李勣监审。”

    这一回,并未遣许敬宗前去审讯。

    至此,李义府已是在劫难逃了,无可挽回。

    我轻轻应道:“陛下圣明。”

    李治望着我,眼眸微闭,终是微微笑了。

    踏出殿去,见苑中梅花微开,素服冷面,异常孤傲,顾影不自怜,寒香凛冽,染于襟袖。

    我仰首,有风掠过,飘渺浮世,烟云在心,波澜不惊。

    ***************************************************************

    絮絮飞雪,皓然莹白,望之荒寒。

    雪影浩荡翻飞,雪势愈急,我裹着厚厚貂裘,手中握着暖炉,并不觉得冷。

    途径梅苑,白梅静放。如此严寒,它依然美艳入骨,清冷无情,与世无争,我不由放缓脚步多望了几眼。

    四周本静默如水,前面矮墙下却传来一阵骚乱。

    “你们这些小杂种,皇后娘娘的花居然给你们弄成这样!”

    “贼种,贱小子!这叫我们怎么向皇后娘娘交差!”

    “打断你们这些贱种手!”

    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捉着几个孩子拳打脚踢,孩子们嚎哭连连,求饶不迭,那几个内侍便也住了手。

    独有一个瘦弱的孩子,他只抱着头,虽被打得鼻青脸肿,却紧咬着牙不哀求人。

    一个内侍将那男孩狠狠地打了一顿,却见他仍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不禁心头火起:“好哇!你小子,不哼一声,莫非是想当英雄好汉?!老子让你当!”

    男孩忍无可忍,身子猛地窜起,张嘴便在那内侍肩上咬了一口!

    那内侍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一拳将男孩挥了出去,其余的内侍也围拢上来,拳脚交加,男孩立时被打得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那被他咬了一口的内侍狰狞着上前:“舔我的鞋子,我就饶了你……”

    回答他的是一口吐过来的唾沫,“找死!”他恼羞成怒,抬脚就要踩上男孩的头……

    “住手。”我缓步上前。

    “参见皇后娘娘!”众人立即跪下行礼。

    我问:“为何毒打这孩子?”

    那内侍吞吐着,异常畏 惧。地道:“他……弄脏了皇后娘娘的梅苑……”

    我仰头看去,墙角的几枝梅花确已被毁,我轻笑:“哦……如此说来,你们打人是我的旨意了?”

    那些内侍嗫嚅嚅道:“不……不敢……”

    我一甩袖,轻叱道:“不敢还不快滚!如此多人,围打一个孩子,我都替你们羞耻!”

    “是,是。”内侍们唯唯诺诺地应着。

    静躺于血泊中的男孩,如一只被人遗弃的幼犬,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里似有一层薄薄的灰。

    这眼神,我似曾见过。

    近乎死亡,却无哀怜。

    在许多年前,仿佛也有一个如此冬日,仿佛也有个被辱而不屈的女孩,在感业寺冰冷的河边,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她的眼底也有一层薄薄的灰。

    我俯下身来,毫不在意他满脸血污,轻轻将他面上的血污拭尽,眉清目秀,仍显稚嫩的面容,看着似与弘儿一般年纪,如此一个玉一般的小人儿,竟也如此硬气:“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呆望这我,忽然执拗起来,闪躲着我的手。

    “你这……”立在一旁的林锦有些动怒,“你这孩子真不知好歹!皇后娘娘怜悯你,你居然还……”

    “锦姨,我没有怜悯他,孟老夫子所赞赏的大丈夫,是威武不能屈,这孩子将来必定是难得的大丈夫。”我浅笑,徐徐起身,“锦姨,你带他下去,换身衣裳,梳洗后来见我。”说罢,我也不在多言,回身要走。

    “素玉,我叫素玉。”细细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我垂首笑了,他的心思我又岂能不明白呢?他自幼净身入宫,只是个低等内侍,受尽屈辱,却又少年倔强,既恨人轻贱,更怕人同情。

    “素玉,我记下了。”我的笑意更深,却并未回头,缓缓举步前行。

    到了大狱,有狱卒在前为我引路,缓缓穿行,狱监终年不见阳光,室内潮湿阴冷,斑驳的墙上显出幽玄之色。

    “哐啷”一声,牢门大开,狱卒恭敬地道:“皇后娘娘留心脚下。”

    李义府身穿囚衣,正双目呆滞地盯着墙上巴掌大的的窗子发愣,听到声响,他倏地回头,眸光大亮,双膝跪下拜道:“娘娘!”

    屏退了左右,我才淡漠地说道:“义府,不必如此,我早已对你说过,若你再不知进退,我亦无能为力。事到如今,你便认命吧。”

    李义府抖颤着,眸光先是惶恐、懵然,直至一片平和。他嘴角抽搐,半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世事真是有趣啊!世人皆戴着面具演戏,也都知道别人在演戏,却又自作聪明地以为他人不知自己在做戏。众人便如此自欺欺人地做戏到底。聪慧之人在半途便厌倦了这累人的把戏,面具一扔,撒手走了。而有些愚蠢之人死到临头才猛然发现这是一场无聊透顶的戏,想要摘下面具,却已迟了。而更多的人怕是一生都要戴这面具活下去!”

    我眼皮一跳,只冷眼望着他,并不回应。



正文 陛下要废了武媚娘?



李义府双目一翻,双手似在得意地颤动:“事到如今,娘娘您又何必再做戏呢?!您来探视我,莫非真是怜悯我们主仆一场,而来送我一程?不,不!您不过是在做戏给许敬宗他们看,好令他们知道,您是一个多情多义的好主子!这果真是个为难人的角色!”

    我肃着脸色,仍是不发一语。

    李义府圆睁双目,眸中血丝纵横:“娘娘还是不要糟蹋了这一场好戏!我已是将死之人,您的冷漠无情除了让我带入棺材之中,还有谁能看见?!即使不幸让其他人瞧见了,他们亦不会相信,只会斥责我的忘恩负义!”

    我忽然无法直视他,便移开了目光。

    李义府的声调愈发高昂:“我落得今日的下场又能怨得了何人?只能怨我砸了自己的面具,演错了戏,表错了情!我死心塌地地追随娘娘许久,却到如今才算真正明白娘娘的心思,见识到您的手段!我虽知娘娘文采超群、聪慧玲珑,但总想您年纪太轻,又是女子,终究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而陛下薄情寡义,恐怕他会亏待于您,如今看来,我错了,且错得一塌糊涂!您深谋远虑,陛下谋虑有之,深算却未必,假以时日,他亦不是您的对手!”

    我蓦然侧首,一动不动凝看李义府,冰冷的寒意瞬时袭上身来。“唉!算了,算了吧!我命该如此,再抱屈也是枉然。我恨只恨自己自作聪明,对古人之言嗤之以鼻,如今才懂得那是金玉良言,不可不信啊!”

    我明知不该接话,却仍是问道:“是何金玉良言,令你如此感慨?”

    李义府猛然望向我的双眸,沉声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故不虚也!”

    我心中一凛,脚步虚浮,仓促间伸手抓住监牢的铁栏,冰寒触感立即浸进我的肌肤,入肉刺骨,冷入心底。

    我转身欲颤步离去,李义府忽地在身后叫了一声:“娘娘!“

    我只觉得手上一阵冰冷,他竟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想怒斥他,大胆,你竟如此轻浮,敢羞辱皇后!只是他冰冷如铁的手指传来的轻颤却使我无言,我犹豫起来,想奋力甩开他,身子却一动不动。

    他就那样跪在那儿,狠狠的抓着我的手腕,那双细长的眸子似水汽氤氲,目光深处有着不顾一切的狰狞,如幽然毒蛇之眼死死盯紧了我。

    许是夜色浓重,许是冬意阑珊,李义府的手指沁凉舔着我的肌肤,惹得我贴身一片冷汗。

    “皇后娘娘。”狱卒不徐不紧的声音传来,牢笼外似窸窣有了声响。我一阵惊慌,随即回过神来,回身便走,我暗恨自己本领不济,竟在刹那间被李义府锁住了心神。

    “娘娘!娘娘!我信你啊!是如此的信你啊!”李义府在后嘶声尖叫。

    我的脚步一顿,却不回头,而后走得愈发急了。

    “娘娘,你好狠的心啊!好狠的心啊……”李义府的声音颤颤地在寒风中飘荡。

    雪已停了,浮金般的阳光静静洒落,我的影子长长地投在雪地上,望之冰凉。

    我脑中思绪急转:我自以为自己与李义府的处境不可同日而语。但听他方才的话语,似是讥我虽贵为皇后,受到李治的宠爱与新人,如今执掌朝中大权,实是与他并无二致,不过都是李治手中的走狗弓箭,一旦鸟尽兔亡,仍是难逃一难!

    我想起李治凛寒的眼神,不容任何染指。他的眸光有似曾相识的痕迹,有令人疑惑的气息。

    莫非,他果真……

    握着暖炉的手开始发抖,一颗心比枝头颤动的残雪更凉。

    帝王啊!

    不,不,我不是弓!

    我武照岂能只作为一张弓而存活于世上?!

    只是我今日无视李义府的信任,果断地弃他如履,没有一丝怜惜,他日恐也有人如此对我!

    身上裹着的厚厚貂裘,手中握着的暖炉,十分温暖,却又似挡不住侵面的寒气,我一身燥热的汗,汩汩地流下冰凉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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