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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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仙-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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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得了什么病我不知道,但是看病要花钱,要想把病看好了更是要花很多钱。省城的大医院一天花费多少你知不知道?六百块够你用多久?就算你妈病好了,再回到你那个四面漏风的小家里不照样旧病复发?你在信上也说了,说你在云城挣大钱,六百块算什么大钱,要挣大钱,眼光就要放长远点。你杀了买家,就算变卖了他家里所有东西都算不上大钱,大钱……”容匪抽出根筷子往百味酒楼一指,调子一转,嘴角带笑,“大钱在那儿呢。”
  无名撑着膝盖:“我不懂你说的这些,六百块对我来说足够了,你想挣大钱,你自己挣去,别拉着我。”
  容匪道:“三十年前,朱英雄也和你一样,不过是个光脚穿裤衩的穷小子,你还有力气搬转头,他连搬砖头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他够狠,肯拼,看得长远,三刀捅死了个码头商人,抢了对方的码头自己单干。如今呢?他身家近亿,要什么有什么,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无名不想听了,起身要走。
  “站住!”容匪喊他,“你大字都不识一个,报完仇难不成还打算回工地干活?你以为白帮其他人会放过你?你就算连夜逃回老家他们也会一路追杀,你能打,死不了,你的家人朋友也都和你一样能打,你要怎么保护他们周全,你为他们想过没有?他们过着他们的日子,却要因为你而招来杀身之祸!”
  说到家中亲友种种,无名稍显动容,他重新坐下,看着容匪说:“我去和朱英雄承认杀了白有道,对你有什么好处?人又不是你杀的,是我干的,你能沾什么光?”
  容匪看出无名心中已有些动摇,笑逐颜开,道:“我的好处就是有了扳倒白帮的机会,杀了我的买家不算真正报仇,冤冤相报,只会没完没了,斩草要除根,只有白帮倒了,这仇才算彻底报了,你懂不懂?”
  无名仔细思量,连吃了剩下的三碗河粉,一拍桌子:“好,我跟你进去。”
  容匪满意地点点头,道一句:“孺子可教。”付了河粉钱,就带着无名穿过马路,去百味酒楼边上的器乐店里买了面铜锣。无名看不懂他此举,但见容匪走到店外,拿鼓槌一敲,锣声脆响,引得路人注目。容匪冲他努努下巴,无名捂着耳朵跟了上去,容匪一边敲铜锣,一边走进百味酒楼。酒楼中的年轻企台见了他,出来拦了下没能拦住,容匪继续往酒楼里走,铜锣敲得愈发响,高声道:“白有道恶贯满盈,失礼失仁失义。”
  又来了好几个传菜跑堂的挡路,不是被容匪撞开就是被无名推远了,容匪走进酒楼大堂,一眼就找到了坐在正中间一张大圆桌上独自吃饭的朱英雄。
  容匪喊道:“白贼处处不及青帮英雄,仰仗探长人情,得以纵横云城,欺善霸凌!”
  酒楼中人人侧目,连朱英雄也抬头望住了容匪,容匪喊得更起劲了:“兄弟无名素来仰慕英雄美名,所谓英雄有度,无名难忍,愤而诛杀白有道,这枚金哨子就是我兄弟拿来孝敬朱老爷的!”
  他说完,拱了下无名,无名会意地将那金哨子朝朱英雄扔去。朱英雄身边那穿蓝衣裳的青年男子伸手接住,忙递给朱英雄看。
  容匪此时已经走到了朱英雄桌前,立即有两个凶神恶煞的马仔挡在了他面前,要他快滚蛋,容匪越过两人的肩膀笑眯眯地看朱英雄。朱英雄拿着那金哨子,瞄他一眼,挥了下手,歪着嘴道:“都让开。”
  两个马仔板着脸散开,容匪笑着冲朱英雄抱拳作揖,拉着无名上前:“这位便是我的兄弟无名了。”
  “无名?就叫这个?”朱英雄吃得满嘴油光,瞅着无名压低了眉毛,很是不屑。
  容匪陪笑,无名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紧了嘴巴。
  朱英雄指着容匪又道:“那你又是哪座山头哪个有名有姓的?”
  容匪道:“不过是个买卖中间人,白有道找我买凶,要两个替死鬼,还给了我两块玉佛一个火柴盒让我交给那两个替死鬼,将他们扮作青帮中人假装刺杀自己,想编一出好戏,嫁祸给您,我本是个生意人,收钱办事,也绝不会向外提他一句,但我后来左思右想,实在觉得对不住您。您是个多光明磊落的人物啊,平白无故怎么能就这么被人泼脏水呢,我就和我这个兄弟无名说了说这件事,无名本就仰慕您为人,实在看不惯白有道的龌龊主意,自作主张,去当了第三个替死鬼,假戏真做,把白有道斩了。”
  容匪这一通说完,朱英雄哼笑了声,把金哨子扔在桌上,道:“你这么说,那白有道就是活该,自作自受?”
  容匪没搭腔,朱英雄那两只肥大的手握在一起,一动不动地看着容匪,他那双生在肉堆里的小眼睛,盛气凌人又奸滑多疑,好似要将容匪的花花肚肠看个够。无名站在容匪身边,光是被朱英雄眼角的余光扫到,就浑身难受。他从没遇过这样的眼神,既骇人又叫人痛恨,加上他知道容匪那番话里有许多错漏,心里难免慌张,悄悄移开了视线。再看容匪,他泰然自若,既不怕谎言被戳穿也没有丝毫怯意,好似他说的就是真话,百分之一百的真,经得起任何质疑,不怕任何拷问。
  朱英雄这么看了容匪许久,他身边的蓝衣人忽然凑到他耳边与他低语,朱英雄听后竖起手掌,眼珠一转,爆发出串大笑,指着两个座位就道:“好啊!好啊!你两位才是真英雄!坐!快坐!雷符,还不给两位英雄斟茶!”
  那被唤作雷符的蓝衣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他拿了两个茶杯,一杯斟满了,一杯只倒了一半,无名见他放下茶壶,拿起茶杯就喝。
  雷符见状,愣了足有两秒,回头看了眼朱英雄,朱英雄笑得愈发大声,还举起茶杯作势要和无名碰杯。容匪此时道:“我这兄弟不懂这么多规矩,让诸位见笑了。”
  朱英雄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白有道的金哨子都给我拿来了,还喝什么忠奸茶!哈哈小兄弟!我问你,你要多少钱?”
  容匪才要替无名开口,无名却自己道:“不要钱,我只想加入青帮,替帮主将白帮那群‘奸诈小人全都铲除干净。”
  容匪看看他,给他将茶杯满上。朱英雄的笑声变得干巴巴的,适时停下,他和气地搓着手掌,对无名道:“好,好,不是什么难事,恰好今晚六点在这儿有场入会仪式,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
  他挥动手指,吩咐雷符:“这两个人你记住了,往后就在你手下干活,听到了吗?”
  雷符依旧木着一张脸,看不出他半点情绪,只是连声应下。朱英雄冲着无名又笑了好一阵,再低头看看碗里的饭菜,没再动筷子,起身带着雷符便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好奇地望着容匪和无名。容匪也想走,转头再看无名,他却又吃上了。容匪摇摇头,苦笑了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富,你可别现在就吃撑了。”
  “不吃浪费。”无名咬着个大鸡腿,把一份炒饭拿到自己面前,腮帮子塞得鼓鼓地问容匪,“你怎么不吃?从来没见你吃过东西,你不会饿,道士?神仙?”
  容匪拍他一下:“你吃你的,还管上我了?”
  无名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分了碗炒饭给他:“谢谢你帮我写信……”
  容匪没领这份情,起身往外走,无名还没吃完,看容匪走了想跟上去,可看着满桌的佳肴又不舍得,左思右想,一咬牙,伸手抓了两个蛋黄酥在手里,赶忙去追容匪。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容匪在朝阳街上找了个木匠修门,无名负责监工,他自己叫上两台人力车,把昨夜两个枪手的尸体扔去了乱葬岗。待他从乱葬岗回来,门已经修好了,无名站在门口,看到他就冲他挥手,不停开门关门,喜滋滋地说:“修好了,修好了!”
  容匪提着两袋甘蔗汁,本来是买来给木匠师傅解暑,看到人都走了,便都塞给了无名。无名受宠若惊,抱着袋子问:“你买给我的?”
  “嗯,买给你的,你喝吧。”容匪试了试新门和新锁,没看无名,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连姓都没有?”
  这问题大约是戳到他痛处了,无名喝着甘蔗汁不说话。
  容匪关上门,道:“你不知道你爸叫什么,那你妈呢?”
  “我又不认得字……”
  “那总不能一直无名无名的叫吧,你看看那个雷符,名字听着多威风,不然你自己取一个?”
  无名倒也想自己取个名字,可搜肠刮肚,想破了头皮还是想不出来。他也不愿意想了,问容匪:“你的买家真的是白有道?”
  “怎么又提起这件事?”
  “我知道你在骗人,你骗人时候的语气都不一样,我听得出来。”
  容匪嗤之以鼻,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我的买家不是白有道,是他儿子白风城,老的小的都不是好东西,想杀父上位,嫁祸青帮。”他眯起眼睛问无名,“怎么样,这次我是在骗人还是在说真话。”
  无名低垂眼帘,长长的睫毛盖着他的眼睛,他道:“反正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轻易相信,你太会骗人了。”
  “甘蔗汁好喝吗?”
  “甜啊。”
  “是吧,甜,好喝,那不就好了,”容匪点烟,抽了一口,叼着烟看无名,“本来是买给木匠的,不是买给你的,我骗了你,可这甘蔗汁不还是一样甜,人这一生太长了,撒几个谎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和你说不到一块儿去。”无名舔舔嘴唇,不喝甘蔗汁了,摆在桌上,看都不去看。容匪也不说话了,静静抽烟,还是无名憋不住,趴在椅背上问他:“你光抽烟,不吃饭,连水都不喝一口?”
  容匪弹开烟灰,撑着脑袋看外面,阳光绚烂,照着地上的血和那些灰尘一样的木屑,还照着他半截贴在墙上的影子。那影子的颜色太浓重,反而显得他本人很淡,像他墙上挂着的山水画里黑山灰水边上的一大片空白,空寂又幽深,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无限的神秘。
  这股神秘感提点了无名,他道:“我问你两件事。”
  容匪斜了斜眼珠:“要说请教。”
  无名不好意思地纠正自己:“嗯,请教你……”
  他听上去比先前有礼貌多了,这礼貌的劲还是发自真心,没有一点不情愿,他抓着椅子看容匪,眼里充满了求知欲,好似课堂上最积极最认真的学生。
  “说。”
  “第一件事,为什么我们要加入青帮,还要打着锣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加入?”
  “第二件呢?”
  “第二件,我们两个不过是无名小卒,青帮白帮再怎么不和,总还要顾忌点颜面吧,你就不怕那个朱英雄把我们的人头送去给白风城?”
  容匪瞧着他好奇的模样,笑笑问他:“你为什么想问这两件事?”
  无名揪着头发:“我就是想不明白。”
  “那你也算厉害,没想明白为什么要你加入青帮,你当着朱英雄的面就说了不要钱,只要入社团的话。”
  “我那是顺着你的意思啊……”
  “你不是不轻易相信我的吗?”容匪笑得更开了,无名显得有些窘迫,左顾右盼,说了句:“我也不知道……当时想到就说了。”
  他定睛看容匪:“你该不会又瞎糊弄我??”
  容匪哈哈笑,一手覆在膝盖上,不抽烟了,道:“那你听好了,你请教的这两件事,第一件呢,我早前说过,斩草除根,白风城是草,白帮就是这根,它根基扎得深,单凭我们两人怎么可能铲除得了?放眼整座云城,就只有青帮有这个实力,有这个需求,所以我们要加入青帮,背靠大树好乘凉嘛;第二件,我之前也说了,朱英雄不是你们村的村长,青白两帮闹了许多年,因这白帮和警局探长交情颇深,处处压制着他,这回白有道死了,大家把矛头都指向了他,你觉得他高兴吗?”
  “不高兴吧……”
  “错了,”容匪摇摇头,“他高兴还来不及!这个由头他必须得抓着,还得抓紧了。”
  无名没听明白,歪着头看容匪。容匪道:“既然你不吝请教,那我就再多告诉你一件事吧,最快今晚,最慢明天晚上,朱英雄一定会找我们去和白风城见面,到时候你我都要一口咬定是白有道自己买凶杀人。”
  “可你不是说买家是白风城吗?”
  “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回头啊,你看到事情结果再有想不通的,再来请教我也不迟。”容匪一挥手,“今天就先下课吧。”
  无名撇撇嘴,忽然问他:“你的名字谁给你取的?”
  容匪道:“自己取的。”
  无名枕着胳膊,有些得意:“哦,你也没人给你取名字啊。”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本来有个名字,我不喜欢,觉得不贴切,自己换了个。”
  无名嘟囔:“叫什么真的那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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