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库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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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库0601-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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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魏!……”
  老魏的目光宁静,他微微含笑。
  铜寿突然对穆易说,我想见见陈辉。
  在我的印象里,陈辉像是我们单位的一处陈年古迹。我从来没见过他,我只是在翻阅那些尘封以久的新闻文集时,时不时的看到陈辉的名字跳出来,他好像是一位很不错的战地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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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我魂魄(13)
穆易说可以试试看,陈辉两年前得了脑血栓,有点半身不遂。
  陈辉的家里一直没人接电话,后来终于接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位女性,声音高亢激烈。穆易吃了一惊,终于听明白了,陈辉一直住在医院里。现在轮到穆易着急了,他又给老干部局打电话,对方说陈辉的病情没什么变化,现在的问题是他的儿媳从美国回来了,要卖掉陈辉的房子,理由是房子对陈辉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老干部局不同意,双方正在扯皮,云云。
  晚饭的时候,陈辉自己来电话了。穆易正在厨房里做泰国式的酸汤,他打过老干部局的电话后两手就有点哆嗦,在厨房里弄得一塌糊涂,听到陈辉的电话,穆易就举着两只沾满面粉的白手,从厨房里冲出来。
  “陈辉,陈辉,是我呀,”穆易哆哆嗦嗦的说,“你听见我说话吗?”
  “听见了,我听得见,”对方安慰他说,“你着什么急呀?”
  穆易镇静了一下,简练的把我写这篇文章事说了一遍,最后说太行老区来了位同志,是铜家峡人,就是当年陈辉报道过日寇屠村的铜家峡。
  “铜家峡?”陈辉突然激动了,“我是随着区工作队最先冲进去的,太惨了,真的太惨了,还有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解放后我写了好几封信去问,结果是石沉大海。”
  什么孩子?穆易不解的问,然后举着话筒对铜寿说,陈辉要和你说话,他想问个孩子的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铜寿不动。
  “铜寿!”我也叫了起来。
  我走过去,铜寿端坐,形态凝止。
  他早已泪流满面。
  晋中一所中学的后院里,一棵老榆树下埋着三封信。这些信是一个叫陈辉叔叔的人写的,他写给一个不知姓名的孩子,只有一封信是拆过的,是县里来的人带来的。陈辉叔叔说一直挂念着他,问他愿意不愿意到北京去看看?如果愿意,他来接他。
  其余的两封信都没拆开过,它们一直静静的睡在树下。
  日本防卫厅在八十年代出版的《华北治安史》中,详尽记录了日军围剿八路军总部的作战行动,并且提及了那个神秘诡异的杀人挺进队。
  晋冀豫边区肃正作战(C号作战)
  (5月15日—7月20日)
  敌情:###第18集团军总部(八路军——作者注)及129师仍盘踞于晋冀豫边区的山岳地带(太行军区)及沁河中游的河畔地带(太岳军区),屡次巧妙避开日军###的锋芒,企图扩大其势力。
  第一军于5月8日下达了第一期作战命令。
  ……
  独立混成第三、第四旅团及协同作战的第一、第八旅团,对涉县北面的###根据地,从东面、北面构成了封锁线,第36师团进其西面和南面,从而完成了对###的包围圈。
  24日晨,各兵团同时开始进攻,在各地于大大小小敌人发生战斗,追击包围圈内的敌人。光冈明中佐指挥的第29独立飞行队,进行地面攻击和搜索敌人,第一军战斗司令部从太原进驻潞安,军参谋乘作战飞机进行现场指导。
  26日,第三旅团正面的敌人继续进行顽强抵抗,而36师团正面的敌人,已经击溃四散逃跑。
  《华北治安史》中是这样介绍杀人挺进队的:
  根据第一军的要求,第36师团的两个步兵联队分别编成“特别挺进杀人队”(步兵第223联队以益子重雄为队长,第224联队以大川桃吉为队长,由特别选拔的、改穿便衣的约一百名士兵组成。)
  挺进队接受的任务是:深入敌后捕捉敌首脑(朱德、彭德怀、金永德、左权及刘伯承等),如不得手也应搅乱敌指挥中枢,报告敌主力方向及所隐藏之军需品。
  从《华北治安史》中,我们可以想见这场战争的惨烈。在这被名以“C号作战计划”中,冈村宁次调集了最精锐的部队和空中支援,组织了从暗杀到围剿的周密计划,企图一举歼灭八路军首脑机关和有生力量。
  冈村宁次的突袭差点儿成功,日本人追杀着八路军数千人的后勤机关、学校、医院、也包括培蕊所在的鲁艺剧团。但是,如《华北治安史》中所承认,日本军队也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这是保护总部突围的作战部队。
  这支八路军作战部队的人数很少,所有资料表明,可能不足三百人。
  三百人和两万人。我一直想不出这场仗怎么打。实际情况是,从双方交火到日军攻上山岭,战斗的时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一直到26日凌晨,仍然有零星的枪声和手雷弹爆炸的响声。
  日军攻入阵地的时候,阵地上已经阒无一人。谁也不知道三百名八路军战士,是全部阵亡了呢还是杀出了重围?
  王俊被炮弹的汽浪卷下了山谷,后来被搜救民兵发现。王俊一直在寻找原先那个部队的战友,他坚信不疑他们会安全转移,他会在有生之年一直,寻找下去。
  李营长和他的部队并不知道发生了大事。当时这个营正在外线转战,偶然路经南艾铺的北面。哨兵报告:前面山上有部队转移,好像是我们的后勤机关。未几,一马飞驰而至。马上的人厉声问:“是哪个团?”
  李营长认出,是总部的一位副参谋长。他跑步上前:“769团,3营。”
  副参谋长脸色铁青:“有重要任务。“
  

追我魂魄(14)
李营长站在南艾铺的山岭上,崇山峻岭一览无余。现在他才真正理解他的任务是什么。在崎岖的山道上,正滞重的流动着辎重、驮队和人群,有医院的伤病员的担架队,有报社、银行和学校的同志,有头发已经斑白了的人也有妇女。李营长还没见过这么多戴眼镜的人,他甚至心里微笑了一下,在他年轻的人生里,把眼镜看做古怪的、有趣和不可思议的东西。
  人们不断的向前走去,他们看见李营长和正在挖掩体的战士们,就会向他们笑笑,然后继续走。一个清瘦的、有着大黑眼睛的少年在李营长面前站住了,拍了拍李营长的肩。
  “我从马来亚回来,一万多公里,走了一个月,想打仗,打日本鬼子。”
  他奋力的拉着驮着机器的骡子走了几步,又回头说:
  “替我打。“
  人们平静的、沉默的走着,甚至有一种泰然,他们把生命交付给了李营长等人,也交付给了战场,毫无怨尤,又视死如归。
  时值正午。李营长听到鸟的叫声,他抬头望望天空,空中不时有鸟群飞过。
  鸟的叫声凄厉。
  这是一场恶战。李营长感觉到,敌人的规模和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他的估计,这次战斗的惨烈也会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半小时后,哨兵紧急报告:敌人已经出现在南艾铺的东面,接着。其他哨位报告:南面和北面均发现敌情。
  李营长心急如焚,一次次向总部报告,请求总部首长立即转移。王俊说,性格倔强的彭老总一直不走,他要所有的总部机关撤离后再离开。总部副参谋长左权下令牵来了战马,他和几个警卫人员把彭老总架了上去。这时候,敌人的飞机已经在南艾铺上空盘旋,左权指挥着大队人马向后山撤退,他走过李营长的时候,停了下来。
  左权沉默了一会儿,说:明白你的任务吗?
  李营长说:明白。
  左权问:哪一年入伍?
  李营长说:三零年。
  左权说:谢谢。
  当日,左权在十字岭殉难。敌机俯冲扫射时,左权正在疏散撤退的人群,一颗炮弹在他脚前爆炸。
  左权,毕业于莫斯科中山大学,时年三十七岁。
  5月25日,日军两万精锐部队从四面八方对南艾铺、窑门口一带形成了“铁壁合围”之势,南艾铺一线,扼守着总部机关冲出包围圈的唯一通道。
  阵地上尘砂蔽日,硝烟弥漫。
    追我魂魄 五
      南艾铺生死决战———我以我血荐中华——美丽的灵魂如花瓣飘落——兔唇上山了——最后的记者
  王俊在培蕊的大照片前注视了好一会儿,然后肯定的说:“我认得她。”接着他又说:“她会唱《清水河》。”
  我觉得心扑的跳了一下,感到一阵兴奋,我终于找到谜底了,一切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
  在这之前,我曾无数次想像过培蕊的生活,她一直在你的墙上凝望着你,带着她永不褪色的青春和美丽,你无法不浮想连翩,她应该有一段难忘的感情经历,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他们既然舍生忘死,人生也应该回馈丰厚。
  “不对,”王俊断然说,“李营长其实并不认识她,他只听过她唱的歌,也只是一首歌。”
  “清水河?”
  “对。”
  我有点迷惑的望着王俊,笑了。我觉得王俊近乎激烈的态度,带着老军人的迂气,“那没什么不好么,你又何必?”
  “我说的是真的,”王俊解释说,一边在字斟句酌,想确切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是刚刚知道她的名字,李营长也是。她原来叫培蕊。”
  王俊的说话方式很特别,似乎李营长和他在一起谛听我的答案,并且若有所思的说,原来她叫培蕊。
  晚上,我一遍遍的听《清水河》的录音带。这首歌唱的是雨中的小茅屋和亲娘,很柔和,但我听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我感到奇怪的是,歌中并没有提到什么河,为什么这首歌叫《清水河》呢?
  我给铜寿打了电话,向这位民歌专家请教我的疑问。铜寿先夸奖了我,说我研究民歌很上路,民歌就是这种研究法。我不好承认我不想研究民歌,我只是想研究李营长,培蕊还有一张照片留下来,对于李营长来说,他的一切空灵飘渺,“只留下一首歌了”。
  铜寿沉吟了一会儿说,从歌词看,这首歌是怀念母亲和家乡的,用清水河来比喻母亲,也很贴切。不过我倾向第二种可能,怎么说呢,叫寄喻性吧。
  什么是寄喻性?我问。
  “他的家乡可能是山区,没有水,或者土地贫瘠,人们向往河畔肥腴的土地,清水河成了幸福生活的象征,那么,风雨中的家,永远存在的母亲,长久守望的姑娘,就是人生中的清水河。”
  不知为什么,我叹了一口气。
  日本兵已经漫山遍野的出现了,钢盔在阳光闪闪发亮,像一片嗜血的硬壳甲虫,他们密集而沉默,人数之庞大,超出了李营长的预计。
  李营长向后撤的队伍看了一眼。山道狭窄,人流分成了几条巨龙,正艰难的向高山爬去。在这一刹那,李营长看见了一个背着红色小鼓的身影。
  李营长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刻一眼认出她,也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无论他死了还是活着,那个女孩会一直深藏在他心里。
  

追我魂魄(15)
女孩抓住了旁边一个姑娘的腰带,她们回过头来,向八路军的阵地望了一眼。
  阵地和我们的生命同在,小姑娘。
  两分钟后,战斗开始。
  36师团作为冈村宁次的骄兵悍将名不虚传。他们在猛烈的火力前并不退缩,他们在山炮和飞机的掩护下继续猛攻。
  机枪的扫射声和炮弹的爆炸声在山谷间回荡,阵地上的硝烟遮天蔽日,互相看不见人。
  日军的六架飞机轮番轰炸,火炮在阵地上犁出了一尺多深的浮土,阵地后的一片核桃林被整整削去了半截,像人体的残肢般露出了惨白的树干。
  阵地上的火力仍旧顽强而猛烈。
  八路军769团是红军主力团改编,英勇善战。这一次又显示了英雄本色。
  王俊现在还能说出一长串名字,他们像李营长一样一直存在在他的生活里,继续分享他的快乐和悲伤。他总是说柱子这个人很奇怪,他是讨厌老蔫呢还是真心的佩服老蔫呢,他为什么选择了和老蔫一模一样的死法呢?
  柱子是独生子,参军的时候十六岁。与众不同的是,柱子的后脖颈上,独独留了一小绺头发,四周都剃的光溜趣青的。柱子作战很勇敢,他入党的时候老蔫代表组织和他谈话,指出柱子同志必须剃掉那绺毛……据说柱子又跳又叫的不干,说这是我娘给留的,仗打完了我还这样去见她老人家。党小组长兼介绍人老蔫一听就生了气,拍了桌子说柱子你这是什么觉悟,党和人民要继续考验你……
  从此柱子就和老蔫结了仇,主要形式是柱子专门揭挑老蔫,而且只在老蔫的痛处下口。
  老蔫最大的乐趣是讲故事,尤其是在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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