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自说自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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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自说自画-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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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那配置不锈钢栏杆的山门,在我心目中犹如一只巨大金属钱币的方孔,让我十分反感。我毅然对友人和司机说:“我们别进去了,走!”
  我走过灵隐寺,没进去。
  

再说外行、内行
记得1957年反右派运动,“右派”有个非常有名的观点:“外行不能领导内行”。对 “右派分子猖狂进攻”的“有力”反击,便是“外行就能领导内行”!这两种观点在当时,一种是反动的,一种是革命的。那时的“外行”,不是我上一篇《官本位与奴性遗传》中所指的具体的领导干部,而是将其上纲上线到“党的领导”,由具体上升为抽象,由微观上升为宏观,由方法论的分歧上升到政治敌对,这不能说偷换概念,至少是转移了概念,是无限上纲。
  无论是“外行不能领导内行” 还是“外行就要领导内行”,似乎都不正确也不科学,都有片面性,都是绝对化。
  内行当领导,有能领导好内行的,也有领导不好内行的。按理说,内行当领导,与专业人员容易沟通,容易把握专业在事业中发挥的作用,容易了解专业人员的甘苦。我们平时逢事先听说调一个知识分子到文化或教育、科研部门当领导,文化或教育、科研部门的专业人员便往往会有很高的期望值,认为知识分子出身的领导心会与知识分子贴近。其实这往往被后来的事实证明大都并不是这样。在职务还是由上级任命的干部制度下,知识分子一当领导,极容易变化。知识会是知识分子式的,而思想、观念、意识、人格、看问题的角度,却可能会官员化,会持官本位的立场。正如当前官场流行的一句话“屁股指挥脑袋”,大都会个人得失为第一;上司意志为先,是非曲直、正义公道为后;也就往往把同行当做拦路障碍或当垫脚石。譬如文艺界,建国五十五年来,好些专家做了官当了内行领导,在政治运动到来时,不照样颠倒黑白,把同行整得死去活来?丁玲、刘绍棠不都是遭当官的同行落井下石九死一生吗?中国本来就有句俗话:“同行是冤家”。我曾在另一篇文章说过,中国知识分子本来因科举争自己的前程,养成了根深蒂固的排他性,一遇名利诱惑这种排他性就会恶性发作,同行就要遭殃。
  再说外行当领导,有不能领导内行的,也有能领导好内行的。建国初期有位将军到“三线”某基地去当政委,在全体人员大会上讲话,读政治部主任事先为他写好的讲稿,读了一小会便突然把稿子一丢说:“这上面有好些字不认识,念不了。”然后他又说,“你们看,我讲话得别人给写稿子,写了潦草字我还认不得。这搞三线建设,不是靠我这样没文化的,要知识、技术,要靠你们,你们得好好学习,不断提高!”这样勇于承认自己有所短的领导,有自知之明,没有虚荣,有对事业的忠诚和实事求是的态度,有大无畏的精神,不仅没有失面子,相反更令人敬仰。这样的外行,就未必不能领导好内行。还如刘备,文不行,武不能,是“外行”;然而其高明在于识己识人识才,三顾茅庐,成为礼贤下士的千古典范。这连诸葛亮都不如。
  其实,并不只是外行和内行两种人,还有不同程度的半内行、假内行。外行和内行都比较容易区别,半内行和假内行就很难被大众辨识清楚。譬如有的人在文化部门当领导时间长了,就会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无论书画、摄影、戏剧、曲艺、博物就全都懂了,就敢于居高临下发表意见,一次一位领导批评一幅白描人物画说:“这线条不够飘逸。”这还真像内行的语言,纯外行可说不出来。然而在真内行看来,又是十足的外行话。国画线条,本身就分工笔和写意两大类,而传统工笔线条,按描写物像外形特征要求有十余种描法,就如山水画描写各种山石结构有十余种皴法,虽属程式,却仍有相对的多样性;写意画线条用笔融进了画家主观意气情态,有洒脱,有泼辣,有刚健,有凝重,也有古拙……飘逸不过是其中之一。用什么样线条表现,首先是应决定于画作所表现的思想感情和形象的特征,作者的情态应是与画作思想感情融为一体的。艺术本身应是百花齐放,若线条一律飘逸,还谈什么艺术的个性艺术风格呢?国画大师黄永玉的工笔人物线条工细,连环画大师贺友直的经典作品《山乡巨变》线条短促而有节奏,都是既不飘逸也不洒脱。掌握了一鳞半爪的名词术语或者稍知常识,离达到内行的程度,其实还有很大距离。而酷似内行的外行,有的是因为浮躁而满足于浅薄,有的是出于某种私念故意要充内行。试想,这样的“内行”能尊重艺术规律使艺术向高境界发展吗?
  半内行和假内行实际还是外行,造成的失误往往比纯外行还大。要命的是,大多数人常会把半内行当内行还大加赞赏,往往对真内行倒反而不以为然。这正也反映了当前国民变得普遍浮躁浅薄,其中包括不少高学历的做文化、教育、新闻、科研工作的,是缘于潜意识受官本位影响,迷信和崇拜的病毒感染愈加严重,实在是奴性的泛化。
  总之,无论内行、外行还是半内行,若是出以公心,有真正的事业心,真有把事业办好的心愿和责任,并有自审的意识和*精神,始终自觉保持自知之明,尊重专业科学规律,就都能领导好内行。有了那样的个人素质,是内行当然会更加有利些。而这种素质,不是仅靠个人自觉靠宣传教育可以达到的,需要配套科学而又严密的干部选拔制度、考核制度、问责制度,还需使法规能得到严格执行。否则,讨论外行领导好还是内行领导好,还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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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真是长寿
从古至今一代又一代的花鸟画家,没有画过松鹤的恐怕极少。当代一位被称为工笔花鸟画大家的,也画过一幅松鹤图,长长的横幅画面,从右至左多只丹顶鹤和一排松树,其实无新意缺内涵,还被认为是他的代表作。其嫡传弟子也是当代工笔花鸟名家,也画了“松鹤同春”……
  在历代诗文、寿联中可屡见“松龄鹤寿”这四个字,于是画家们也画松与鹤“表现”长寿的“立意”。所有松鹤图,均是松伴鹤、鹤倚松。然而在自然界,松多生于高山,喜欢干旱;而鹤的生活习性喜在平原,在湖边、沼泽地、芦苇滩;有谁见过鹤栖于松上或立于松旁?其实诗文、联句中“松龄鹤寿”、“松鹤同春”,并不见得有松鹤同在一处的意思;将松与鹤画在一起,是画家硬搞“拉郎配”。
  松鹤图算不算艺术作品?如算,它具有艺术的哪些要素?它算不算创作?若也算,又是如何体现其原创性的?“松龄鹤寿”,算是表达了一种意思吧,不过不是通过艺术构思、表现艺术形象流露出来的,而是靠拼凑加附会贴标签贴上去的,而且是抄袭前人、别人,至多是移移位置、变变姿势而已。你画我画大家画,无数次重复,谈何原创?值得惊奇的是,唯独国画艺术有不必原创的“特权”。这源于儒家文化的正宗血统。儒家学说在中国两千多年里一直是绝对经典、绝对神圣,读书人只需重复接受、理解,不能批评、突破、超越,就形成了独特的好重复轻创造的文化传统,形成了炒冷饭的心理定势、思维方法和治学价值取向。一个人一世只画梅、兰、竹、菊,或只画虎,或只画马,或……都可以成大名,其实都只是重复,也不过是布局、姿势、笔墨等形式的变化,不用通过艺术构思表现思想内容或情感趣味。更奇特的是,中国画临摹就不被认为是抄袭和剽窃。恽南田临摹王石谷的山水,照样被当做稀世珍宝。后人临摹前人,堂而皇之在落款中附记说明,似是理所应当。
  中国画大都脱离生活,抽掉了艺术创作的思想内涵、艺术构思等诸多要素,形式和内容重复,照样有广泛的社会基础和良好的生存条件。这靠两种迷信:一种是迷信画家的名气,认为名气越大画越值钱。买名家画的大都是富翁,他们是把画当做风雅的招牌或金银珠宝来储存的,画好在哪里,往往不懂也不愿弄懂,于是炒作扬名成风,于是便落笔生金。第二种是靠画面取吉兆,松鹤图题“松龄鹤寿”就是,还有画牡丹题“富贵图”、画鲤鱼题“年年有余”……这些实际上都带有原始图腾崇拜的品质。中国画靠这两种迷信,长期难见真正的发展。
  原本中国画并不直接表现大众生活,是它的致命伤,然而称之谓品位高雅的,是文人玩赏的自娱艺术,画面气息起码还流露着文人的气质修养;而当今画家,又有多少具有画外的文化修养?画作还有多少“文人画”的气质?花鸟不似自然环境中的花和鸟,山水也不是自然的而是概念设计出来的山和水,几乎成了只有笔墨加上概念搭建的躯壳,有些人其实缺乏思想和艺术两方面扎实的积累和修养,违背生活,走旁门左道,把笔墨和形象搞得怪模怪样,还标榜为“表现自我”、“抽象”,就算“创新”了,说成风格、特色;圈子里人互相抬举吹捧,尽说些绘画“鸟语”,别说大众也难懂得,恐怕就连他们自己是否懂也是疑问。我年轻时还算做过专业美术工作,都看不出他们的“作品”有多少可供悟的意和可感的情。一幅画卖几千元甚至几万元,也未听哪位高明的说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然而在中国就这么有趣,有人相信这种画值钱,有人需要吉兆画满足欲望,而且这种求画风比过去任何历史时期都厉害百倍千倍。呵呵,现在当画家的,不乘机涂涂画画换进大把银子,岂不就成了傻瓜?何必花工夫去增加什么思想文化修养?何必还要费心去严肃地思考什么现实问题承担什么责任?岂不迂腐到家了!社会上为追求一己或小集团利益,挂着“改革”、“创新”的牌子,以不合理代替合理,侵害公众和长远利益的例子都屡见不鲜;我若至今也是画画的,干吗要守这条清规!
  再说松鹤图吧,那些想活百岁的“寿星”家里挂了它,真能长寿吗?这类吉兆画求之挂之,是寄希望于迷信,盼望天上掉馅饼式的收获,淡化做实际努力的意识,是一种唯心的文化传统、一种愚昧的民族特性。
  此图我临摹于二十多年前,说明我曾经也未能免俗;当然如今再不会愚昧地制造那种延续愚昧的“画作”。
  然而,那种愚昧十分顽劣,觉醒真难。今后肯定还会有人画松鹤图。松鹤图的寿真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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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竹篮(1)
竹篮,也许是人类最早创造的工具,也许是先民们还未使用货币以物易物时代就是市上主要物品之一。漫长的历史中,人们生产和生活都无法离开它。
  我生活在苏南水乡。这里多有竹园、竹林、竹海,有竹为料。乡间有好多人家房前屋后有竹园,村村都有会劈竹成篾做篮的手艺的人,小镇也有专做竹器的作坊,人们用竹篮自然更加普遍。新时期前,我见惯各种竹篮,大的有装秧苗、菜蔬、山芋、鱼儿等的苗篮,容量相当于箩,是用绳系着的,成对作挑运用;有江竹篮,容量小于苗篮,但还较大,是用篾做了绞丝篮绊,可以手提也可以臂挽;这两种竹篮都因为要装重物,编织用的篾便粗壮毛糙,不讲究好看,显得粗气。还有一种叫洞头篮,形状偏讲究,口大底小,口是圆的,底是六角形,所用的篾劈得很细抽刮得很光洁,编织形成的篮孔也都是六角形,比较精致美观,当地人称孔为“洞”,也许是因为篮孔好看,所以称为洞头篮。它比江竹篮小,不过它本身也有大小不同的型号,这要编竹手艺好的人才能做。
  竹篮,乡村人用篮,主要是为生产劳作,装喂猪牛羊的野草,装菜蔬,装田里刨出的山芋、芋头,装捕到的鱼和虾……
  小镇人每天早上提着空竹篮东街到西街悠然地走一圈,到沿街摆的蔬菜摊、鱼虾摊,到肉店、豆腐店,回来时荤荤素素装了一篮子。镇上人用篮子主要是为生活享受,拎着篮子上街买菜,是“街上人”的特征——当然多为家庭主妇,用的大多是那种做工讲究的洞头篮。当地有俗话说:“三世修(修行)个街旮旯,七世修个城旮旯。”是说用篮子干活的乡下人要变成拎篮子买菜的镇上人,得修上三世;要变成城里人得修七世,成了镇上人便犹如成了仙,提篮子干活和拎篮子买菜有着等级差异。
  我出生和读书及早期工作都在小镇,上世纪70年代末因工作调动,到城里安家落了户,看来我早已“修了七世”。从老母到妻子,都还是拎竹篮到菜市场买菜的。用的篮,多是乡下亲友送来的。初住到城里,乡下有位亲戚来串门,就带来一大一小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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