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一曲东林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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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一曲东林党-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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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背影,说:“我的学说要流传到南边了!”杨时的主要贡献,是把理学传播到南方,朱熹是他的再传弟子。

  书院之所以命名“东林” ,缘于杨时曾游过庐山东林寺。他见那里环境幽美,曾赋诗一首,题为《东林道上闲步》,下山后杨时途径无锡东门,发现这里溪水流淌古树参天,颇似东林寺周围环境,便留下来创办了东林书院,讲学传道,一直到七十三岁。……顾宪成想起这些,不由地心潮起伏,杨时创办东林书院,已近六旬,而眼下自己刚五十岁,正是知天命的年龄,此时不大展宏图,步龟山先生后尘,做一番事业,还待何时 ?他想到这些,有些激动地对李三才说:“道甫,走 !我们一同去书院看看。”

  书院旧址位于城东的弓溪旁,二人先来到书院门前的石牌坊下,仰看额上的题字,早已模糊不清。进了大门,只见一片破败景象,断垣残壁野草丛生,剩水枯荷了无生气。二人转了一圈,来到了宋人修建的杨时祠堂,堂前有一副对联,墨迹已暗淡无光,是颂扬龟山先生功绩的,上联是“载道而南揭理一分殊之旨十八年春风化雨” ,下联是“奉神以祀萃仁至义尽之儒两三朝威风祥麟” 。进了屋内,二人发现杨时像前香烟缭绕,供桌上摆放着一些时令瓜果,顾宪成告诉李三才,每逢春秋两季,常有读书人前来祭祀先生。顾李二人向杨时像行了礼,随即走了出来。

  在书院门口,顾宪成竟巧遇了过去的一个弟子,叫何栋如的。何二十七八岁,无锡人,是个新科进士,正准备出任湖广襄阳府推官。推官是个小官,主管刑狱,顾宪成瞅见他一付血气方刚的样子,便关切地叮嘱了他几句:“眼下矿监税使嚣张 ,你新官上任,遇事要冷静,千万不可凭血性,多学学这位总督李大人!……”边说便用手一指身旁的李三才。何栋如忙向李三才行礼,一脸恭敬的神情。临别时,何对顾李说:“二位老师的教诲,弟子牢记心间。”

  晚间,李三才就留宿在了顾宪成家。这一夜正是中秋佳节,朱夫人备下了月饼和菱角粥,吃过甜月饼与解腻的菱角白米粥后,顾李二人先是欣赏了一番清空中的明月,接着李三才对顾宪成说:“泾阳,你既有此志,重建东林书院,我必全力相助,如银钱不够,可直接到淮安找我。”

  顾宪成笑了,说:“那是自然 !道甫,我有个设想,书院建好后,每年搞几次讲会,以文会友,联络一批有志于学问且品德端庄的人,就像滚雪球一样,人多势众,对社会对朝廷会发生良好影响。”

  李三才赞同地说:“你们吴地多君子,如能联属在一起,开天下风气之先,确是件大盛事!”

  之后,二人不约而同怀念起邹元标与汤显祖。顾宪成说:“南皋(邹元标号),在家乡吉水讲学,名声在外,我听说朝内外,上疏请求重新起用他的,不下百篇。”

  李三才说:“这倒是真事 !不过咱们这位皇上,不喜欢用旧人;我一直有个心愿,想向皇上荐举你们三人,你、侪鹤和南皋。”

  顾宪成坦然一笑,说:“大可不必 ! 我现在活得挺自在。你看若士(汤显祖号)自辞官后,活得兴趣盎然,传奇作品一本一本出,脍炙人口!”

  李三才感慨地说:“若士越发与我们不同了!他推崇李贽的《焚书》,接受书中对孔孟的批评;他对程朱理学也不大买账,他与主张‘理有者,情必无’的达观大师,有深交,达观几次到临川来会晤他,我猜测《牡丹亭》的情节受达观影响不小。若士与我们相比,像鹤立鸡群,哈哈!”

  顾宪成平静地说:“人各有志,我还是很喜欢他的个性。”

  五

  推官何栋如刚一上任,就碰上了木材商人刘自强一案。刘从山西运木材途径湖北,一入襄阳,便被税监陈奉手下的爪牙劫获。那些唯利是图的税差,原以为能勒索到一笔孝敬银子,没料到刘自强手头并不宽裕,爪牙们没捞到什么油水,内心不甘,便撺掇主子陈奉,行文到襄阳知府,命令知府以漏税罪,把刘自强拘禁,从而敲诈他的山西家中。……

  襄阳知府吩附推官何栋如处理此事。何了解了事情真相后,便将刘自强无罪释放,此举大大惹恼了税监陈奉 ,陈在背后大骂何是“强项府佐,阳欺阴藐” ,从此便与何栋如结下了冤仇。

  不久,御马监太监陈奉从钟祥县抵达襄阳,一进知府大堂,他便以巡按的身份,传见全府官员,并要求知府以下佐吏杂职,一律对他行单膝下跪的晋见礼。对陈奉的无理要求,推官何栋如嗤之以鼻,他对同僚说:“本官是皇上任命,他一个中贵人(太监),有什么资格传召我?”拒不晋见,只是把自己的名帖递交了上去。

  陈奉知道了此事,心说一个乳毛未退的小推官,竟敢一次次“犯上” ,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了!第二天,陈奉一升堂,第一个便点何栋如的名字,命令他把襄阳县各项钱粮登记造册,次日一早面呈上来。更有甚者,陈奉在一日之内,还多次派人持票去催促此事,票上直书何的名字。何栋如心里清楚,陈奉这是故意刁难,并有意侮辱自己,他本想亲自找陈奉当面理论,猛然想起数天前泾阳老师的叮咛,自己不应该意气用事,于是便写了一封信答复陈奉。在信中他写道:“我这推官之职,是专为巡按御史掌管刑狱的;至于钱粮事宜,自有专吏,与本官无关。中贵人深居内宫,大概不晓得外官的分工吧 ?今日虽说你当上一名税使,自认为荣耀无比,但在我看来,你依旧是一个喂马的阉人!当下,你拿钱粮一事刁难我,是何居心 ?况且直呼本官之名,是何法纪 ?今日看在你是被人指使的份上,姑且不深究你。……”

  陈奉读了何栋如的信,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可一时又奈何不了他。

  十月,原知府大人上调陕西,何栋如代理知府。他一上任便下令襄阳城全城###,严查矿监税使及其爪牙的罪行,一旦发现他们还在进行违法勾当,立即捆起来扔到江中。陈奉一看事情不妙,连忙趁机逃回了武昌。

  陈奉恨透了何栋如,他让人写了《楚臣上下朋谋,展舒甚难》一疏,上报皇上,弹劾何栋如。到了年底,陈奉派出指挥王某与两个参随,带着许多兵丁,又去谷城开矿,因矿脉不明,不得不空手而归。王某一气之下,居然带人闯进谷城县衙,命令县吏拿出库银抵充,遭到拒绝后,王某凶狠地殴打县吏,并用刀劈开库门,抢走许多银两,从而激起了全县的愤怒,人们关上城门,四面堵截凶犯,除王某与两个参随劫船逃脱外,其余二十五人全被抓获。

  何栋如亲自审理此案,准备按强盗劫库律,把案犯处以斩刑 。陈奉听说后,几次派人要求“放人” ,均被何拒绝。陈奉气急败坏,多次上疏诬蔑何“抗旨” ,不久何栋如被逮捕进京。

  何栋如在狱中谈笑自如,他说:“好官,为何不可以做 ?监狱,也太辜负忠臣了!”

  税使陈奉自扳倒了何栋如,气焰更加嚣张,动不动就鞭笞官吏,抢掠商民。他在荆州征收店税,因肆意增税,遭到了数千商人的围攻,人们纷纷向他头顶投掷瓦片。后他又负责开采兴国州矿洞丹砂 ,更是胡作非为。兴国州当地有地痞漆有光,向陈告密,诬说平民徐鼎等人,私掘唐朝宰相李林甫之妻杨氏坟墓,获得黄金万两,陈奉听后大怒,立即派人把徐鼎等逮捕,并施以酷刑。

  巡按御史王立贤听说此事后,感到非常荒唐,世间哪有一墓窖藏黄金万两之理 ?便上疏替徐鼎等辨冤,实事求是地指出,徐鼎所挖之墓,不过是元代吕文德妻之墓,地痞漆某之辞语多不实,可皇上朱翊钧根本不听。

  以后,陈奉又去枣阳青山开矿。知县王之翰以青山矿靠近“显陵”的缘由,进行阻拦,陈奉十分不满,让属下以阻挠开矿的罪名,弹劾王之翰。很快京城派来了缇骑 ,抓走了王之翰。王县令最终死在了镇抚司诏狱。

  陈奉驻跸武昌,自称“千岁” ,开矿扰民,毁屋挖坟,剖孕妇溺婴儿,断人手足并投入江中。一次在税署中,他公然调戏王秀才的女儿,并凌辱沈秀才妻子,激起了民愤,有一万多市民,包围了税署,呐喊着“不杀陈奉,誓不罢休!” ,而税署的爪牙,居然开弓射箭,伤及无辜。

  新任湖广佥事的冯应京,这位分巡武昌、汉阳、黄州的司法官,对陈奉的暴行,早已忍无可忍了。好友何栋如的被捕,及刚发生的侮辱妇女事件,深深激怒了他,他果断地下了命令,并亲自指挥公差,去税署抓人。

  陈奉为了缓和关系,救出被抓的爪牙,便托人以犒劳冯佥事的名义,给冯送去一桌酒席,在装食物的箱子中,藏有不少黄金。冯应京警惕性很高,让家人仔细检查了一番箱子,当发现黄金后,冯冷笑数声,吩咐家人把黄金陈列门前,并把送东西的人押在门前示众。

  陈奉知道后,恼羞成怒,上疏诬蔑冯应京“凌辱敕使”“阻挠圣命” ,冯应京上疏辨诬,并列举了陈奉的九大罪状,可皇上偏听偏信,下旨将冯罢官,并派出缇骑把冯押解入京。

  冯应京被押上槛车时,武昌士民愤怒了,他们围着囚车号哭不已,囚车不能前行。就在这时,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外国人,风尘仆仆赶到槛车前,来为冯应京送行。他就是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冯应京的知心朋友。神父与冯交往已久,冯曾派学生刘元珍赴南京当面向神父请教,冯还重印了利玛窦写的《交友记》,并亲自写了序言,此外冯还支持仆人自愿领洗。……此时冯应京一见到利玛窦,忙伸出双手,紧握神父,高兴地说:“神父,一向可好?”

  利玛窦大声用中国话回答:“冯,你是无辜的 !你爱民如子,你有上帝般的慈悲之心,你很勇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的皇帝已经邀请我去京城,凭着我们的友谊,我会向你们皇上提出请求,宽恕你,释放你 !”

  两个老朋友正说得难舍难分,现场却出现一片混乱。原来陈奉为了复仇,故意在税署大堂前的木牌上,书写冯应京的种种罪名,并召集数百兵丁,驱赶鞭打前来送行的民众。武昌百姓忍无可忍,一下子聚集了数万人,把税署围个水泄不通,陈奉见大事不妙,只身逃往楚王府避难,再也没敢露头。

  愤怒的民众,把抓到的六名陈奉的爪牙,包括参随耿文登,一同扔进了长江喂了鱼。巡抚支可大出面袒护陈奉,厉声指责民众滋事,民众怒不可遏,又放火烧了巡抚辕门,并打伤了从京城前来逮捕冯佥事的锦衣卫。

  湖广“民变”的消息传入京城,皇上怕引起连锁反应,急忙把陈奉召回,陈奉离开武昌时,携带的金宝财物,竟多达万计。

  冬天,利玛窦进了北京城。他是十八年前来中国传教的。他先是在澳门,曾结识了被远谪的汤显祖,后又到过广东肇庆、江西南昌等地。他刻苦钻研儒家经书,力图在四书五经中,寻找出与天主教的契合点。他为了与中国士大夫打成一片,给自己取了一个中国名字——“西泰” ,并改穿了儒服。他向知识界介绍了西方算学历法,在士大夫阶层中,颇有人缘。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见到中国皇帝,并劝说皇帝信奉天主教。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曾多次通过总督、尚书以至太监,向万历皇帝致意,他的诚心终于打动了朱翊钧, 中国皇帝同意他进京传教。

  皇帝下旨让首辅沈一贯先行接见利玛窦。在沈的古香古色的书房里,利玛窦一身儒生装束,向沈一贯行了大礼,沈惊讶地望着他,高兴地说:“怪不得人们都称你‘西儒’,果然汉化了。一身装束,言谈举止,已有十分像了,本官只有赞叹!”

  利玛窦向沈一贯赠送了一架乌木制作的凹形日晷仪,沈回赠了一些绸缎皮货等中国特产,随后,沈一贯设宴招待利玛窦,在酒席宴上,沈向神父问起西方基督教对婚姻的看法,利玛窦侃侃而谈,他说:“在我们西方,婚姻仅缔结于两个人中间,连皇室也是这样,我们主张一夫一妻制,不像中国……”

  沈一贯笑了,他对陪坐的礼部官员说:“在一个婚姻都如此圣洁的国度里,由此可以看出,那里的一切,都规范的多么得当 !”

  皇上听沈一贯汇报后,对利玛窦很感兴趣,决定亲自接见他。神父依然是一身儒服,头戴士大夫常戴的皂条软巾,说起话来满口孔夫子语录,皇上对他顿生好感。

  利玛窦注意到皇上的神态,心里放松了许多,便开门见山说:“我们天主教能把陛下,带到一个通向巨大功德的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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