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少奶奶，少爷来了。”
有小丫头在外面传话，梓清敛了神，对翠竹道：“你挑个时机将莲香的事跟玉珠说说。”
“好的。”翠竹应了声便要往外走，梓清想了想，又道：“告诉玉珠，莲香是失足落水。”
“这……”翠竹不解的看向她。耳听得屋外的步子声越来越近，梓清摆了手道：“快去。”
翠竹垂了头，退下。
“清儿。”
谢沐安撩了帘子，往里进来，梓清放了手里的茶盏，迎了上去，轻声道：“兰姨娘可是回来了？”
“回来了。”谢沐安应道，转了身进净房洗脸，一边却是撩了眼角看向梓清，见梓清神色之间甚是平静，只是眉宇之间似是很累，扔了手里的帕子，返身出来，道：“适才，吕公子派人来，说那圣音在半途逃了。”
“逃了？”梓清佯装愕然，在世子俯看到兰依的娘亲时，她便想到了这么个结果，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全，她邹了眉头，急声道：“怎的就让她逃了，那莲香的死谁来负责。”
谢沐安上前伸手，将她搂到胸前，轻声道：“清儿，你未回俯时，忤作来回话了，说莲香是失足溺水而亡。”感觉到梓清的身子僵了僵，谢沐安紧了紧手势，低了头，贴着梓清的耳旁软声道：“你别急，我已经派了人去追查那圣音。”
梓清强忍着那口恶气，稍稍等了一会儿，才推开了谢沐安，淡淡的点了点头。
谢沐安还想再说什么，碧云阁的方向，却响起兰依一声惨历的哀嚎，谢沐安身子一僵，便要出去，但想到跟前的梓清时，抬起的步子又放了下来。未几兰依跟前服侍的小丫头，红裳，跌跌倒倒的跑了过来，“少爷，少爷，兰姨娘不好了。”
眼见得她掀了帘子便要跑进来，横刺里一个青绿的身影一步上前，将她拦了下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少爷在和少奶奶说话，你敢在这喧哗。”语气冷冽无比，一双寒眸更是冷冷的直直扫向红裳。直把个红裳盯得背上生凉。
“她是？”谢沐安疑惑的看向梓清。
梓清道：“她原本是侍候大姐的丫头，大姐见我没了莲香便将她送给了我。结霜，过来见过少爷。”
结霜理了理衣裙，拾步上前，“结霜见过少爷。”
谢沐安蹙了蹙眉，只一眼，他便看出结霜是个有身手的，而且那身手还不差。欲待再问几句，却在看到门外瑟瑟而抖的红裳时，转了念头，一步上前，道：“姨娘怎么了。”
“少爷，适才有人送了样东西给姨娘，姨娘看见那样东西便呕了口血晕了过去。”
“什么……”
谢沐安想不到才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怎的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身子一晃，人便要往外，却想是突然又想到什么，生生的拧了身子，回头看向梓清。
“我也去看看。”梓清温温道，又返了身，对结霜道：“结霜你跟我一起去。”
“是，少奶奶。”
碧云阁
兰依悠悠醒转，看着手里那尚渗着血腥之味的衣裳时，干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一声声的娘直喊得人人跟着落泪。
“兰依，这是怎么了。”尚在院子里便听到兰依那泣血的哭喊之声，谢沐安只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痛得他连呼气都痛。再不多想，撇了梓清，直往内室进来。
“沐安，救救娘，求你救救她老人家。”兰依死死的抓住了谢沐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枕木似的，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奶娘她……”
猛的意识到什么，谢沐安抬了眸子看向刚刚走进房内的梓清，不知道梓清是否听到了他适才的话。梓清压了唇角的笑，蹙了眉头看向兰依，不解道：“兰姨娘这是怎么了？”
“夫人！”兰依一把撇了谢沐安，几步扑倒在梓清跟前，额头重重的抵着冰凉的地砖，哀声道：“夫人，我求你，我求你，救救我娘。”
梓清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沐安狠狠的剜了一眼过来，就连以头捣地的兰依都愣了愣，缓缓的抬起头不解的看向梓清。喃喃道：“夫人……”
“兰依。”梓清并没有伸手去扶跪着的她，只是微微的低了身子，压了眼皮，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若记得没错，当日你进俯时，可是说过，这世上再无亲人的，此刻，你却说让我救你娘，我真的被你弄糊涂了。”
“夫……人。”兰依愣愣的，一时连眼里的泪都忘记了要落下。
梓清瞥了眼被兰依掷于地上的沾血的衣裳，眉梢微拧，讶异的看向兰依，“俯里哪来这么污秽的东西，来人，还不快将它扔了。没得沾了晦气。”
“是。”
便有小丫头上前，想要去扔那破烂沾满血渍的衣裳。
“不要。”兰依扑着上前一把抢在了手里，紧紧的贴在胸前，泪眼朦朦的看向谢沐安，哆嗦着唇，“沐安，沐安，救救……”那后面一字却是再也喊不出来了。
梓清却先谢沐安做出了反应，她缓缓的起身，踩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向兰依走去，有风吹起，带动她飘逸的纱衣，似乎隐隐的于唇角勾了抹笑意。谢沐安看着这样的梓清，忽然就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惧。
“兰依，到底出什么事了？”梓清缓缓的蹲下身，目光平视着兰依，“莲香已经死了，我原本还担心你，好不容易你平安回来了，怎么现在却是这副样子？沐安说，莲香是失足溺水而死的，我本来还想问你，你昨夜在庙里可曾遇见莲香。”
一番话说得没头没脑，似是而非，但她的话才落，兰依绝望的眼里越发生起了一抹惊惧，她抬了头，凶狠的看着梓清，“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
“兰依。”谢沐安连忙出声阻止，却不料兰依比她的速度还快，猛的便朝梓清扑了过去，尖利的手指眼见着便要挖上梓清的脸，梓清勾了唇角，缓缓的闭上眼，意料中的痛并没来临，反而是听到兰依一声惨呼。随之而起的是谢沐安的暴喝。
“你干什么。”
梓清猛的睁了眼，便看到谢沐安抬了脚朝结霜踢去，而结霜竟是面不改色的立在那不避不躲。梓清来不及细想，一个步子插了上去，生生的挡在结霜跟前，谢沐安那抬起的一脚眼见着便要到，在看到梓清时，硬是半地里拐了拐，身形踉跄着，几欲不稳。
“谢沐安，你干么要打我的丫头。”
“她。”谢沐安抬了手指着结霜，却说不出一句言语。
一声痛呼响起，梓清这才发现，兰依禁然被结霜狠狠的一脚踢翻到一侧，此刻她正捧了胸口，痛得浑身颤抖不止。
“来人。”梓清冷冷的看了眼谢沐安，转而对听到呼声进来的下人，吩咐道：“进宫去请个太医来。”
“是，少奶奶。”丫头转身便要走，梓清却又忽的喊了声，“顺便也去趟钦天监问问监正大人，有什么镇魔降妖之物。”
小丫头愕然的立在那，一时反应不过来。
“梓清。”谢沐安恼怒的唤了声梓清，将兰依抱到床上，几步行到梓清跟前，“你这又是做什么，请太医便请太医，什么镇魔降妖都出来了。”
梓清冷冷一笑，微凝的小脸缓缓的抬起，直视着谢沐安，“兰姨娘若不是魔障了怎的对我这个夫人动起手来，还是说是爷的意思？”
“这……”
“结霜，我们走。我突然想顺哥儿了。”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便走，路过那名丫头身边时，冷声道：“怎的还不去。”
“是。”小丫头连忙一溜烟的跑了。
谢沐安看着晚霞中，那抹渐渐消失，仿似融于整个天际之中的身影，心底生起一抹淡淡的恐慌。这不是王梓清，这绝不是那个素来温婉，凡事柔顺，从不爱多言多语的王梓清。
第四十三章
梓清的浅笑安然像一把刀狠狠的戳进了谢沐安的心，他看到了鲜血淋漓却忘记了说痛，或者痛至麻木再无言语。
“沐安……”兰依娇喘着呼喊谢沐安，“我好痛。”
谢沐安回身，急急将兰依抱在怀里，抬手便撕开了她的衣襟，胸口处一片於紫，谢沐安倒抽一口冷气，好狠的心。转了身嘶声道：“太医呢？快请太医。”
红裳瑟瑟的躲在一边，眼见躲不过了，只得颤着声道：“少爷，已经派人去请了。”
渡月轩
梓清坐了片刻，忽的想起什么，转而起身，对结霜道：“你随我来。”
“是。”
结霜亦步亦趋的跟在梓清身后，不消多时便到了玉珠的屋里，入门第一眼梓清便看到那丛绿得发暗的蔷薇，已没有了层层叠叠的花瓣，只有那深浅不一的叶。都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想着往年莲香最爱将那大朵大朵的花瓣摘了洗净泡水喝，转眼却是天人永别。梓清的眼再次湿了。
“看着，莲香，我不会让你枉死的。”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脚便欲进房，却在那一刻，听到屋里压抑到极低的哭泣声，以及不甘的被堵住的咒骂。
结霜看着发愣的梓清，站在门口轻轻的咳了一声，里面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未几，响起细碎的步子，门吱呀一声开了。三婢脸色不堪的或站或坐于屋内。
“小姐。”见是梓清，翠竹连忙使了个眼色给玉珠，梓清这才发现，玉珠的手正滴滴嗒嗒的流着血水，叹了声气，梓清上前，取了一边针线框里干净的布替她包扎，轻声道：“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血来祭奠莲香呢？要用也是用仇人的血。”
“小姐，真的是那个骚蹄子害死莲香姐的吗？”玉珠红了眼眶直直的看着梓清，似乎只要她一个点头，她便会不顾一切的去找兰依拼命。
梓清松了手，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斜斜的坐在一侧的炕沿上，良久无语。
“小姐……”玉珠不甘的喊她。梓清抬起眼，涩涩的笑了笑，“玉珠，你怕了吗？”
“我……”梓清挥手阻止她往下说，“听我说。”她抬起眼看着三人，她本不想拉她们入水，可是她这个主子若是没了，又有谁能护得住她们。“也许下一个便会是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当然也有可能会是我。”
“什么？”玉珠难以置信的看着梓清，又转了眸光看向杏梅和翠竹，四人当中，她最是憨厚性直，遇事总是不愿也不会多想。杏梅与翠竹虽说不及莲香，却也是聪慧的，只这两天，她二人便想通了一些事，此刻听梓清这么说，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奴婢就是死也会护着小姐的。”后知后觉的玉珠也跟着跪了下去，重重的道：“我也是。”
梓清眼眶一热，咽下喉头的干痛，将她三人扶起。“我不要你们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死。”
结霜眼见梓清眼中有光闪烁，又见她强咽下那抹涩痛，拿了茶壶倒了杯冷茶递到梓清手里，“四小姐，喝杯茶。”
梓清接了，轻抿一口。转而对玉珠和翠竹道：“这是结霜，原本是侍候世子的，现由她替了莲香的位置。”
“玉珠（翠竹）见过结霜姐姐。”
结霜是冷性子的人，这刻见二人问也不问缘由便朝她行礼，心里不由得也生起了一股暖意。本来她还担心，初来乍道便占了大丫头的位置怕她几人心生隔隙，现在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担子。
“小姐，宋长贵家的托人捎了口信进来，说小姐要是方便，抽个空去四喜胡同坐坐。”
四喜胡同有座宅子，合着几间店铺，是梓清的陪嫁，宋长贵家的是陪房，平时照料着那宅子一家子人也住在那。梓清想起先前让宋长贵家的去清源的事，点了点头道：“你带话给她，我过段时间去，让她不用进俯回话。”
“是，小姐。”
梓清又转了头对玉珠道：“你这次去跟蓝掌柜见上面了吗？”
玉珠连忙点头，“见上了。蓝掌柜还让我带了封信回来。”说完，转身去翻那还没来得及解开的包裹。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递与梓清。梓清接了，一目十行看过，递给杏梅，轻声道：“烧了。”
杏梅接了，就着一个阔口海碗，将那纸点燃，眼见着它化为灰烬。
“都歇了。”梓清起身，眼见三人脸上还有悲凄之色，沉声道：“打起精神，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是，小姐。”
三人撩了袖草草的擦去脸上湿湿的痕迹。
梓清领了结霜往外走。一路向前，眼见得花红柳绿好不热闹，梓清却没来由的一阵心伤，这座院子，一晃眼，她住了三年。有些花草树木还是她嫁进来时，亲手一棵一棵住下去的，到得今日，忽然就觉得一切都成了一种讽刺。
“去梦海阁。”
结霜不发一言，只忠诚的追随着她的脚步。
“结霜，你说兰依她……”
结霜顿了顿步子，片刻轻声道：“兰依不足惧，只少爷……”
梓清点了点头，兰依会失态，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必竟那是她的亲生母亲。然，她一个小妾还能翻了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