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言从不说谎,他说没事,应该就是没事,我悬着的一颗心轰然落地。
“可是他们人呢?”我又追问。
“在东阳候的军营。”
“东阳候的军营?离睿那里!那我们呢?即然碰到了离睿为什么又和他分开了?”我大惑不解。
“因为你的赵离睿,想逼圣上随他去东阳!”昨晚冒险带我和凤仪出宫的武将站在身后高声吼着,愤怒不堪。
脑袋里嗡的一声,自己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
东阳候府,终于也摆明了车马吗?
见我的表情如此,那武将眉头一皱:“这是你们萧家算计好的吗?亏圣上昨晚还……”
“白易!退下!”静言少有的严肃打断了他的话,不怒自威。
原来他叫白易,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却不屑再看我,只是愤愤不平的瞪了我一眼便拂袖而去。
他是忠的,好在静言哥哥身边会有这样的人。
“你在想什么?”静言见我神情恍惚,问道。
我回过头来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太子哥哥。
如果他有一个好父亲,他接手的是一个好江山,那他必是一个好皇帝吧。即使沦落如此境地,他身上带给我的坚定的感觉仍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愈加强烈。
“皇上,我在想,您会如何处置我。”我笑了笑说。
“皇上?不是静言哥哥了吗?”
“东阳候一家背叛了您,您还准我叫您一声哥哥吗?”
“你也说是东阳候一家,难道,你已经把自己划为东阳候府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以为你会迁怒于我。我答应替你看着他们,可我没做到。”
“也许吧,也许我会迁怒,所以我带着你。”静言意味深长的说。
“昨晚的情况怎么样?”我又问
“你是想问离睿?”静言的眉头向上扬了扬。
“是。”我干脆的回答。
“你可知昨晚去萧府的暴徒有可能是东阳候派去的?”静言一针见血的说。
我低头沉思片刻说:“我知道有这种可能。离睿派那车夫来接我和姐姐,却没料到我中途回了萧府。不过,也许他的目标本来就是留住姐姐吧。”我自嘲的笑了笑。
“你倒看得开。”静言冷冷的看着我。
“他们利用姐姐威胁你?”
静言淡淡笑了笑:“他们应该知道,没人能威胁得了我。”
我咬了咬牙,犹自保持着笑容:“的确,萧家的女儿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枚棋子。不过你别忘记了,姐姐可是天命皇后,她要嫁的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静言闻言终于按捺不住情绪,抬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你以为就凭这点他们就会得逞吗?你很得意吗?赵离睿还不是弃你如草履!你姐姐是天命后,你又是什么!东阳候利用女人谋事,有什么了不起!等我与段老元帅会合,一切就会改变。”
我忍着痛一字一字的说:“静言哥哥,东阳候利用女人谋事,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你现在带着我,不也是为了威胁我哥哥吗?你又比赵离睿高明了多少!”
静言听着我的话,眼睛渐渐眯起,我了解他,这就是他盛怒的表现。
可我却并不怕,挣开了他的手说:“静言哥哥,我不想激怒你。无论如何,我一辈子谢你救了我爹和玲珑出府。何况,我并不介意被你利用,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找段老元师,找萧若衡。”
静言没想到我会有这番话说出口,他仍旧不作声审视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也许你不相信,可我真的不介意被利用。因为赵离睿利用姐姐,所以姐姐可以平安,爹也可以平安。因为你利用我,所以我也可以平安。我们都平安,我还求什么?这辈子我只恨一种人,那就是伤害我家人的人。比如,造谣萧府而又派人捣乱的人。”
“你就不怕东阳候威胁我不成,反而杀了你爹和姐姐?”静言恢复了常态,意味深长的问。
我摇了摇头。
“静言哥哥,东阳候是只老狐狸,虚伪的老狐狸。一方面想夺权,一方面还念着光明正大。如果他像西、南二候那样公然造反,我倒要怕了。可他东阳候自诩为仁义之师,不攻城,只守城。我看,他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我没猜错,他不但不会杀姐姐,反而会待姐姐这位未来的国母为上宾。”
静言笑了笑:“挟天子以令诸侯?云衣,你这词用的真是妙。我自以为了解你,可想不到仍旧是小看了。”
我正色道:“静言哥哥,你不需要小看或高看我,你只需要相信我。我一定会陪你和段元帅、和哥哥会合。到时候,哥哥一定助你夺回大明的天下。”
“为什么?”静言深深的看着我。
“因为姐姐喜欢你,因为你救了我爹,更因为,只有你才可以还给我完整的萧府”我坦白的回答。
“就这么简单?”
“我的人生本来就是这么简单。”我笑了笑。
“你跟着离睿也会有完整的萧府。”静言一针见血。
“不会……”我苦笑了下:“昨晚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萧府本来不用出事,他有这个能力,可他选择听从他爹爹的命令。”
“昨晚的事,幕后一定有主使,你怀疑是谁?”静言想了想,问道。
我皱着眉沉思了片刻:“如果说散布京城即将被攻破的谣言,那么东阳候和西、南二候都有可能。可我想不出他们为什么把火引上萧家。”
“只怀疑这三候吗?”静言歪着头看我。
“还会有谁?”我愕然。
“你为什么不会怀疑北安候。”
“宁铮?怎么会。”我用力的摇头。
“怎么不会?云衣,从今天开始,恐怕你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静言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说:“你有没有注意到昨晚暴徒中为首的那个人,他的口音可是偏北的。”
我呆立当场。
不会是宁铮,一定不会,我注视着波澜不惊的河水,下意识的摸着仍旧挂在脖颈上的红绳,心里暗自确定,那中年人口音的确偏北不假,可也许只是巧合。
“云衣,我想你还是洗漱一下,不然可能没有马允许你骑上去了。”静言背对着我,边走边说着。
我看着他的背影,还好,他仍旧保留着那份从容和幽默。也许,能将天下收于囊中的人,需要的正是这份气度吧。
快速的洗漱完毕,我便规规矩矩的站在草地上看着静言。
“白易,我们上路!”静言只是扫了我一眼,便朗声叫着白易。
白易和另外四五个士兵早已整装待发,听得明文帝的号令一起,便迅速上了马。
我见他们都上了马,便安静的走到静言的马前,伸出手:“静言哥哥,请拉我一把。”
静言看着我的手,又看了看我:“昨晚是情况特殊,今天……”
“如果皇上介意,我也可以和其他的士兵同坐一骑。”我淡淡笑了笑,转过身去朝着白易走去。
“等等。”身后的静言喊住了我。
我微笑着回头看向他,他的神色里竟也有了一丝狼狈,却仍旧皱着眉一把将我拉上马:“如朕不准,你可是真要与别人共乘一骑了!萧家的家风如此开放吗?”
我不以为意的说:“皇上也知道这是特殊时候了,难道让我再扭捏作态的等着追兵来吗?”
静言的身子僵了一僵,随即不再言语,收紧缰绳高喝着,一行人便向西南出发。
我知道这一路上必是凶险,我也知道爹和姐姐必定在东阳候的军营度日如年。可无论如何,只要静言没事,他们便没事。为此,我一定要找到哥哥。
其实讲到行路,我可是静言绝对绝对的累赘了。
一、马骑的一般。
二、不认方向。
三、不记路,对哪里都是似曾相识。
好在这第一点可以勉强克服,后面两点也不用我太操心。
按照静言和白易的计划,我们这一行共八人,为了避开东阳候的搜寻和有可能在背地里暗算我们的西、南两候,不能走大路,只能走偏僻的小路。这一路上真是走走停停,只要发现人的踪迹便要躲进草丛中暂避。由于出城的时候走的匆忙,静言他们身上只带了少量的干粮。集中起来分配后每人只有很小的一块儿。好在山林里野果子颇多,再加上偶尔还会猎到只兔子,倒也不太愁吃食的问题。可一天下来我也是有些精疲力竟了。虽说我前世是孤儿,却也并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可再看静言,他当初是风风光光的太子,又是临危受命的皇上。可京城内宫的政变如山倒,使他从一呼百应的天子沦落为只有七人跟随的孤家寡人,世事真是多变难测。看着他瘦削的脸颊实在是有些难过。姐姐,好在是我跟着他,如果是你,恐怕不知会难过成什么样了……
山路越来越崎岖,不时会有树枝刮碰到我的身上,再加上昨晚不知是谁用钝器打伤我的后背还一直没有上药,被汗水一浸,针刺般的痛。
“云衣,你可是要休息一下?”身后的静言问我。
“唔?不用不用,我不累。”我用力的摇头。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的身上这么烫?”静言有些犹豫的问着我。
虽说我告诉自己不要拘于世俗之礼,可还是感觉很害羞了。这是盛夏,我的后背紧贴着他的前胸,他自然感觉到我的体温。
可是……也不用说出来吧……
“真的不太对。”静言自言自语,我暗自咬了咬嘴唇没有吭气。
正想着,一只冰凉的大手已抚上我的额头,耳边又响起静言的声音:“你第一次进宫时只有五岁,你就当自己现在也仍是五岁吧。”
我明白他是怕我不好意思,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便由着他试我额头的体温。
“云衣,你真的在发烧。”静言的声音里有了一些担心的意味。
“不是吧!”我惊讶的摸上额头:“没觉得不同啊……”又侧过身抚上他的,他微微一怔,却也并不闪躲。
“嗯?你的好像是要凉些……”我犹豫的说。
“你这丫头,烧成这样了也不言语。”静言压低了声音微嗔。
我只是应了声说:“此地山石树林颇多,恐怕有野兽出没,我看还是找个山洞稳妥些。”
静言点了点头允了,我再回头看着后面那几个残兵,不由得摇摇头:“静言哥哥,我看他们的情况比我还差。”
静言闻言忙回头看过去,果然,那五名士兵嘴唇干裂,目光涣散,还有的伤口迸裂,从衣服里渗出了些微的血迹。
“朕,对他们不住……”静言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诧异的扭过头看着他,真是没想到一直冷静的他也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正想着,前面探路去的白易骑马跑了回来,靠近我们后朗声报着:“皇上,前面有一个山洞,臣进去看了下还是很干燥的,天色已晚,不如在山洞里休息。”
可以休息了吗?我期盼的等着静言的回答。
静言看着我这幅表情,了然的一笑,点了点头。我高兴的朝白易看过去,可他还给我的仍旧是爱理不理的神情,我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说实话,我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斗嘴或是生气,也许,我真的病了。
白易说的没错,在野外能找到这样的山洞的确算不错了。
小心翼翼的朝山洞里走着,这洞里并没有寻常山洞惯有的古怪潮味,想必通风不错,我满意的点点头。
“有时候我真的奇怪,你会是萧府的小姐?”静言站在洞口说着。
我回头看他,逆光,看不太清他的脸,想必是笑着的吧。
“静言哥哥,这里还不错。”我笑着回应他,然后筋疲力尽的就地一坐,头靠着洞壁只说:“先睡一下,吃饭叫我……”
没人应我,耳边却传来那几个士兵强自忍着却又忍不住的咕咕笑声。
管他呢!
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身下软软的竟是垫了稻草,什么时候垫上的?我奇怪的拍了拍额头,却意外的摸到额头上的湿帕子,扭过脸便看到静言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神情竟是有几分古怪。
“呃?怎么了?”我奇怪的问。
“云衣,你还会说梦话。”静言似笑非笑。
“说什么了?”我忙问。
他不语,仍是一副思考的表情。
“算了,估计我也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静言哥哥,休息一下我感觉好多了。”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被静言按住。
“云衣,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我不怕。”
“你这样强撑着,是怕我丢下你吗?”静言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问。
我一愣,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酸酸的。
“云衣,我不明白,你自小在萧府锦衣玉食。萧太傅对你关爱倍至。凤仪和若衡也都把你当做宝贝。可你给我的感觉却总是患得患失,为什么?”
我不语,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