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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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天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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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暗自将东阳候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姑奶奶我的年纪加起来恐怕有几千岁了!当然,是负数的几千岁!别人正着过,我是反着活的,汗……
  抽出被凤仪抓着的手,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说:“东阳候伯伯,我看不太清楚。”
  “哦?无妨,自可走近来认。”东阳候貌似和蔼的说。
  我回应他一个灿烂的笑,蹦跳着出席走近了宁铮。
  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比我高出许多,我需昂起头才可看到他冷冰冰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蝴蝶泉时还那样闪亮的看着我。可现在……这便是皇室的生活,这便是充满了欺骗的生活,我低下头去,看到他紧握着的双手,忽然间明白了他与我一样的紧张。
  “二小姐……可看仔细了?”东阳候不失时机的在身后提醒着我。
  我在心中微叹,脸上却笑逐颜开:“东阳候伯伯,这个哥哥与离睿哥哥一般高啊!”
  “嗯?离睿?这……”东阳候没成想我扯出赵离睿,不由哽住。
  赵离睿是东阳候独子,两年前也曾来围场夏苗,我与他有过几面之交。
  你东阳候不就是说宁铮与萧府有勾结吗?那我就把你家赵离睿也扯进来,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啊,离睿哥哥今年怎么没来?我还想与他比骑术呢?要说熟识,我和离睿哥哥熟得多!”我笑嘻嘻的回答,扭过脸来看着宁铮,他微眯了下眼睛,显出我今日所见戏谑的笑意。
  我的问话显是引起了大家的笑意,连明昭帝都有些忍俊不禁了,坐的姿势也放松了些,竟像是在看一场戏了。底下坐着的群臣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东阳候如何应对了。
  “咳!离睿今年没来,不过这个并不重要。圣上,离睿也只是夏苗时来过京城而已,与京城内的大臣应是不熟悉。”东阳候没想到被我这小丫头忽然将了一军,眼神不再装柔和,反而锐利的盯着我道:“萧二小姐,你的马所服之解药可是宁公子所赠?”
  “不是!”我干脆的回答。
  “那就奇了,如果不是宁公子的解药,你的马又怎会安然无恙?难道萧府竟会备着解药?”东阳候追问。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回答:“东阳候伯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马是被那个棕腹蛇咬伤的了?”
  东阳候愣了一下。
  “我的步月的确是被蛇咬伤不假,可我可不知道是不是棕腹蛇。我只是用爹从前教过我的方法为步月放清了毒血,还亲自给步月吸了毒哦!可能那蛇毒性并不大,所以步月没事啊,跟着我回来了……”
  东阳候皱了皱眉,片刻竟是笑了下:“老夫倒是小瞧了太傅之女,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应对。不过,小姑娘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我笑着拍了拍手:“候爷伯伯对我真好,今个儿我在林子里迷路的事,父亲说不雅,命家人不许说出去的,想不到候爷伯伯却这么快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我的马被蛇咬了。还能知道是被棕腹蛇咬伤了,伯伯,您是不是一直派人保护我来着?那人是谁啊?能一眼认出蛇的名字!好历害,不过他即然跟着我,为什么不出手救我呢?”
  “云衣,不可胡闹。你迷路之事围场的人差不多人尽皆知了,还不快到席上,快别缠着你候爷伯伯。”爹见我越发的嚣张,果然本着他息事宁人的原则,起身阻止我了。
  我吐了吐舌头,心头暗笑了下,却不敢再造次,只得回到席位上。
  萧若衡见我回来,少有的对我笑了笑,赞许之意溢于言表。倒是凤仪却仍旧面露忧色,见我坐下便嗔怪道:“妹妹,爹常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不以为意的笑笑:“事儿都找到家门儿口了,推又推不得,自然要想办法了。”
  “可是……”凤仪仍旧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启齿,眼神飘了出去。我顺着她的眼光一看,又是对着静言太子。
  静言太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举起酒杯对我们姐妹稍做了示意,眼角带了一丝意味深长笑意。
  看他如此,我麻出一身鸡皮疙瘩,不得了不得了,一个十四岁的太子而已,古代社会感情上还真是早熟。
  可是,东阳候即是敢发难,自有后话。
  他见我回了席位,意味深长的拈着胡子:“萧二小姐毕竟年轻,虽说萧太傅教了你解毒的一些措施,可毕竟是不到位的。况且,二小姐有所不知,即使你认不出那蛇便是棕腹,可棕腹咬过的伤口却是不同。”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老匹夫的还没完没了了。可是,步月的伤口的确是被棕腹咬伤,如果他认得出,岂不露馅前功尽弃了。
  脑袋飞速运转……
  却只听东阳候对着皇上道:“圣上,请准许微臣察看那马的伤势。”
  明昭帝想了想便道:“好,朕也正好奇。来人,把那马牵来!”
  皇帝发了话,自有太监一溜牙的朝萧家安置的帐篷奔去。我瞧着那人去牵马,竟是再无计可施,不由得看向宁铮,却只是见他似乎对我一笑。再瞧,他的脸上明明是没什么表情的,难道是我紧张的眼花了?
  只听宁铮又面对东阳候说道:“世伯,棕腹蛇牙与一般蛇牙不同,咬后伤口比一般蛇伤略宽,并且被咬伤的动物或人的身上在半个时辰内会出现大块的白斑。想必世伯对棕腹蛇也是有研究,小侄所说可是对的?”
  那东阳候点点头:“世侄所言非虚,老夫倒是要开开眼界了,如果萧府的马的确是被棕腹咬伤,又是如何自行医治痊愈的。”
  “不可能,如果真是被棕腹咬伤的,若无解药断无生还的可能。”宁铮斩钉截铁的应对。
  东阳候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竟像是没什么把握了。
  我比他还没把握,宁铮一直强调步月断无生还的可能,难道……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的确是对的。那跑去牵马的太监一溜烟儿的跑了回来,跪在地上高声报着:“启禀圣上,萧二小姐的马已死,马身上有大块的白斑。”
  脑海中嗡的一声鸣响开来,步月那双憨厚温柔的大眼不断的浮现出来。它用长长的舌头舔着我的手心,它用头亲昵的蹭着我的面颊,它拼了命去践踏那该死的蛇只为了救我……我想保护的,终究还是去了,莫名其妙的去了。
  全身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上首的圣位上,明昭帝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宁铮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蛇的确是棕腹不假。可做的也太露骨了,朕倒也想知道是谁这么笨想来陷害朕的忠良候爷。静言,你去查查。”
  静言太子俯首称是。
  一众群臣,也都是一付遗憾好戏结束的样子。
  那东阳候,皱着眉仍旧想争执些什么,却苦于没了任何证据。
  我看向站在那里的宁铮,他却面无表情的半垂着眼帘看着地面。
  事情到了现在,仿佛与我已不再有关系。身子有些微晃,萧若衡起身来扶住我的肩膀,朗声说:“云衣,我们回去。”
  只听爹在旁边向明昭帝请求着:“圣上,那马是小女的宝贝,请准许微臣带小女先行告退。”
  听不清明昭帝说了些什么,也不想再听,只是任由着凤仪拉着我的手木然的朝帐篷走去。
  “云衣,我把我的若星送你好不好?它很听话,跑得也快……”凤仪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不敢去看她,我也不想说话,生怕一说话眼泪就会掉出来。
  萧若衡拍了拍我的肩膀,尽量满不在乎的语气:“你想要哪匹就哪匹,随便挑!”
  我感激的笑着,用力拭去终于滑出的眼泪。
  我心里明白,应该是晚宴前宁铮杀了步月。我也明白,步月不死,便是我萧府的祸事,也许会连累更多的人。
  可是我仍旧无法释怀,他有着那样的一双眼睛,却也是那样狠的一个人。潜意识里,我已经把他当成是朋友了。我还试图去帮他。可是,也许我更无法释怀的,正是我自己并没有保护身边人的能力。
  这样的朝代,这样的局势,我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而已……

  第 10 章

  夜已深,四周静悄悄的。
  赶到帐后的马厩,看到平日生龙活虎的步月悄无声息的躺在草地上,我居然没有哭。只是默默的走过去靠在它依旧柔软的小腹上。这是平日里我最和它最喜欢的姿势,让我感觉温暖和安全。
  凤仪蹲了下来,仔细查看着步月受伤的前腿,眉头紧皱在一起。
  “凤仪,别看了,只是徒增烦恼。”萧若衡站在那里,淡然的说了句。
  凤仪并不回答,眼里含了泪水转过脸对我说:“云衣,你没事吧?”
  我疲惫的摇了摇头:“我想陪步月最后一晚,你们回去吧。”
  凤仪刚想开口,却被萧若衡打断:“放心吧云衣坚强得很。凤仪,让她自己陪步月说说话,我们去看看爹,刚才东阳候明显是想把萧家也拖下水的。”
  说完,便蹲下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便硬拉起不太情愿的凤仪,出了马厩。
  到底是自家哥哥,知道这个时候我并不愿意被人安慰。
  从小到大,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安慰,也不喜欢安慰别人。
  被安慰的时候,总是替安慰我的人费劲。安慰别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说的都是没用的话。
  真的伤心,又岂是安慰了就会好的……
  中毒而亡的步月,大概明天就会被火化吧,也就是说,我再也看不到它了。疲惫的闭上眼睛轻抚着它光滑的马身,脑袋里一片空白。
  啪啪的几声轻响,是脚踩上干稻草的声音。
  声音走到我和步月的前面就静了下来,是凤仪还是若衡回来了?我抬起头来看着。
  他高高的站在对面,和我近在咫尺,挡住了照进来的月光。
  黑衣,腰际的白玉带钩。
  是他,宁铮。
  “你我素不相识,来这里做什么?”说完了话,我又抱着膝盖靠在步月身上,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说话,只是沉默着。
  就当我以为他或者沉默到天荒地老,或者转身离开的时候,旁边又多了一个带着温度的身体。
  他竟也学我的样子坐了下来,紧挨着我。
  我诧异的看着他的侧脸,月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下留下暗暗的投影。
  “你是来说对不起的?”我问。
  他扭过头来注视着我,眼睛又是那样的闪亮,“为什么说对不起,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咬了咬嘴唇:“如此说来我还要谢你,你杀了步月,所以我们萧家免了一场灾难。”
  “不必说气话,我知道你懂的。换作是你是我,也会亲手杀了步月。”月光下,他竟然看着我微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坐正了身子问。
  “小姑娘,不必知道那么多。”他懒洋洋的回答,顺手扯了根稻草在嘴里咬着。
  我啼笑皆非,却无可奈何。
  失去步月的痛一股脑的涌在前胸,窝心的痛,却无处发泄,看着他一脸的无所谓,我一字一字的慢慢说着:“我是萧云衣,今年十岁。”
  他不语,只是正视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和凤仪姐姐的生辰只差一天,五岁那年,娘便让我们两个自己挑选礼物。凤仪选了一对她很喜欢的绿玉耳环,我却不知道选什么好。刚巧府里的马生驹,我便吵着去看,那马难产,痛了好久,流了很多的血,最后才生下了步月。娘便说,看吧,当年生你的时候也是这么痛,今后你再调皮便想想娘受的苦吧。我点头答应了,跟娘要了步月做礼物。不久之后,娘便染了风寒去世了。步月是她送我的最后一个礼物,也是我从小的伙伴之一。”
  他依旧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也跟着我难过或者内疚。你说的对,如果是我,可能会亲手杀了步月。可杀死步月并不是唯一的办法。你在赴宴之前有时间来杀步月,说明你已经知道有人会对付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森林,又为什么会随身准备着解药,难道都是巧合吗?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都不想知道!我爹是太傅,一向只是专心做他的学问,我们萧府利来就远离任何争执,可今日无缘无故被东阳候将了一军。也许你只当我是个无知孩童逗弄着玩罢了,可我把你当作是溺水时会跳下来救我的伙伴。所以,我很遗憾你来杀步月之前应该先想一想,或和我商量,也许步月根本是不用死的,不是吗?”
  我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便站起身来,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厩外走出去。
  虽是盛夏,可围场一直是避暑之地,夜风清凉的拂过令人格外舒服。
  “说来也怪,你遇到我的时候明明乌云满天,可这雨竟是没下得成,到了这会儿竟是平静了。”我叹了口气,转回头,朝宁铮笑着说。
  却不知宁铮何时已站在了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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