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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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意恩仇-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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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爸爸就不能同家里保持联系。尽管她那时还小,这道理是懂得的。有的同学猜测,她的爸爸是搞原子弹的,与战友们奋斗在祖国西疆的戈壁大沙漠上,因为只有大学毕业生,才有资格去搞原子弹。还有的同学猜测,她的爸爸是孤胆英雄,接受党的派遣,在敌人的心脏里执行着特殊的任务,美蒋特务机关就是斗不过她的爸爸。这样,她成了同学们崇拜的对象,同学们也将她引为自己的自豪。她把同学们的话又告诉了母亲,母亲只是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含糊其词地说:“妈妈也要保密。”她已经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了,跟抗日小英雄王二小同龄了,她从课本中知道许多英雄人物的故事,而且也看过许多电影,比如《党的女儿》、《刘胡兰》等等,知道要为革命保守秘密的纪律,不再向母亲追问爸爸的来历去向了。尽管如此,她常常在梦中见到过爸爸,爸爸胸前戴着英雄奖章,骑着高头大马,回家来看她了。然而,醒来后却老是记不清爸爸的“光辉形象”。梦境为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幸福感和满足感,她不再在同学们面前低头走路了。岁月在流逝,她在长大。她念初中了,再后来念高中了,爸爸依然只在梦中活动,而没有回转家门来。已经懂事的她不再相信爸爸“去执行特殊任务“的神话,为了不伤母亲的心,也不再询问自己到底有没有爸爸了。
  

第十四章 珠胎暗结(2)
母亲在棉纺厂里当工人,靠着她微薄的工资支撑着这个家。母亲性格好强,尽管生活困难,从不愿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自己身上的衣服补丁贴补丁,能将就的尽量将就,让女儿的身上穿得红绿新鲜,花枝招展,不输于邻里小孩。偶尔买回一些水果,母亲一口不进,全填进了宝贝女儿的肚里。记得念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患了麻疹,高烧不退,家中缺少给她治病的钱。母亲为了不被邻里瞧不起,不向外人借钱,一人偷偷地跑到医院的血液科去卖血,一星期竟卖了2000CC,将卖血的钱为她交了医药费。母亲文化程度不高,然而每天晚上总是坐在灯光前织毛衣、补衣服什么的,默默地陪伴着女儿做作业,总要等着女儿睡觉了才自己去睡。女儿是母亲心里的唯一希望。
  母亲长得眉清目秀,是闻名整个街道的大美人;但生活作风非常检点,沉默寡言,极少到邻里家串门,街上遇见熟人,也只是点点头,笑一笑,从不多说一句话,因此得了个外号叫“哑美人”。由于人长得漂亮,如一朵野菊花开放在绿茵中,难免招蜂引蝶,一些有钱有势的男人都想摘了这朵野菊花。母亲洁身自好,太阳落山就紧闭屋子大门,不让任何男人涉足,即使是街道男主任也不行。母亲对男人们的甜言蜜语充耳不闻,对“好心”的捐赠及礼品一概拒绝,对媒婆串门冷若冰霜。于是,在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中,母亲被喻成了“带刺的玫瑰”和“天边的红霞”,得到了邻里的赞扬和尊重。
  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周元春高中毕业后,尽管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和老师同学们的惋惜,毅然没有参加高考。她经过申请,由市劳动局统一安排到市邮电局当上了一名电话接线员。参加工作的第一天,母亲搂着她,喜极而泣,说了一句:“我终于把女儿养大成人了。”
  女儿大了,世界上的路就得自己走。母亲过着像带发修行的尼姑般的生活,女儿耳濡目染,多少受了点影响,刚参加工作那阵子待人接物谨小慎微。然而,这个世界繁花似锦,空气中又有多少灰尘粒子,同事们的笑谈中亦涉及许多风流韵事,社会上也时常流传着许多传奇性的才子佳人的故事,这些都慢慢地改造着周元春的思想和身心。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鼠大了也发情,何况人乎?女大十八变,一变一翻新。女孩子长到了二十岁,春心自然晃动,春梦逐渐频繁,母爱已经难以填满膨胀的空虚的心灵。这是生理的呼唤,这是人生的必然。对爱情似懂不懂,迷迷糊糊中也曾幻想着白马王子的来临。青出于蓝胜于蓝。周元春的美丽比起母亲来,有过之无不及,妩媚中带有几分娇气,刚毅中带有几分柔气。殊不知这娇气与柔气正是青春男孩“爱情之火”的添加剂和助燃油。于是,男性上司到接线室视察的次数多了起来,让接线室的其他接线员,比如经常迟到早退的,爱带瓜子等零食,工作时边啃边谈天的,叫苦连天;未婚男同事总是有事没事而编列出千百种理由到接线室里来,比如找水喝啊,借铅笔刀啊,什么什么的。甚至有些慕名男子通过电话,没事找事地同她搭上几句也是好的。她平常喜欢喝新鲜牛奶,有段时日天天有人给她送“免费”牛奶,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倒掉也不是,让她为难了一阵子。最后,她按市价,将购买牛奶的钱交给领导,请领导将钱以“免费送牛奶人”的名义捐给福利院。这样一来,便没有人给她再送“免费”牛奶了。未婚男人们的过分热情和殷勤,让她头痛不已,有时甚至扰乱了她正常的生活秩序。幸好,她头脑里虽然充满幻想,行动上却没有异常的表现,庄重严肃的脸上或多或少地飘洒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仿佛对多情男子渴望的目光全没察觉。渐渐,她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女人的漂亮是爱情的本钱,是婚姻的筹码,只要多几分耐心,社会将会为她创造机遇与奇迹,上天会送一个“金童”下凡来。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在一次市团委召开的共青团员的座谈会上,高大英俊且博学多才的郑万群出现在她的身边。他似乎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演讲起来如江河流水滔滔不绝,就连跳起舞来,舞步也比其他同龄人潇洒轻快。当然,郑万群优越的家庭出身和引人注目的电视主持人的身份也是拨动她心弦的重要因素。很快,她坠入了爱河,被他妙趣横生的话语迷住了,被他挥金如土的出手镇住了,被他雄心勃勃的凌云壮志唬住了。
  

第十四章 珠胎暗结(3)
一天晚上,她把爱情的甜蜜向母亲倾吐,希望与母亲共享这激情的欢乐。出乎意料,母亲的脸上却没有欢笑,凝重中透着几分不安。母亲心平气和地听完女儿美丽的爱情故事,只是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母亲的不置可否给她心中带来了些许不安,仅仅是些许,还远没有影响到她欢愉的心情。
  第二天晚上,她应邀到公园去与郑万群约会。带着郑万群的山盟海誓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了。平常习惯于早睡的母亲却没有入睡,而是静静地坐在厅堂里等候着女儿。母亲没有干涉女儿的恋爱自由,也没有指责女儿半夜方归,而是向女儿坦白直言,自己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同时将那段令人心酸的往事陈述给女儿听,希望女儿从母亲悲剧性的经历中得到些警示。
  母亲出生在豆腐手工作坊家庭,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全家八口人。她的父母亲靠起早摸黑地磨制豆腐,维持一家生计。日子虽然艰苦些,但在家乡的小县城里,算是中等生活水平的人家了。母亲在读小学六年级的那一年,外婆生了一场大病,从此身体虚弱。那年头,做豆腐的没有机械设备,完全靠手工操作。长期劳作,外婆的身体吃不消了。母亲小学毕业后,没有继续上学,小小年纪便顶替了外婆劳动的位置,成了外祖父的帮手。
  豆腐水美容养颜。母亲长到十七八岁,成了县城里无人不晓的“豆腐西施”。因此,她家的豆腐作坊生意红火兴旺,许多年轻的男孩子为了想见她一面,喜欢到她家来买豆腐,有的人甚至还多走几条街,舍近求远呢。于是,上门求亲的人有时比买豆腐的还多,门槛都被媒婆踏烂了,外公外婆应酬不过来,烦得很呢。
  后来,一个回家过暑假的大学生闯进了母亲的心里。他是一个南下干部子弟,父亲是本县的副县长,自己在哈尔滨工业大学读书。两人的关系很快火热起来。大学生的父母对这桩婚事表示反对,认为门不当,户不对,大学生应有远大的理想和辉煌的前程,不能在小县城里找个没文化的婆娘,拖了自己上进的后腿。但是,年轻人的爱情火焰不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两人我行我素,恋爱照谈不误。恰逢那时宣传《婚姻法》,提倡婚姻自主恋爱自由,作为一个共产党的副县长,能明目张胆地与《婚姻法》唱对台戏吗?对儿子的恋爱自由,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了。大学生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也为了表示知识分子与劳动人民的接近,时常跑到豆腐作坊帮助磨豆腐,深得母亲家两位老人的欢心。
  暑假过后,大学生北上读书去了。母亲依依不舍地送他到车站上车,车开了,她还站在车站门口。大学生到了哈尔滨,每星期飞雁传书倾吐爱恋。一次也不误。每星期五下午,邮递员一定准时光临豆腐作坊。邮递员曾经风趣地说:“这情书比刊物出版的时间还准时,年轻人的肚子里存的道道多,不然怎么有这么多的情话说?信里的内容该不是印刷机印出来的吧?”
  寒假时,大学生又回来了。大学生的父亲已经荣升到外县当县长去了,大学生借口无处可居,干脆搬进了母亲的家里。外婆像接待贵宾似的,腾出了最好的房间,同时上街购买了新棉被和新毯子。大学生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大学生向外婆表示,再过几个月,他要大学毕业了,毕业后就要回这个县城工作,喜得外婆外公眉开眼笑。
  在大学生就要结束寒假的那天晚上,母亲在大学生强烈要求下,防线失守,阵地遭沦陷,把女人的一切都给了他。
  谁知,春风一度,珠胎暗结。那年头,不兴计划生育,要进行人工流产不像现在这么容易,或明或暗满街都是妇科诊所。再说,女孩子面子薄,到医院怎么说?而且,做人工流产要单位或街道政府打证明,即使厚着脸皮去求政府秘书写一纸证明,也岂不“雄鸡一唱天下白”?当时,社会上对女人的贞节十分看重,如果一个有夫之妇与人通奸,也会闹得全城雷声震耳。哪家女孩子未婚先孕,便会成了全县第一大新闻,不仅名声臭如狗屎,简直到了四面楚歌千夫所指的地步,父母亲及兄弟姐妹也会在社会上抬不起头来。
  

第十四章 珠胎暗结(4)
母亲立即用信件的形式将怀孕情况告诉了心上人。大学生回信告诉她,大学一毕业就回县城办婚事,不误事的;同时告诉她,在学期间是不准结婚的,否则将被开除学籍。母亲尽管时常坐立不安,而且多次在夜中做噩梦惊醒,然而只能一天一天地算着日子,静等大学生毕业回家门了。
  夏日来临,天气转热,却风云突变,哈尔滨的来信突然中断。往常,大学生会在星期天下午寄出“每星期一信”,而母亲接到信的准确时间是星期五下午。又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母亲照惯例在厅堂里等候来信,邮递员倒是准时到达了,但递上来的不是哈尔滨来信,而是乡下表妹的来信。邮递员见到母亲渴望的神情,说:“姑娘,今天没有从北方的来信,兴许是火车在路上误了点,几千公里的路程哪。”
  失望归失望,母亲信了邮递员的话,人还会生病,何况火车那机器就不准坏了?
  然而,接连几天,母亲照样在厅堂里等候,可是连邮递员也不来了。莫非邮递员生了病?母亲找理由安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学生再没有来信了,而母亲的肚子却一天天地大起来了。为了避人耳目,母亲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磨豆腐的事也停歇不干了。
  大学生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无信息。母亲像热锅里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外祖父不知如何是好,整日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外婆则是以泪洗脸,在外人面前却要强颜欢笑。
  算一算,分娩的日子快临近了。咬着牙,顾不得羞耻,母亲跑到县医院要求做人工流产手术。医生告诉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人”了,做人工流产手术太晚了。母亲在医院里急昏了过去。经抢救,母亲醒来后,摸摸口袋里还有带来准备付手术费的几十元钱,不准备回家门了。人要面子树要皮,为了家庭的名声,为了不让父母弟妹们蒙耻,她决定北上寻找杳无音信的大学生,她不相信大学生已经从地球上蒸发了。虽然她的文化水平不高,普通话还是会讲几句的,应付路上与人交流,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北上哈尔滨,必须到邻县坐火车。尽管身体虚弱,她毫不犹豫地到车站搭上了开往邻县火车站的公共客车。到了火车站,正好停着两列客车,一列是往北面的北京,一列是往南面的望海市。邻县的火车站是小站,没有检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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