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刑场1927》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刑场1927- 第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枫身上了,却全没料到的是他侄子此刻就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望着他。
  可是卫绍光那“暗中调查”的意见最后并未被周一峰采纳,周一峰认为,既然曲枫还在城里,那就该调动一切能调动的人手,加强城门守卫的同时,还要对整个城市进行挨家挨户的大搜捕。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街面上一片风声鹤唳,乱成一团。这情形使卫楚恒的肠子都得悔青了。早知如此,就不该趟这浑水。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是安全的,毕竟他能引导卫绍光得出那样一个错误判断,也算是什么都想到了。他唯独没有想到的反倒是平时看上去胆大妄为的妹妹差点在周一峰面前没能守住防线,最后居然靠了那看起来柔弱内向的苏小姐救局。这使卫楚恒感觉庆幸,也很惊讶,他自诩阅人尤其是阅女人无数,却从来没有阅过这样的女人,他分不清她到底是令人着迷,还是叫人佩服,或许两者都不是,她使人恐惧。
  黄昏的时候,卫楚恒从春来小阁走了出来,他站在街心,一方面望着苏小姐消失的长街,一方面瞧着妹妹还坐在那里的春来小阁,心里和街面上的局势一样,乱成一团。
  卫楚楚最后还是听了二哥的话,耐着性子在春来小阁坐到了天色黑尽才出来,也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在街上空逛了一大圈,直到确信与苏秀容已经拉开足够距离,这才朝学校走来。
  这两天街面上不平静,随之而来的全城*和大搜捕闹得一个城市鸡飞狗跳,这一点很出乎卫楚楚的意料。她当时以为周一峰以宴请的方式对付曲枫,不过是搞些背后放冷箭之类的小动作,并不敢明目张胆找上门去,倒完全没想到实际情况竟是这样。街头在眨眼间遍布着宪兵和警察,城区也转眼间贴满了白茫茫一片的布告,历数共产党之恶行同时,公开表明政府态度,宣告捉拿共产党头儿。看来二哥的小心不是没道理,这回他们的确闯下了不小的祸,一旦被人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七章(11)
卫楚楚怀着复杂的心思走在回校的路上,途中遇到了两回盘问。若换作平时,以卫小姐脾气,早跟这些没礼貌的家伙干起仗来,但现在无疑不是惹事的时候。况且时候的确很不早了,校门也早关闭了。
  不过这难不住她,说起来,晚归这种事儿在此之前已经够多回数了,现在故伎重施,也算轻车熟路。
  在卫小姐没到金陵女中之前,金陵女中的各位同学处理晚归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直接走上前去敲大铁门,之后门卫会将大铁门上的小铁门打开,再登记下晚归学生的姓名班级,第二天学校会根据这一记录而按规定处罚。这个麻烦问题直到各位同学遇到卫小姐才恍然大悟,原来树是拿来爬的,墙是拿来翻的,至于校规嘛……那当然是拿来破的。
  金陵女中的围墙不高,卫小姐在学校的时日也不少,早侦察好几处容易翻越的所在,所以今天她仍然和从前一样没费多大的劲儿便燕子般翻了过去,墙那边是一条小巧的幽径,可以不用经过前面教学楼和师生宿舍便直通自己那处小屋,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她万万没料到今天从这里翻过去呈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那条漂亮的小路,而是一座大山。
  一座黑压压的大山。
  这座黑压压的大山拦住了去路。
  在黑暗里蓦然见到熟悉的情景发生变化,小径改而换之成为一座大山,无论是谁也会被吓一跳的。
  卫小姐当然也被吓了一跳。
  她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座大山这时候说话了:“卫楚楚,你这是干什么。”
  灯火同时亮起,映亮了新任校监那张馒头似的脸,也映亮了两名巡夜老师那惴惴不安的神色。
  陈赛花校监很生气,非常生气。
  陈赛花校监并非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到金陵女中,虽然是临危受命。从受命到上任时间很短,但她还是抽空翻出了好多关于这所学校的资料,还搜集了一些舆论传言。从这些官方和民间的资料看来这所学校的学生应该都是知书达礼的淑女,来这样一个学校任教应该是一件愉快的事儿。谁知她来到这所学校的头一天便遇上周一峰找上门来,目标是一个叫卫楚楚的学生。那时候她还不认得卫楚楚,却知道周一峰。她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在这场清共行动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幸好周一峰并没有盘问出什么结果。但接下来的日子却不断出事,除了黎冰冰,还有人,都不断暴露出这所学校在管理上存在有不少问题。其实黎冰冰的问题并不是大问题,这段时间其它学校都发生了类似事件,金陵女中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真正令陈赛花生气的还是卫楚楚。这丫头不但视校规若无物,也不把她陈赛花校监放在眼里,完全不服管教。而最荒唐的是,在此之前校内其他老师对这位卫小姐根本不敢管不敢问,完全听之任之任。所以陈校监认为卫楚楚同学的翻墙事件并不是小事而是大事,甚至跟她来这学校的目的——肃清共产党组织的事儿可以等量齐观的大事。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陈校监一直和学校其他老师议论这件事。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经过简单了解,陈校监知晓了卫小姐的种种事迹,那远不止翻墙这类小事,甚至也不止蜡烛店老板事件,也不止百乐门事件,而是这种种事迹加在一起的罪状。性急的陈校监还没听完百乐门事件的最后结局,那巴掌便已重重拍上了桌子,拍得桌子上的杯儿碟儿盖儿一齐跳了起来。“这丫头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把谁都不放眼里,简直是胆大包天!任性妄为,不服管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是金陵女中的耻辱,而是全南京女界的耻辱,这种人,早就该处分,重重处分……不,不是处分,是该开除!”

第七章(12)
“开除?……”郑校长被这突如其来的论断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虽然卫楚楚老是惹麻烦,她却从未也想过要开除她。
  “是的,开除。”激情四射地讲演到了这地步,陈校监差点儿刹不住车,赶紧长长换了一口气,好象踩下汽车离合换下档位,以图适应不同的路面。“还有你郑校长,作为一校之长你怎么能不顾校规屈从于权贵呢,你这是纵容学生,纵容她胡作非为呀。你知不知积重难返之恶果而初时皆为点滴,共产党能够发展到目前这种猖狂地盛行的情况,不也正是这个‘纵容’与‘积重’的过程?……”
  对陈赛花的滔滔不绝,郑校长虽一肚子委屈,却也只能老实听着——谁叫面前这位皮球一样的胖女人现在已经是新任的南京警察局副局长陈赛雄的妹妹呢。
  时局变化得非常快,令人目不暇接。不过十来天之间,南京城完全已经变了样儿,随着春寒的远去,天气渐渐好起来,晴朗的天空和煦的阳光,这无疑是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光。而国民政府也选择了这里作为*的新首都,不知是看中了有山有水的好风光,还是看上了地势险粮产丰富的地势条件。总之这座原本宁静的六朝古在眨眼间涌来了无数新权贵,一瞬间这儿成了天子脚下,行政机关林立,街头已开始传颂“天上掉下一片瓦也可能同时砸着三位处长两名局长”的笑话。只有郑校长依然是校长,虽依然位处金陵名流,在实际情况下,却既比不得厅座也比不得局座,甚至比不得这些手握实权的官员的亲戚。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郑校长清楚地记得这个月陈校监的巨大变化,自新任警察局局座人选定下之后,她的气焰就如淋着汽油的火苗般高涨,这时候她嘴里虽在响当当说不可屈服于权贵,正气歌的调门儿拔得天高,说穿了还不是仗了有位当局长的哥哥。前些天她在校长面前可不敢有这态度。
  可是卫小姐的四叔眼下已经荣膺南京国民政府财政部副部长,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郑校长很清楚部长与局座到底谁的帽子大,不过眼下局势混乱,说不清楚的事儿很多,最佳方法还是明哲保身,她实在没必要也没能耐掺和这些事。再说,不管“部长”还是“局座”,其两者之共同特征是若再加上一个“官”字那就都高达三个“口”……姓卫的也不是省油的灯,那是一场与她无关的神仙打架。
  严绪才在办公桌上伏案小睡了一个小时零三十分钟,就被办事回来的手下吵醒了。
  这又是一个崭新的清晨,清新的空气和娇艳的日光如缠绵的丝带绕入窗棂再弥漫进房间,使特别侦缉处处长办公室呈现着宁静详和的气氛。阳光同时也照亮着南京地面上的*分子如和尚脑袋上的虱子一览无遗数量众多逮不胜逮,这几天战果辉煌。严绪认得他是刚刚被派去金陵女中抓人的手下,可是现在这名手下却空着手回来。
  “怎么,宋玉竹跑了?”
  “报告处座,没有。”
  “那是……”
  “她想逃跑,被当场击毙。……”
  严绪沉默着点点头,挥了挥手,让手下出去。他突然想休息一下,也想冷静一下,最近他每天最多只能睡三小时,头脑的确需要休息,因为只有休息得当,思绪才不会混乱。的确,眼前的局势的确使人容易产生混乱,从前他在国民革命军的部队里只知道师部的政治主任是个共产党员,也以为共产党的势力只限于军队,却万没料到在城市在乡村在中国的广袤大地和社会的各阶层各方面都能找到共产党的影子,相反他们在军队里还算是规矩的,据说这些人在遥远的乡村打着“打土豪分田地”的幌子横行不法已经到了肆无忌惮地步,杀人放火其行径已与土匪一般无二。幸好新成立的国民政府能够及时悬崖勒马撒消与之所谓合作并先下手为强,在果断有力的打击之下他们的确战果辉煌,不但拘留所一瞬间塞满,现在连警备司令部的临时关押所也没了地方,最后连地下室也给征用进来关押罪犯,虽然这些人自己坚决不承认自己是罪犯。

第七章(13)
可他们的确是罪犯——至少严处长衷心地如此认为。什么推翻封建主义建立共产主义,什么打倒军阀实现*大同,冠冕堂皇的言辞下里面掩饰着的是暴徒的狼子野心。经过多年战乱,国家需要长治久安,百姓需要安居乐业,可这些人打着共产主义的旗号不断挑起事端,并且向苏俄寻求帮助。严绪最不明白的就是好些共产党员也识文断字,应该明白事理,怎么在这件事上就如此认不清形势,居然幻想苏俄会帮助中国走上富强之路。苏俄那是什么东西,与泊舟外滩的列强们一样,那是同样的狼子野心。看历史,他们至今霸占着中国大片土地不归还,看今朝,他们又趁着中华乱世的钻空子借了共产主义旗号,企图问鼎中原……这司马昭之心,本是路人皆知,但这些人好象就是不明白。严绪想不出其他原因,最后只能将这归罪于人们对权力贪婪,国家的最高权力的确可以使人疯狂。“贪婪”这个词降低了严绪杀人的负罪感,也增强了他彻底清共的决心,严绪不再想宋玉竹的问题,他只轻轻在案卷上挥笔签名,把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浓茶喝了一大口,然后命令带“下一个”。
  许梦真一直很努力地镇定自己,自从被人带进这座建筑,即使被囚困在四面没有窗户黑咕隆咚的地下室,她也一直在用力镇定着自己。所以她没有哭泣,也没有颤抖,她只是有点局促,有点忐忑,有点不安。许梦真在事变之初曾一度逃过了当局的追捕,躲进了一位交情亲密的同学家,但是当政府贴出一纸告示说窝藏共产党者罪与等同的时候,这家人内部就展开了激烈紧张的争论。他们经过了痛苦的抉择,最后还是决定把她交出去,而许梦真也未等他们把她交出去(她端着面盆路过堂厅的时候,正巧听见了这家人的谈话),她平静地放下面盆,自己走了出去。
  可是现在她却无法平静。她孤零零地站在讯问室那空旷的屋子中央,四周散乱地站立着七八名国民政府的办事人员,每个办事人员都表情严肃甚至冷峻,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潮水般地向她挤压倾泻,这使她的皮肤在刹那间情不自禁地生长出层层叠叠的鸡皮疙瘩,虽然现在已过夏至,天气并不冷。
  当然,她自己并不认为那是恐惧。
  在长达一个月的躲藏时间里,许梦真陆续得知了很多朋友的死讯,在怕过了哭过了麻木过了之后,她认为自己已经没了恐惧,再听到类似消息已能泰然处之,或者说,她在心里已经作好了类似的准备。只是不知为何,当真正事到临头,她的实际心情还是无可抑止地出现了与原计划完全南辕北辙的偏差……不过,那只是一点儿偏差,只是一些小小浮动,绝不是向敌人示弱,更加不是投降。
  许梦真站在屋子中央,用最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