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柳条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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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柳条边-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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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嫂满脸诚恳:“不瞒二位说,小店真是没有做过这样两道菜,请恕小妇人见识短浅,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呢。”
  年长的睁开眼睛,对年轻人说:“兄弟,听说了吗?他们做不了,你说,咱咋办啊?”
  年轻人说:“做不了还等啥啊,走吧,回家吧。”
  年长的挤挤眼:“就这么走了吗?”
  年轻人说:“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走之前,咱得把门口那块‘想得到就能吃得到’的牌子砸了,省得它在四平街上丢人现眼!”
  年长的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这多不好啊,这不是砸了人家的生意吗?看着这样漂亮的老板娘,小伙子,你舍得下手吗?”
  年轻的说:“是啊,我自然是不舍得,可我没有办法啊。”
  年长的看了一眼胡嫂,说:“要是这漂亮的老板娘答应让咱们一人亲一口,我看,这事就算了吧。”说着,冲年轻人又一挤眼睛,两个人大笑起来。
  听着这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自己,胡嫂气得心都颤抖了,但她脸上还是带着笑,她不知道花小尤是否已经想出了应对办法,她还得继续与这两个人周旋。
  胡嫂又给两个人倒了些茶,说:“二位怎么不喝茶,我这茶可是上好的铁观音,东北不容易见得到呢。”
  年轻人不耐烦了:“你少说废话,菜到底能不能做?”
  胡嫂说:“菜当然能做了,没有这本事,我们也不敢挂出那样的招牌。只是这菜是特殊菜,需要特殊做法,很费些工夫呢,所以,这菜的价钱就免不了要高了些。”
  年长的说:“你说吧,要多少钱?大爷我别的没有,大洋还是有一些的。”
  胡嫂低头盘算了一番,说:“两道菜,怕是要两千块现大洋。”
  年轻人一掌拍在桌子上:“两千块!臭老娘儿们,你是劫道的啊!”
  胡嫂又是一笑:“小兄弟,别生气嘛,你听我给你算算这笔账,这两道菜嘛,是世上没有的菜,属仙品,仙品自然就得是特价了,这我还往少了说呢,你猜,刚才我想说多少?一万呢!一万块现大洋!”
  胡嫂想用大价钱把两个无赖吓走算了,没想到,那个年长的反倒一笑,说:“两千就两千吧,只要老板娘能做出我们点的菜,我们分毫不差,照付!”他认定胡嫂做不出这两道菜,别说是两千,就是真喊出一万来,他也敢答应。
  正在此时,胡嫂看见去黄花寨报信的那个伙计冲着她打了个手势,她知道菜已经做成了,就板下脸来,说:“既然二人愿做这个冤大头,那我可要走菜了,咱有言在先,只要菜上来,两千块钱少一分也不行!”
  年长的说:“我们也有言在先,上来的菜符合我们点的菜名,才能付钱,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胡嫂站起身,一拍手,高声地喊道:“走菜!”
  饭店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几百双眼睛紧盯着出菜口,都想见识见识这两道价值两千块现大洋的“仙品菜”到底是什么模样。 。 想看书来

生死柳条边 第三章(5)
跑堂的从厨间一溜小跑地出来,手托着一个食盘,上边放着两盘菜,随着一声脆生生的喊叫:“来啦!操屁股一盘,臭不要脸一盘!”两盘菜放到那两个人的面前。
  饭店里的人都拥到了楼下,桌前围的全是人。
  只见那两盘菜,一盘是十二个过油挂浆的鸡屁股,每个鸡屁股中穿进去一根生切的胡萝卜,鸡屁股肥肥嫩嫩,胡萝卜艳红可人,看着真似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佳品。不知是谁率先叫起好来,饭店里顿时喝彩声一片。
  再看另一盘菜,就是一盘常见的葱花拌臭豆腐,一盘臭豆腐被搅得黏黏糊糊,臭气熏天。围观的人互相看了看,似乎在说,这就是那“臭不要脸”呀?这菜做得可有些牵强了。
  跑堂的附在胡嫂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胡嫂笑着点点头。
  年长的刚看见那盘鸡屁股,先变了脸色,再看那盘臭豆腐,脸色又恢复了正常,他冷笑着说:“想不到千品坊真有高人,这‘操屁股’做得我无话可讲,可这盘‘臭不要脸’就有些名不符实了,臭倒是臭了,可与不要脸却毫不贴边,我想,这如意千品坊也不过如此!”
  胡嫂端起那盘“臭不要脸”闻了闻,说:“你说得也对,这臭是够臭了,可与不要脸还是不贴边,那好,咱现在就让它名副其实吧!”说着,胡嫂手腕一翻,将臭豆腐全部扣在年长者的脸上,那张刚才还满是自得的脸顿时被臭豆腐糊满,胡嫂最后说一句:“这就是你要的‘臭不要脸’!”
  饭店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不少人手舞足蹈地叫起好来。
  年长者一边擦着脸上的臭豆腐,一边拉着年轻人就要往外走。
  胡嫂一横身拦住去路,说:“菜如你们意做好了,付钱吧,两千现大洋!”
  年轻人哭丧着脸说:“老板娘,我们认了,认输了,你让我们走吧,我们哪会有那么些钱啊!”
  胡嫂说:“没钱好办,你,回去,让这个‘臭不要脸’留在这里,什么时候拿钱来什么时候放他走!”
  年轻人走了约有一顿饭工夫,拿来了两千块现大洋,恭恭敬敬地交给了胡嫂。两人临出门时,年轻人回过头来说:“老板娘,我家主人说了,后会有期!”
  这事传开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到胡嫂的饭店自讨没趣。偶尔有哪个人为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点了一个突发奇想的菜,一听胡嫂说,你这菜可是仙品,做起来要费些工夫,价钱怕是要贵了些。那人马上连摇头带摆手,说,罢罢罢,你还是随便给我来点啥吧,仙品,吃不起,吃不起。人们传说,这如意千品坊有神人相助,你就是点阎王爷的鬼宴,他都能给你做出来。
  为这事,胡嫂特意去黄花寨把花小尤请来,认认真真地敬了花小尤一杯酒,说:“你个小狐狸精,我算是服你了,你咋想出来的呢?”
  花小尤自得地说:“我是谁?没有这把握,敢让你立那招牌吗?”
  

生死柳条边 第四章(1)
沈阳四平街东西两头,各立有一个雄伟的城楼,东头的叫钟楼,西头的叫鼓楼。每到报更时,先是钟楼敲钟,后是鼓楼敲鼓,接着是八个城楼依次响一声锣。钟鼓楼里的钟鼓可是有些来历的,声音也很动听。锣却有些不讲究了,八个城门八面锣,大小不一,音色不齐,敲锣者也往往是应付差事,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钟鼓响了,摸起锣就敲,也不管是敲在了正中间,还是敲在了别的什么地方,反正响了就行。有时黑灯瞎火地一时摸不到锣,找个尿盆代替也是时有的事。传说道光帝东巡祭祖,下榻盛京故宫,忽觉某个城楼报更的锣声声音委靡,很是下作。派人出去查看,竟发现是用尿盆敲的。道光帝怒发冲冠,气黑了龙颜,下令砍了敲尿盆者的头。发诏曰:盛京乃我大清龙兴之地,岂容这等涂墨之事发生,让盛京将军自即日起全部更换报更之锣,以锣音昭示我大清之蒸蒸国运。这报更的锣上升到国运的高度,盛京将军自是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到四平街附近的铜锣胡同,贴出一纸告示,征用报更的新锣。铜锣胡同当时有十几家做锣的,见皇上征用新锣,都使出看家本事,送自家的锣应选。盛京将军像给儿子选媳妇一样,精心选了一整天,最后选中一罗姓铺子的锣。这锣表面看与别家的锣没有什么两样,可敲起来就听出了特色,它不但音色纯美,余音绵长,而且,八面锣合奏,竟能敲出东北民间小调《月牙五更》的头一句曲子。自选用了罗家锣以后,再到报更时,一声钟鸣,一声鼓响后,八个城门就依次敲起了《月牙五更》。道光帝听了,龙颜大悦,将那锣赐名为“奉锣”。盛京将军也亲到铜锣胡同,为罗家铺子书一横匾:罗家锣。
  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但沈阳有铜锣胡同,有名扬全国的“奉锣”倒是事实。而且,铜锣胡同里也还真有一个罗家铺子,门楣上也真的挂有一个老匾,匾上也真的写有三个字:罗家锣。
  这罗家铺子住着父女二人和两个徒弟,一套四合院,父女俩住在正房,两个徒弟住在东厢房,西厢房便是工场。
  老罗头是河北人,祖辈以制锣为生。十八年前,家乡大灾,老罗头领着将要临产的妻子闯关东来到盛京。一路上风餐露宿,妻子染了风寒,生下女儿后便撒手西去。可怜老罗头白天当爹,晚上当娘,含辛茹苦十八年,总算是把女儿养大成人。
  老罗头个子不高,人长得很瘦,精精干干的,像一枚山耗子啃过的酸枣核。一双不大的眼睛,平素里总是半睁不睁的,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嘴损的人说,这老罗头的眼睛幸亏肉皮子不合,要不都容易长死。知情的人却说,老罗头是个锣痴,他喜欢半闭着眼睛品味锣的声音,日子久了,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罗家铺子的锣在同行里很有名气,一样的材料,一样的程序,做出来就与别人不一样。而且,老罗头做锣卖锣都十分挑剔,锣做好了,听着稍不如意,立时砸碎回炉。遇上哪个买锣的拿起锣槌一通乱敲,他马上夺回锣,任你出再高的价钱也不卖了,说,我的锣只能卖给懂锣的人。老罗头对锣有着自己的见解,他认为,锣最重要的是味儿,要会品锣的味儿,好品质的锣要像琴声一样,美如天籁,所以,他给自己的独生女儿取名罗相琴。
  老罗头家里有两件宝贝,一件是祖上留下的十二面锣,分上下两行,挂在一个黄花梨木架子上,据说能敲出一曲完整的河北民歌《小白菜》。另一件宝贝就是他的女儿罗相琴。老罗头其貌不扬,这个女儿却生得十分美丽。铜锣胡同里住的都是下层市民,没有什么文化,想形容什么比较复杂的事,喜欢用一个“那”字,后边再加一个长音和两声“啧啧”。比如说哪家汉子与哪家娘儿们偷情了,往往这么说:“知道不?老张家那爷儿们跟老陈家那娘儿们好上了,骗你我是驴,我亲眼看见的,那天,老张家爷儿们在院里,老陈家娘儿们在屋里,两人隔着窗户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啧啧!”再比如,正月十五看灯回来,讲起四平街上的灯会,就说:“今年这灯,那——啧啧!”听着的人就全明白了。说起罗相琴的长相,铜锣胡同的人们也是这么形容的:“这姑娘长得,看人家那皮肤,瞧人家那脸蛋,那眉眼,那——啧啧!”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生死柳条边 第四章(2)
老关东就是在四平街的灯会上遇见罗相琴的,从看见罗相琴的第一眼起,老关东的眼睛就仿佛长在了她的身上。他觉得,与这个姑娘相比,灯会上所有的花灯都没了神采。
  灯会上人山人海,罗相琴并没有发现有人在暗中注视着她。老关东却一直跟着她,眼见着她走进挂有“罗家锣”牌匾的四合院。
  老关东历来行事古怪,得知这姑娘是老罗头的独生女儿罗相琴后,便效仿唐伯虎委身相府点秋香,一身短打扮径入罗家铺子。
  听说有人来拜师学徒,老罗头让徒弟把老关东领了进来,问明了家世故居后,老罗头说:“铜锣胡同铺子几十家,罗家铺子论铺面,不大,论生意,不旺,你为何高处不走奔低处,到我罗家铺子来?”
  老关东说:“天下铜锣数奉锣,奉锣*罗家锣,要学艺,就学最好的,非罗家铺子我不进。”
  老罗头点点头:“好小子,有志气。”说着,拿起身边一个锣,敲了一下,问:“你听这锣音如何?”
  老关东说:“这锣音悲切,似空谷游风,让人心中戚然。”老关东人本聪明,从小在慕雨潇身边长大,近年来又在花小尤身旁耳濡目染,整出几个雅词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罗头又拿起一锣敲了一下,说:“你再品品这锣音。”
  老关东说:“这锣音似有无尽缠绵,好像在讲述一个动情的故事。”
  老罗头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你能从锣音中听出味道来,也属不易,读过书吧?”
  老关东说:“少时读过几年私塾,这些年东奔西走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老罗头说:“来东北,我也收了不少徒弟,却没有一个识文断字的,好吧,你留下吧。”
  当天晚上,老关东行了拜师礼,正式成为老罗头的徒弟。
  离开黄花寨时,老关东与慕雨潇说回老家黄县,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到罗家铺子的事,包括他视为亲姐的花小尤。
  他本以为,住进罗家铺子就能接近罗相琴,却没有想到,来了十几天了,连罗相琴的面都见不到。
  老关东每天的活计就是拉风匣,背朝着门坐在火炉前,面向熊熊的炉火,一张脸被烟熏得黝黑黝黑的。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每次铜水出炉,老罗头都要往铜水里掺一些“作料”,那一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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