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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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七十年-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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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是个很全面的人。各人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去观察他,他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以就教于方家,尤其希望青年的这一代的朋友们能对拙见有所匡正,那就是抛砖引玉了。


* 一九九三年一月二十日脱稿于北美洲
此文原为欧阳哲生著《自由主义之累——胡适思想的现代阐释》
(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三)之「代序」


九、胡适的大方向和小框框

任何思想家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的出现是有其时间和空间的背景的。胡适当然不能例外。所以我们要研究胡适,首先就是检讨他在「中国」(空间)这个特殊的「历史」(时间)长河里的位置;然后才能讨论他在这段历史河流中所发生的作用。
李鸿章的惊叹,汤恩比的茫然
李鸿章以前曾说过,他所处的那段清末的时代,是中国「二千年来未有之变局也」。为什么现代中国之「变局」为「二千年来所未有」呢?我们试为李言作注,大致可以这样说:我国自秦汉而后,二千余年的历史之中,我们的政治制度和社会经济运作的方式,乃至文化的内涵和价值标准的釐定,一脉相承,实在没有太大的变动。可是这个一成不变的国家组织和社会型态,相沿至满清末季,忽然大「变」特「变」起来。这一「变局」,震撼了首当其冲的国家决策人李鸿章,所以他才认识到此一「变局」为中国二千年来所未有。至于这一「变局」之发生,究竟是个什么性质呢?这一点不但我们的李中堂不懂,连那位被学界恭维为史学泰斗的汤恩比大师,也为之茫然。
汤恩比说,中国文明自秦汉以后就「僵化」了,停滞不前了,没进步了。为什么停滞不前?汤氏就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甚至胡说一通了。至于李鸿章,他一不通马克思主义,二不懂现代社会科学,说不出所以然来,就更为傻眼了。
中国历史上两大「转型期」
再追根问一句,清末这个「变局」,究竟是个什么性质呢?说穿了,这个「变」原是一种社会「转型」的变动,而这个「转型」之变,在中国近两千年来的历史上,只发生过两次——一次发生在古代的公元前二、三世纪,另一次便发生在李鸿章和我们所生活的现代了。
发生在我国古代的社会转型期,实始于东周之末,而终于秦皇汉武之世。一「转」数百年,才又产生出另一「定型」来。一「定」两千年,直至清末,才又开始作第二次的「转型」。李中堂不明此道,才为之惊叹不置。
要知道第二次是如何的「转」法,我们得先看看第一次是怎样变动的。
那发生在古代的第一个「转型」,转变了些什么呢?长话短说,主要的有下列三项:
一曰废封建、立郡县也。「封建制」是初民「部落主义」的滥觞。「郡县制」则是更高一级的,中央集权的大帝国中的文官制度——清代中叶中央政府对西南少数民族施行「改土归流」的政策,便是这一转型的零星的延续。清末大臣且有主张把属国朝鲜「郡县化」,事实上也属于这一类。今日北京的人民政府,对西藏内蒙的政策,也是变相的「废封建、立郡县」。
由封建到郡县的「转型」原是人类政治管理上的一大进步。
二曰废井田、开阡陌。井田是土地公有制或国有制。「开阡陌」则是开放国有土地,任民买卖。化土地公有为私有。此一演变早见于东周之初。至秦孝公时,始为商鞅所落实。商君之后,一沿两千年,至二十世纪五〇年代,始为毛君土改所逆转。王莽当年亦尝试行类似的逆转土改。土改未成却把自己的脑袋搞掉。
土地公有和土地私有,孰优孰劣?大家去见仁见智吧!
三曰由百家争鸣,转变为独崇一术。秦始皇所独崇的是法家;汉武帝所独崇的即是儒家。哲学不同,独祟则一也。至于处士横议、百家争鸣,和罢黜百家、独崇一术之间的是非优劣,吾不愿主观地评论之。此地只说明这个「转型」的事实罢了。
我国古代的国家和社会就为这三椿小事而「转型」。一转数百年,死人千万,才转出个大一统帝国制度,这个中国特有的「定型」来。此一固定的型态一延两千年未变。到清末才再度转型,面对此二千年所未有之变局,李鸿章就为之张目结舌了。
第二次「转型」要转出些什么来?
我国古代的第一次「转型期」,大致延长了三百年,才转出一个农业大帝国的「定型」来。根据这个定型,我们再作第二次「转型」,又能转出个什么样的「定型」来呢?将来的「定型」大致也不会超出三项主要原则。这三项应该是:
第一,化君权为民权也。这一转变,李鸿章不及见,而我们今日则看得很清楚。因为这一政治权力的蜕变是层次分明的。从满清大皇帝、老太后,传子传妻的绝对权力,通过袁蒋毛三公掌权的不同形式,直到邓小平今日的「垂帘听政」,到李登辉的三权互制。如今己转了八十年。可怜的「转型期」中的中国老百姓,虽然被他们「转」得死去活来,但是君权递减的现象,还是很明显的。何时才能「转」出个民权的定型来,今日虽尚未可期,但是趋势倒是很值得乐观的。
第二,化农业经济为工商业经济也。以农业经济为主的生产方式是前一期的定型。今后的生产方式,当以工商业为主流。社会经济一变,则百事随之而变。自李鸿章开路矿造洋船之后,我国经济向工业化变动,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而成绩不著。时至今日,此一社会「转型」在台湾已立竿见影;而大陆还在摸索之中。中国大陆上的经济今天基本上还未脱离以农为主,则其党政制度便无法摆脱中古的老套。何时始能定型,吾不知也。历史家只是看戏的,不是演戏的。所以只有等到大轴戏落幕,才能写戏评。

【附注】本篇落笔于一九九一年,预料大陆经济也会「起飞」,初不知其起飞若是之速也。
(作者补注于一九九八年一月二十四)

第三,在文化发展上化控制思想为开放思想也。文化的发展原是与社会经济制度同步转变的。社会经济发展至某种程度,文化亦作等位的变动。吾人翻阅世界史,未见有文化领先而经济落后者;亦未见有经济落后而文化超越者。因此经济起飞,则思想必然开放;思想开放,则经济亦会随之起飞。鸡之与蛋、蛋之与鸡,无法辨其先后也。这便是我们当前文化转型之内涵与远景。
在我国二千年历史之中的「第二个转型期」内,我们就为这三椿小事,「转」了一百多年,死人亿万,至今还未转出个「定型」来——虽然这定型的出现可能就在目前。
处士横议中的「胡适学」
读者们批阅拙篇,可能要掩卷一问:足下写了这一大篇,究竟与「胡适」何关呢?
答曰:这本是胡适这位思想家的「时间」与「空间」的背景。他就在这样的背景里,看出了问题也想出了答案。可是根据这同一背景,看出了问题、想出了答案的现代中国的思想家并不只胡适一人。远一点的有魏源、王韬、容闳、洪秀全、洪仁⒄胖础⒗詈枵碌鹊取=坏愕挠锌涤形⒘黄舫⑺镂摹⒊露佬恪⒗畲箢饶酥磷钥湮该挥形颐褡寰鸵鹜觯幕鸵庋辍沟牧皇椋蛔匀衔肝按蟮际Α沟拿蠖秃诿ò酌ǖ氖笛橹饕逭苎Ъ业诵∑叫∫槐卜铰锻方堑幕褂形壕┥⒀霞移洹裥拧⑺障怠⒘醣鲅愕鹊取K嵌际谴厦魅嘶蜃宰鞔厦魅耍凰嵌浴傅诙巫推凇鼓冢泄⒄怪巴居敕较颍灾两炊ㄐ拖吕吹挠篮隳J剑加懈髯缘目捶ㄓ胫髡拧Q霞移渚涂隙ǖ乃担歉鑫蠢吹亩ㄐ褪歉觥噶钪啤埂4κ亢嵋椤偌艺媸枪倒欣恚潘灯庞欣怼D砸皇恰:手壬率瞪现皇钦庑┢咦彀松嗟墓胖欢选5撬词潜酒致鄣奈ㄒ坏亩韵蟆
「胡适学」如今已再度成为显学。以后更要发扬光大。将来「注疏家」的作品,可能要数十百倍于胡适本人的著作。笔者不学,早已不想追随时贤,重入注疏之林。只是个人曾一度追随胡师整理其「自传」。在先生生前,余即已把他光辉的一生,分为前后两大段。三十年来拙见未改,既承盛会之中老友不弃,谨再就原论补充之,以就教于通人。
几句疯话,暴得大名
胡适活了七十二岁。在他四十以前的前半生中。他是个「暴得大名」的青年(甚至是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启蒙大师。他没有枪杆、没有政权,但是年未而立便把当今世界上一个影响人口最多的,最全面、最古老的文明砸得七零八落;砸得天下喝采,砸得全民族的下一代鼓掌称快。
青年胡适究竟「启」了些什么「蒙」呢?让我们三言两语带过:曰「打倒孔家店」也;曰「全盘西化」也;曰「废除文言、使语文一致」也;甚至「废除汉字,用罗马拼音」也
这些话出诸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之口,在中国三千年的历史之中,任何一个时代里都是罪足砍头、甚至诛九族的疯话!可是在二十世纪的初季,胡适竟靠这些疯话而「暴得大名」,享誉国际;出了一辈子锋头,至死不衰,何也?一言以蔽之,青年胡适是在替他青年期那个时代说话!他是那个时代的文化发言人,所以能一唱百和。可是胡适的青年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呢?读者如不惮烦,且让我们为这一时代精神的发展,再来搜搜根。
李鸿章的「四个现代化」
前段已言之,我国三千年历史上,只发生过两个社会转型期,而这两个转型期的形成,却有性质上的不同。那发生在古代的「第一个转型期」是「自发的」、「主动的」——它是我国自己社会经济发展的结果,与外族无关。
但是发生在我们现代的「第二个转型期」则是「他发的」、「被动的」。我们原对我们自己的政治制度、社会型态、生活方式十分满意。我们原不要「转型」,而我们终于转型。实在是外族强迫的结果。
外族怎样强迫我们呢?说来极简单。在鸦片战争(一八三九~一八四二)以后,西方帝国主义不断地侵略我们,我们不停的打败仗、割地赔款。要对付外夷,就要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这样我们就出了第一个夷务专家魏源。他主张「师夷之长技以制夷」。换言之,就是要向洋人学习科技。用目前的语言来说,就是「四个现代化」。
魏源之后,把魏源思想进一步发展的便是张之洞一伙人所倡导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再用句目前的语言,那就是「四个现代化」(用),加「一个坚持」——「坚持孔孟之道」(体)。
把这项体用之学发展到最高峰的,还是我的老乡李鸿章。在甲午之前,李鸿章所搞出的一些「坛坛罐罐」(借用邓小平语),像强大的「北洋海军」,真是煞有介事。谁知李氏这些坛坛罐罐罐被日本小鬼几炮便打得精光。
魏京生、康有为、孙中山
甲午战后,搞「四化」的人泄气了。他们知道光是发展「科技」,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光是发展科技,科技也搞不上去。中国问题之真解决,还得靠「第五个现代化」(政治现代化)。因此一时之间,全国的进步分子,都变成了魏京生。而魏京生主义者又分为文武二派。文派主张缓进,搞英国式的「君主立宪」。他们的领袖便是康有为。武派主张激进,搞美国革命式的「建立民国」。他们的领袖便是孙中山。辛亥革命一声炮响,两派合流,就真把个民国建立起来了。
可是魏京生的「第五个现代化」,在民国初年还是彻底的失败了——失败到「民国不如大清」、「袁世凯不如光绪爷」军阀横行。
我们搞了半个世纪的「四化」(科技现代化),救不了国。再搞二十年的「政治现代化」,还是救不了国,并且愈来愈糟,何以如此呢?全国的上下阶层均不得其解,忿激之余,便激出个胡适和胡适的时代了。七十年过去了,同样的失败,在大陆上又激出个「河殇派」来。
「西化」的最后阶段:「全盘西化」
胡适(乃至今日的「河殇派」)认为只有两位西方老头「赛先生」(科学)和「德先生」(民主)才能救中国(这两位老头的中国名字是陈独秀取的)。但是中国为什么出不了自己的赛先生和德先生呢?那是我们民族文化里有其内在的死结。我们民族文化害了癌症,已面临死亡了。「中国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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