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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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全本)-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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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脸辨识系统和自动跟焦系统全速地工作着。每一眼的对视都给了我力量。虽然我知道,那其实是一种一对一百的对视,地上的人们,你们一定以为我在看你们,其实不是的,我在看她。
  在记忆里,我记得她突然不知何故转身走了,也许是被我看毛了。我伸出了手,想隔着几十米的空气留住她。啊!我掉了下去。
  那自由落体的感觉——我已经忘了。在一口呼吸的时间里,我掉在了垫子上,周围都是高声的欢呼,但是接触到书包的一刹那,我还是两眼一黑。我摔到了两个垫子的接缝里,直接摔在了书包上,我只记得一本书的书角插了我的小鸟一下,好痛。那是一只黄色的圣斗士
系列书包,上面的图片正是我的偶像——不死鸟一辉。我忍痛抽出了那本插我的书,那是一本高年级的课本,我把书塞回到了书包里,紧紧地拽着那只书包,书包上的一辉正盯着我看,那是真的盯着我看,我们都有眼神的交流。而后我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轻,我觉得肚子和胸口有点闷,老师们扑了上来,体育刘老师和班主任是最早到我身边的。他们一把把我抱在他们怀里,然后说,你在说什么,你说大声一点,你在说什么,大声一点,大声一点。
  我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说了三个字,那三个字我是说给那个女生听的,这是我的心声,我脑海里都是她的影像,我第一次感受到爱的奇妙,她让我超脱了生理的痛苦。我揪着班主任的衣领,艰难地反复呢喃着这三个字——不死鸟。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乡卫生院。旁边放了一张报纸——《乡的风貌》《乡的风貌》是我们亭新乡文化站办的报纸,《乡的风貌》在第四版上,赫然写着《亭新乡小学一学生爬上旗杆,全校师生团结抢险》??,报纸上的题记写道:
   本报讯:一位五年级四班的同学在昨天不小心爬上了中心小学的旗杆,无法下来,全校师生积极组织抢险工作,共动用垫子三十六个,书包一千余只,成功地挽救了该小学生的生命。小学生获救后反复说,谢谢老师。
  报纸还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我爬在玉树上临风。我看了看照片的署名,妈的居然是我的同学,他是摄影组的人,原来我爬在旗杆上的时候,他们摄影组正在以我为题材进行创作,难道是我很好对焦吗?
   三天以后,我上课了。仅仅是轻微脑震荡。我走进学校的时候顿生自卑,仿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救命恩人。理所当然的,同学们都在看我,他们在议论我,但是他们背地里都叫我猴子,因为我爬得高。我不喜欢尖嘴猴腮的东西,但是他们叫我猴子。这些我都不在乎,在乎的是,我在找那个女孩子,你是几年几班几排几坐?
   回忆到了这里先了结一下,我抽身到了现实里。绿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海狮面包车开了出来,里面应该是坐着很高的领导。他打了一个右转向灯,结果却左转了。我突然想起我的 1988,1988 应该还停在金三角洗浴城的下面。我叫了一辆黄色的客货两用车要去金三角。货车的司机要我十元,这个价格其实公道,但是我的包都还在房间里,身边只有六块钱。我说,师傅,我差四块,你能不能跑。
  司机说,能跑,但是你只能坐在后面货车的斗里。
  我问他为什么,你身边的座位不一样是空着的么?
  司机很实在,他说服了我,他说,你坐在车里,但是钱没付满,我心里不爽,你在后面,我就能对我自己说得通,这个是客货两用车,你身上钱不够,你不能是个客,你只能是个货。
  作为货的我,站在后车厢里,手抓着栏杆,望着这个县城,春风沉醉。虽然我的脸上还是疼,但是我能吹到风,虽然我的旁边有铁栏杆,但是我能纵身一跃,拍死在公路上,这已经多么自由。
  我现在是货,十分钟以后,等我拿到了包,我就是客。只是不要耽误了我的行程。我要从这里出发,沿着 318 号国道,开到那里的尽头。不要以为这只是一场肤浅的自驾游,不要以为我是无根的漂泊,我的根深深地扎在这片土地上,我一度以为自己是种子,被这季风吹
来吹去,但是我终于意识到,我不是种子,我就是连着根的植物,至于我是一棵什么样的植物,我看不到我自己,那得问其他的植物,至于我为什么一直在换地方,因为我以为我扎在泥土里,但其实我扎在了流沙中。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脚下的流沙裹着我四处漂泊,它也不淹没我,它只是时不时提醒我,你没有别的选择,否则你就被风吹走了。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我所有热血的岁月,被裹到东,被裹到西,连我曾经所鄙视的种子都不如。
  一直到一周以前,我对流沙说,让风把我吹走吧。
  流沙说,你没了根,马上就死。
  我说,我存够了水,能活一阵子。
  流沙说,但是风会把你无休止的留在空中,你就脱水了。
  我说,我还有雨水。
  流沙说,雨水要流到大地上,才能够积蓄成水塘,它在空中的时候,只是一个装饰品。
  我说,我会掉到水塘里的。
  流沙说,那你就淹死了。
  我说,让我试试吧。
  流沙说,我把你拱到小沙丘上,你低头看看,多少像你这样的植物,都是依附着我们。
  我说,有种你就把我抬得更高一点,让我看看普天下所有的植物,是不是都是像我们这样生活着。
  流沙说,你怎么能反抗我。我要吞没你。
  我说,那我就让西风带走我。
  于是我毅然往上一挣扎,其实也没有费力。我离开了流沙,往脚底下一看,操,原来我不是一个植物,我是一只动物,这帮孙子骗了我二十多年。作为一个有脚的动物,我终于可以决定我的去向。我回头看了流沙一眼,流沙说,你走吧,别告诉别的植物其实他们是动物。
  我要去向我的目的地。我要去那里支援我的兄弟们。
  货车到了金三角,1988 历久弥新,停了一夜都没有落灰。不知道为什么,在路上经常看见一样的老车,但是我自己那台总散发着特殊的光芒,我曾经把它停在另外一辆一样型号的旅行车旁边仔细端详, 是不是我的那台在比例上真的要合适一些, 但这两台车真的是一样的,我觉得这是精神的力量。一顿饭出来,我就拿钥匙捅错了车门,我才知道,那是偏见的力量。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那么喜欢 1988。我发动了它,它的化油器被调教得多么好,一滴油都没有漏在地上。我开上了 1988,沿着原路回去,到了门口,像便衣一样停着,直勾
勾看着每一个出来的人,一直到太阳落下,我都没有能够看见她。我想,按照惩罚守恒,我作为一个没有抓到证据被弄伤的嫖客,他们很委屈地放了我,他们会不会对田芳,珊珊加重处罚。
我开门走到门卫间,说我要找人,要找那个和我一起进来的女的,她已经怀孕了。
  门卫说,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科室?
  我说我不知道。
  门卫说,和你一起抓进来的啊,那现在还在审讯期间,你探望不到的。
  我问他,我怎么才能探望到?
  在最后的一抹亮光里,我看见她步履复杂地从门里走出来。我连忙迎了上去。
  珊珊看着我,怔了许久,说,我叫黄晓娜,叫我娜娜。
  我说,我的资讯有点爆炸,你让我记了四个人名。
  珊珊看着我,说,叫我娜娜。
我说,你为什么搞这么多名字。
  珊珊看着我说,你妈给你的名字,你用这个名字去当鸡啊,叫我娜娜。
  我说,好,我叫你娜娜。
  娜娜坐在车上,半晌没有说话。她问我能不能抽烟,我说能抽烟,但是她没有抽烟。她把窗摇下,说,你也罚了不少钱吧?
  我说,倾家荡产。
  娜娜说,我本来想骂你,跟你他妈的就是背,我干这么多年第二次进去。
  我问,那你上一次进去是怎么回事。
  娜娜又摇上窗,潇洒地说,我刚干这个,攒了两万,想回老家干服装生意,干最后一票的时候,可能也不是最后一票,反正就是最后那么几票的时候给抓了,罚了两万才出来,这次我又攒了两万,这帮人是不是和银行串通了啊,天天查我卡里有多少钱啊,到了两万就来
抓我?
  我情不自禁地收了一脚油,说,你的两万块给罚了?
  娜娜说,要不我得劳教半年。小孩在肚子里长到三个月就有听力了,我怎么能让他听到劳教犯说话啊。
  我说,那你的两万没有了怎么办。
娜娜掏出翻盖手机,没事似的打开了翻盖,说,我找他爹。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他爹的电话号码。
  娜娜说,有两个人要了不用套的服务,我趁着他们洗澡,用他们的手机拨了我的手机,万一出事了我能找到他们。我一般遇见自己觉得喜欢的人,或者要了不用套服务的人,我都会趁着他们洗澡,把他们的手机号码偷偷留下来。你看,通了。喂,刘先生,我是珊珊,你
记得吗?对,你什么时候再光顾啊?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是你自己留的啊,你忘记了啊。嗯。嗯。我帮你问问,我帮你问问。
  娜娜挂断了电话。我问她,怎么了,怎么不直说?
  娜娜说,直说了就把人吓跑了,手机号码一换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说,不可能,会有人不要自己的孩子?
  娜娜玩弄着手机,说,一大把。
  我在车里搜索着电台,说,他要你帮忙问什么?
  娜娜叹气道,他要让我问问,有没有新来的姐妹。
  我说,那你就得说有。
  娜娜说,是的。
  娜娜拨了号过去,也许断线了,她又转身寻找了一下信号,继续拨过去,还是响了一声就断了。娜娜开了免提,问我,你看,这是什么情况?
  我说,我知道,以前我的女人躲我的时候就这样,响一下就是忙音,他把你拖到防火墙里了。
  娜娜问,什么墙。
  我说,他把你的手机号码放在黑名单里了。
  娜娜说,哦。
  我抚了抚她的头发,说,不要紧。
  娜娜骂道,这个乌龟王八蛋,一本正经的一个人,戴个眼镜斯斯文文,说他怎么事业有成,说做男人最主要的是负责任,一有事找上去就了。
我想安慰娜娜几句,结果变成了为这个男人开脱,我说,娜娜,你也没说是什么问题,说不定那个男的就是不想再出来玩了,你给他发个短信,黑名单里的短信万一哪天他看到了呢。
  娜娜说,嗯,你真热心,什么都懂。
  我说,我就懂这个,因为我以前女朋友屏蔽了我以后,我就给她发短信来着,她能看得见。
  女人都天生想知道别人感情故事的发展,娜娜暂时把自己置身事外,关切问道,那后来呢?
  我说,后来很好,她男人给我回消息了,消息上说,今天是我们一周年纪念日,我们感情很好,请你不要再骚扰她。
  娜娜说,哎呀,那你一定很难过。
  我说,是啊,可我和她分手才两个月。
  娜娜完全忘我了,问道,那你找她干什么呢?
  我说,她老在外面混,认识的人多,那个时候我一个朋友进去了,我想问问她认识不认识什么人。
  娜娜开始延伸这个故事,问道,你朋友怎么进去了。
  我说,他袭击了化工厂。
  娜娜问,谁是化工厂啊?哦,是化工厂啊,他袭击化工厂干什么?
  我说,这个事情挺长的,我以后和你说吧,你先给你的那个先生发短信。
  娜娜说,哦。
  其实我是比她还要紧张的,虽然我们是患难之交,但我其实对这个女孩子并无感情,我希望她一切安好,然后下车。我希望她联系的下一个人可以帮到她,这样她就不必向我借钱。我无心无力带她一起上路,她只是我旅途中一个多说了几句话的妓女而已。
  我们到了一个马路超市边,我停下了车,给了娜娜一百块钱,對娜娜说,你去买一些东西,我在车里等你。
  这个超市是一个山寨的大超市,灯光明亮,超市门口有五彩的布棚支起的一个露天台球桌,很多赤膊的青年猫着腰在打台球。对面是一个巨大的厂房。
娜娜接过钱,往前跑了几十米,又折回来,问我,你要吃什么?
  我说,随便。
  在车里等待的时间,我不停地搜索着当地的电台,可是那些国道旁边的小镇边,都只有同一个类型的节目,我从调频 95 一直拧到了调频 109,只能听到不停地有听众打进电话,要不是不行了,就是性病了,连个音乐都没有。台球桌那边开始喧闹,一个肤色黝黑的平头
男子,他解下了皮带,用皮带头抽着对面桌的两个男子,旋即裤子掉了下来,他索性脱了牛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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