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胡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不惜胡乱- 第1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除了兵器司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没有不震惊的。
  受邀来观摩的非官员白适与谢安等子弟站在一起,他们都是从小接受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教养,可面对喷涌的钢水,他们也无例外地张口结舌,无法言语。直到钢水出尽,兵器司工人汗流浃背地一番操作后,又开始加料,重复上一个步骤,这些人才从震惊中还魂,面面相觑。此刻,谁也没空管摘下官帽带上安全帽后,那歪歪斜斜的仪态了。他们只想到鬼斧神工之类的词儿,心里再一次确认,这个皇后绝对是看不见的手的一员。
  而后,所有人员由莫丘带领,去参观钢铁加工车间。在炼钢车间里,那只迸射钢水光亮的炼钢炉是唯一焦点,其余设备都黑魆魆脏兮兮的,再发出惊天东西的声响也没炼钢炉的夺目。但等到了别的车间,吭哧吭哧的蒸汽机就成了主角。大家第一次看到,捶打铁器可以不用人工,而是用烧煤的蒸汽机。在没有蒸汽机的年代,打一把刀需要不知多久,而有了蒸汽机,吭哧吭哧几下,一把刀就成型了。再加钢好,刀可以打得又薄又结实,比原本的大刀用料少一半都不止,连最弱的文官都能单手武起大刀。大家都啧啧称奇。
  更神奇的是一种新式武器,百官眼看着一团烧红的铁被蒸汽机带动的机器拉成一条丈三的铁管,而后又是用蒸汽机带动的刀子将顶头一尺余的管子剖开,抻平,再去炉子里退火,再用蒸汽机带动的锤子打成顶端可刺,旁边可砍的武器。这种尺寸长,浑身结实无槽点的武器,显然比过去木棍前面插刺刀的武器强了不知多少倍,全无可能被其他刀具砍断。也因为舞动半径最大可远至一丈三,有话说,一寸短一寸险,那么这种武器显然就等于保护了士兵的性命。
  莫丘在一边得意洋洋地解释,之所以这种形式武器虽然全身都是用钢铁打造,却依然很轻,是因为用的是铁管,铁管只比相同尺寸的实心棍的强度稍差一些些,但因为轻,却赋予了其他很多功能。
  莫丘很诚实,介绍到最后,都不会忘记提一句,这是在皇后娘娘的指导下做出来的。后来,即使他不提,大家也会自觉对号入座,反正看着神奇的肯定都是皇后做出来的。
  期间,姜锵又回到炼钢车间,梳一条麻花辫的头上戴着安全帽,背手站在原本宫新成坐的位置边,默默看钢炉炼钢,心中万千感慨。时候回想,简直是做了一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些日子的辛苦是前所未有的,但好在这具身子年轻,在兵器司的日日夜夜里,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也是家常便饭,才会从一无所有撑起这个当今时代可以说绝无仅有的全新的兵器司。除她个人拥有划时代的知识之外,还依仗兵器司从全国搜罗的那么多的顶级工匠,才能将她那些画得毛糙,尺寸也不是很确定的图纸经过不断磨合尝试,转化为木工模型,试运作成功之后,再比例放大,做成成品。她还依仗了胥城海运司源源不断送来的钱,有此几乎是倾尽半国国力的财力支持,她在兵器司才能做出挑战本时代加工极限的创举。
  兵器司实施的是军事化管理,因此开工仪式结束,百官退场,这车间便由士兵把门,非兵器司挂牌人员不得进内。因为有皇后的命令,把门士兵即使皇帝都敢拦。因此姜锵一个人站立感慨了半天,无人打扰。
  在晚宴上,姜锵继皇帝之后,做了长篇发言。她自己嗓门小,没法让大家都听到,因此只是她写,钟统领帮读。她的这篇发言令百官耳目一新。她在发言中没有办法,当然先得感谢皇帝的英明决策,放手让她做事。随后,最大篇幅地介绍兵器司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努力,以翔实的例子,介绍大家如何化不可能为现实,如何研究优化设计,如何胼手胝足地努力。因为没有虚货,全都是活生生的事实,虽然钟统领读了足有半个多时辰,可下面百官,以及官衙外面列队倾听的兵器司员工全都鸦雀无声地认真地听着。
  尤其是门外兵器司的员工,他们死活都想不到他们这些工匠们做的事能上达天听,皇后娘娘将他们的努力全都看在眼里,把他们的功劳放在首位。有些人在暗夜中感动得哭了,觉得过去半年多的辛苦完全值得。
  姜锵则是在钟统领快念完的时候,大步穿过整个衙门厅堂,走到室外,站在兵器司员工面前,铿锵有力地对在场的人道:“经过你们日夜努力,不仅成就兵器司为天下无双的兵器司,也成就你们为天下最顶级的工匠。我,为与你们同事,而骄傲。吾南诏国万岁,吾皇万岁。”
  结束语简短,有力,煽情,权威,民粹,这是姜锵做惯做熟的事。毫无例外,这结束语将兵器司众人的情绪拉领到沸点,众人异口同声跟着姜锵大喊“吾南诏国万岁,吾皇万岁”,山呼海啸一样,特别由衷。
  百官都很自觉地离开座位,一起山呼万岁。
  只有隔壁受邀出席的白丁,如曲直和白适,都还坐着,微笑着持着酒杯一脸玩味地笑。这女人太会做人。整篇发言不提自己一句辛苦,最后结束语依然只归功兵器司全员和皇帝,这是最懂自己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人才有肚量做出的事,因为知道绝无一个人跟自己争功劳,又何必小人得志地将功劳都挂在嘴边呢,不如当众卖好给对自己最有帮助的人,方便日后行事不说,还落个谦逊的美名。
  但曲直自己可以玩味地笑他的小朋友小鬼头,却不允许别人也笑。他瞥一眼白适,不惜自污地道:“能笑嘻嘻地让他人舒服,最终又必然让人反馈到让他自己舒服的人,这辈子一定过得顺畅无比,比谁都舒服,可以一辈子都笑嘻嘻对人。这才是最高智慧。比之清高避世的人不知强几万倍。”
  白适连忙道:“曲先生高见,学生受教。确实是个良性循环。”
  曲直这才点点头,傲娇地放过白适,再也不理白适的搭腔。在曲直心里,即使棋瘾发作,也宁可一个人左右互搏下棋,不愿找臭棋萝子勉强自己。聊天更是如此,宁可自己神游,也不愿与不相干的人多说一个字。
  好在白适也无所谓,他也在神游,回想今天在兵器司参观到的一切,无一不令他震撼。他听说兵器司已经有人出来,在外寻找铁矿山,打算另起炉灶,建造私人经营的钢铁作坊。那些人既然不避忌,行动处处公开,说明是得到皇后允许的。想到如今精铁的价格,全国多少地方在嗷嗷地等着精铁,这将是多大的生意。而这些生意,如胥城海运司垄断的生意一样,都落入百无禁忌抢商机的新兴财主,和百无禁忌什么都肯学的技工手里。世家规矩太多,又是大船掉头难,竟然已经在不声不响间,失去如此巨大如此有潜力的生意。毫无疑问,如果如兵器司的私人钢铁作坊建成,将诞生一大批新兴富豪。又是一个此消彼长的问题,到时候,老世家还能有优势吗。
  最关键的是,白适都不知道该如何赶上这一波新兴产业。除非是跟着皇后伸手去要。可他有些拉不下颜面。
  可是,整个家族的重担挑在他的肩上,他如何敢逃避。白适后来一直低头沉默不语,吃得很少。当然也是因为兵器司的晚宴实在是糙,事先皇后也说了,兵器司的厨房平时只做工作套餐,再大的官也与大家一样吃套餐,包括她自己。因此厨房不会煮精美小菜,请大家将就。所以谁都不好埋怨菜不好。
  白适绝对没想到,最初为自己一腔热血而提议帮他认为见识深远,有必要都挖出来流传后世的皇后一起做教育,最后会发展成庞大的教育产业,而他自己则成为许多有为人士的先生,这是后话。
  不过白适并未将烦躁表现出来,他去皇后书房见姜锵的时候,依然高士模样,在秦式晖列席的情况下,谈了几乎一天的教育,姜锵将她的教育构思全部讲给白适,让白适去主掌大局。姜锵将教育分成三大块:基础教育,技能教育,和精英教育。在解释三种教育适应的范围之后,她打算基础教育不收钱,少收钱,由国库补贴,其余都收钱,或者以替国家服役若干年,代替技能教育的学费。至于精英教育,则是谁想受教育,谁乖乖掏大钱。
  白适作为世家中最擅长经营的家主,毫不犹豫地问出一句:“三种教育,都由朝廷来办,还是私人?”
  “基础教育交给朝廷,其余都交给私人,朝廷适当给予资金补贴,更多是给予政策扶持。”姜锵回答得很干脆,“式晖,我跟你说起的时候,你没问这个问题。呵呵。”
  秦式晖脸上一红,他确实是缺少经济头脑。“不当家不知柴米哪儿来。”
  白适想了好久,道:“这确实是最适合我的生意。”
  姜锵听了几乎要失态地猛点头,“没错,白兄那天提出时候,我猛然醒悟,能将教育做成天下最高尚而又光彩的生意的第一个人,当今世上非白兄莫属。十年种树,百年育人,这种良心活,不是人人能做。再加上现如今世道保守,很多人不能接受新的教育,第一个做教育的人会比较寂寞,幸好白兄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白适只听得心里跟大热天吃冰镇酸梅汤一样,浑然有得遇知己之感觉。当下便消了浮躁,就在皇后书房里,心里决定了从此安心做教育。虽然他并没说出来,当场卖好。他不是个轻狂人。
  白适临别,将一份请柬交给姜锵,笑道:“谢王府谢安,希望皇后有空参加他忽然发兴举办的饕餮大赛。他满天下搜罗了许多稀罕美食原料,到时全都摆出来,让大家带去的厨师认领,做出好吃的菜。谁家厨师认领得多,并能说出原料的来龙去脉,谁家的厨师赢。各家厨师也可自带稀罕食料去,当场无人认识的,也算得分。他说,绝不能少了唯美食不能辜负的殷兄。”
  姜锵一听眼睛就亮了,“这种大赛,谢兄即使不给我请柬,我也一定想方设法跟谁后面混进去。我带凤仪宫小厨房的厨师去,都是我调教出来的。白兄能否带上晋王妃白霭?不知道这个要求会不会出格,可能你们拒绝女性。”
  白适笑道:“这回谢王府广邀名士淑女,很多还是未婚的小姐公子。谢安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总能将府里的聚会变成相亲大会,从不怕人笑话低俗。白霭是肯定会去的。”
  “哟,这样更好玩。但就叫饕餮大赛吗?我想送谢兄三个字呢,‘能好怎’。”姜锵提笔将三个字写下来,一边忍不住地笑,“这三个字肯定是到时候大家问得最多的: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白适一看,捧腹大笑。“这……这三个字留着,保密。到现场我们再想办法捅出来。哈哈哈。”
  “哟,到时候我得装母仪天下样,这任务就交给白兄你了。”
  白适更笑。秦式晖更是已经取纸大笔一挥写下这三个字,说是要挂在自家吃饭的偏厅里日日对着笑。
  姜锵高兴地拿着请柬问宫新成去不去,因为请柬上写的是两个人。
  宫新成一看就笑道:“谢安并不打算请朕,他若真心请朕去,他得自己依规程递上来。也罢,朕去了,他们就玩不好了。”
  姜锵道:“他或许是希望你别摆着架子去。其实你也很会讲笑话耍赖的,只要不刻意端着架子,你不会冷却气氛。”
  宫新成还是摇头,“你去吧。朕还是跟众臣疏远点,省得有些人拎不清君臣的关系。亲善的事由你去做。”
  姜锵想想也是,她当初在公司里也是孤家寡人,朋友都在公司外。只是宫新成是皇帝,全国人民都是他手下,那就意味着他都没法与别人做朋友,轻松消磨时光。好生可怜。这天下,能与宫新成平起平坐百无禁忌说话的,大概只有她一个人了,那也因为她实在太特殊。姜锵由衷地道:“做皇帝太不容易。”
  “你知道就好。要不怎么叫孤家寡人。”
  “你有我。”
  “也只有你敢背着这么大的责任,不要命地做大兵器司和胥城。你想过万一老天不从人愿,你会落个什么下场吗?我想你这么聪明肯定想过的,但你全心都为朕。”
  “那也是你一开始就没在我面前摆架子,什么都敢放手给我,诚意十足。兵器司炼钢炉竣工那天,我其实想当众赞美你对我的赏识和放权,后来想想这种当众赞美你不需要,你不希望被人看作爱听马屁的皇帝。私下你也不需要,你早知道我是怎么样的。果然。”
  宫新成也是一脸情意绵绵,只是很快跳了起来,一脸烦闷地骂了一声,“天杀的曲老头。”
  姜锵差点笑倒,又中了加料内功心法的招。“矮油,我真想拖你去谢王府,让你对着那些未出阁的莺莺燕燕看,看你还能不能站着出谢王府。”
  宫新成只好望天。皇帝做得这么憋屈的,古往今来可能是唯一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