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胡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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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惜胡乱-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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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姜锵显然是更无耻的,“那你还是应该立即给我一个完整的阳水对策,你一个鼎鼎大名的前辈不能总是赊人情涨。你应该学会先充值,再消费,才够体面。以前让你赊是我送你甜头,请君入瓮。现在起……嘿嘿。”
  曲直特真诚地对宫新成道:“你们是一对,你们很配,你们在一起互相祸害,省得祸害别人。”
  太监们搬上饭菜,曲直一看,量不大,也不奢侈,但挺精致清爽,心里很是赞同这一对的审美。这才肯道:“阳水对策,你皇帝不是说了吗?非常手段啊,秋收前抢收他们的稻谷,烧毁村庄,青壮年拉来做无偿挑夫,老少全部迁出五十里外,朝廷管饭。让山上的土匪没地方找吃的。也不用打,就铁桶一样地守住交通要道,等他们恶慌了,自己打下来。再派小队精干的烧山,烧完后一只只山洞炸过来,你们不是有臭弹吗。但这种阴损事,必须事先铺垫做足,否则会因杀伤无辜太多,遗臭万年。今春恩科你加一题吧,就是阳水对策,现在就可以贴出布告,告诉士子们,必考这么一题,阳水问题很严重,朝廷很重视。”
  宫新成听得连连点头,“曲先生,佩服。主要细节都在了。朕也有此意。尤其秋收前开始动手这个时间点最好。”
  姜锵听到五个字,毁林、杀平民。无法不想到巴以冲突中,以色列用装甲车将民房成片推倒,令巴解分子无处躲藏,才打赢巷战。其实差不多的意思。打仗委屈老百姓,自古有之。只是,想想阳水现在的匪患,这仗,不能不打,人,不得不死啊。即使明知曲直说的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战略,但她这个现代人依然很是接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2 章

  曲直眼睛一直往桌边一只小炭炉上飘。这只小炭炉里烧着上好的无烟银炭,上搁一块铁丝网,铁丝网上搁了不少东西。那些贝壳类的,反正即使不知名称,他也知道是什么,只是那黑魆魆的一长条东西不知是什么,那小宫女一边烤还一边往上喷白酒。
  姜锵心里对曲直的挺尊重的,这家伙脑袋确实一流之外,而且思想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能毫无保留地接收她泊来的那些应该说是匪夷所思的科学知识,比秦式晖更天才。想想当年罗马教廷火烧的那些科学家,这边科学更落后的地区能有人毫无保留地接收她的思想,而且还为她特意写一篇《井蛙论》为她辩护,她当然心里有数。因此她亲手执壶替曲直斟酒。
  曲直一点儿不会客气看看杯中上好陈年黄酒,点头道:“多谢。不过我晚上要看书,只喝这一杯。”
  姜锵道:“曲先生随意。皇上跟我经常晚饭喝一两杯,聊个天。喝不多,不伤身体。而且我刚才让侍卫去客栈把你的行李取来了,省去你一来一回的时间,刚好够你喝酒用。再说……”她拿下巴不怀好意地指指那只小炭炉上的东西,“只怕你欲罢不能。”
  话音刚落,正好小炭炉上的一只圆贝啪一声开壳,露出里面鲜润的贝肉。小宫女立刻撒上一些料酒和蒜蓉,略烤后,便用夹子夹入小碟,先呈给皇上。
  宫新成随和地道:“先给曲先生。”
  曲直有些惊讶,他的正始国皇帝侄子虽然在他面前能跪能拜,可细节方面从来是做惯了皇帝,都是什么都优先的。眼前这个南诏国皇帝倒是能上能下得很。曲直虽然不动声色地接了,但心里还是舒服。再世外高人,还是吃这一套的。很快,其他两个人的碟子里也有了圆贝,曲直终于是给了宫新成面子,等这皇帝先开口吃了,他才动嘴。这一吃,大爽。贝类的鲜甜因只用烤制,汤汁完全原汁原味,因此分外浓烈,一口下去,简直自己会圆润地滑入咽喉,留下一串强烈的余味。“好。一定是小鬼头的主意。”忍不住喝一口酒以调和。
  姜锵奇道:“为什么是我的主意?南诏国吃海鲜多,烹饪经验丰富。”
  宫新成替曲直回答,“以曲先生的见识,只要是三国原有的烹饪手法,他早应已经领略过。”
  姜锵点头,“这是贵国东边那个岛国的烹饪,最能忠实呈现贝类原有的鲜甜。”她让小宫女将后面烤出来的贝类也都交给曲直,再看看烤鱼子已经差不多,让擦掉薄薄的烤焦部分,用银刀切好呈上。
  宫新成很是周到地介绍:“曲先生再试试这种烤鱼子,下酒最好。也是三儿的手法。”
  姜锵不由得看宫新成一眼,看来这曲先生的武功果然很地道,令宫新成大为折腰,妖孽挨了一顿胖揍,反而在曲直面前更老实。
  曲直吃得大为满足,当然便对斟酒来者不拒了。与宫新成和姜锵执壶聊天,一顿饭竟然吃了一个时辰,还聊得意犹未尽,曲直此生难得有聊得如此投机的时候,因此对这个玉面妖孽皇帝另眼相待。三个人聊的都是阳水的事儿。姜锵在此地做事是完全踢开旧体系,开辟新天地。但打阳水山匪的事儿却无法这么解决,因此,她这个空降兵头绪颇少,听的时候更多。
  但曲直现在太想听姜锵与众不同的意见,因此与宫新成聊一个时辰,几乎可以将阳水剿匪方案确定,他还是忍不住问旁边一直听着的姜锵,“小鬼头你真没有不同意见?”
  宫新成道:“她不喜欢杀人。”
  姜锵摇头,“我这回顾虑的不是杀人,战争会杀人,我懂。我只反对你们那个烧山的办法。那个地方的地质是石英砂岩,看着再大的石头也容易脆裂,因此那些山本身就泥土贫瘠,山石疏松,容易滑坡,全靠那么多年养出来的那些枝干不粗壮的树根抓住泥土和岩石,涵养水分,才不致一下雨就滑坡,山下才能勉强住人。你们要是烧山,一下毁坏原本的稳定结构,只怕此后每场下雨都滑坡,山下完全无法再有耕种。那山更连一丝儿泥土都涵养不住,可能再要等几百年,那地方的树木才能缓缓恢复。也就是说,几百年后,那地方才能正常住人。烧山这事,我看决不能做,比青史留恶名更恶。”
  姜锵很难与古代人解释生态平衡,否则这种事只要说个破坏生态平衡就解决了。她甚至不知道眼前两个人能不能真听懂。
  曲直听完,想了会儿,道:“对的,我确实疏于考虑。那些树木多的山,下雨过后好几天,还有山水渗出。有些烧畲烧得树木几乎没有的山,下完雨第二天就没山水了,而且流的都是泥浆水,雨下大点儿容易洪涝。小鬼头,你说得对。但你怎么知道那边的山是什么什么岩?”
  姜锵笑道:“我走得多,看得多,到阳水一看就知道是石英砂岩。怎么,不服?不服来咬我啊。”
  曲直认真地道:“没有不服。我想知道它为什么容易碎。”
  姜锵想了会儿,“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但回答起来话题太大。这涉及你今天看的两本书——数学与物理——之外的另一门基础知识,化学。化学解释每一件东西的组成。比如石英砂岩,主要组成的是氧化硅。比如这炭,主要成分是碳。我们呼吸的空气,主要是氮气,氧气,二氧化碳等。还有你可能永远搞不懂的臭弹里面的弹药,那是磷。但那个比数学与物理更难懂,暂时我不跟你讲了。石英砂岩容易崩塌,原因要用这么复杂的知识来解释。”
  宫新成知道姜锵的来历,早已见怪不怪了。曲直却是一脸梦幻状态,两眼瞪着姜锵写在纸上的“化学”两个字,久久不能转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叹道,“化学,果然是造化之学。”
  姜锵不由得一拍脑门,天哪,这个曲直太有意思了,近代史上造出“化学”这个名词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造化之学”。
  曲直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鬼头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姜锵只好背转身,只冲着宫新成与曲直,手指朝天一指。否则,太难解释她的来历。宫新成见此,眼睛里闪过浓烈的笑意,憋笑憋得脸色发紫。
  曲直却一脸了解,“果然。好,好。”
  姜锵道:“曲先生,你在我眼里,也几乎是半仙了。”
  曲直连连摇头,在宫新成一瘸一拐的陪同下,踏雪去凤仪宫旁边的闻蕉阁住下。这闻蕉阁以后变成了曲直在南诏国京城的别院。得知曲先生竟然与皇上交好,一向与皇上作对的南诏国清流看向皇上的眼光有点儿变化。可很快,便落了下风。
  当皇宫里住进一个曲先生的时候,晋王府里却是轰轰烈烈地住进好多人,都是来自阳水与晋王封地晋阳的举人。这两地穷困,出产的举人不多,可即便如此,加起来还是有十七个。其中一个就是几天前姜锵召见的那位举人。
  这个举动在京城造成极大轰动。晋王急朝廷之所急,急阳水黎民之所急,礼贤下士,盛邀来自阳水与晋阳的举子进王府同吃同住,共商平定阳水山匪之大事。与之一同流传出去的是皇上盛邀学人领袖曲直先生进宫。这两件事在同一个夜晚一起发生,相关的、不相关的人将两件事的味道一咂,显然,晋王做的事更出彩。甚至,风头直逼皇上亲赴阳水微服私访。
  宫维也是摆起晚宴,但他的晚宴要比凤仪宫的要壮观得多,整整坐了三桌三十个人。除了十七个举人,还有全都是科举出身的朝廷命官与晋王府的主要幕僚。这些科举出身的朝廷命官向来最热爱才识渊博的前太子与宫维,即使现在已经落在宫新成手里做事,依然痴心不改地与宫维站在一起。
  其中,席间也有秦式晖。但秦式晖是痴心不改地巴在贵妃身后。然而请科举出身的朝廷命官怎可以落下秦式晖这个千百年才出一个少年状元,举人们可以孤陋寡闻地没听说过晋王,却绝无可能没听说过他们的榜样秦式晖。不请清式晖,这出席人员就是不权威。
  白霭带着两个丫鬟偷偷站到二楼楼梯口往下看。见宫维无论是职位,还是气势,都是当仁不让的老大,是大厅里最亮的星星,不禁微笑着看着他,久久拉不开视线。她又看向很熟悉的秦式晖,见秦式晖一改以往高谈阔论,自居宇宙中心的风格,今晚一直闷头吃菜,从不主动出击,心里有些奇怪。
  连一直忙于主持整个宴会的宫维也留意到秦式晖的异常,趁空特意走过来问:“身子不舒服?以往可都是你独霸话题。”
  秦式晖以天才独有的自信,直率地道:“以往是半瓶子醋乱晃,现在不敢了,才知天外有天,学海无涯,我不懂的学问太多了。”
  宫维了然,心里闪过那个贵妃。他现在也是心虚,对贵妃全方位地心虚,因此再也不敢小看宫新成。但宫维笑道:“可我们今晚议论的是阳水匪患,对了,你整理出贵妃的那些每日手札了吗?”
  秦式晖道:“还没,这几天事多,来不及。再说那手札太包罗万象,我……需要消化,才能誊写成谁都看得懂的文字。”
  “怎么会?”宫维脱口而出,秦式晖身边一位也是状元出身的命官有点好奇。
  既然是文人聚会,自然是笔墨大量伺候。秦式晖让伺候晚宴的小厮取来纸笔,写下四个字,“石英砂岩”,然后问大家,“知道这是什么吗?”
  见秦状元秦才子动笔墨,几乎是所有人都朝圣式地围上来看。可是他们看到的这四个字分开了全认识,当然,都考到举人了,怎么可能不认识这四个字,可是合起来,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秦式晖环视一眼众人,又写下八个字,“石灰岩,喀斯特地貌”。“又有谁知道这是什么吗?”
  所有人依然都不懂。宫维早已领教多次,已不敢多说,还是秦式晖身边那位状元道:“看着,像是一种石头?”
  秦式晖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们只知道阳水穷,出产少,税赋重,匪患横行,私盐泛滥。我们即使挖掘出所有的人祸,却不知人祸之所以然。据说所以然就在这十二个字上。可惜我还没全搞懂,无可奉告。”
  宫维精明地看着秦式晖,点点头,“在中央书院问那些知其然的问题时,本王已领略到她的包罗万象。”
  所有举人都看向被贵妃召见过的这位晋阳举人,都想到这位举人回客栈后,向大家转述的当时的问答,众人曾经都叹为观止。以及,曲先生的《井蛙论》。宫维一说出包罗万象,这些举人都想到那位女扮男装出现在中央书院的贵妃。
  但宫维豪迈地道:“但本王更相信事在人为。古人云,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我们这些人虽然很渺小,力量也不大,但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地努力,我们总能改变阳水的面貌,我们总有一天能感动上苍。在座来自阳水和晋阳的学子,你们来自那里,你们最了解那里,你们对那片土地最有感情,你们最是改变阳水面貌的主力。本王,必将殚精竭虑,助各位修复我阳水的大好河山。本王在这儿借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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