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仕女育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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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仕女育成记-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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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四年,山东济南德王府。
  由于皇后迟迟没有生育,所以不仅朝廷内外颇多担忧议论,连民间也四处传言说皇后是无子之命。为了求子,皇帝不仅在皇宫内举行法事,还下诏给各地的藩府,让其信任的藩王在领地内为皇室祈福,祈求皇后能够早日诞下皇嗣。德王府也在年初的时候接到了这个来自京城的旨意,自然不敢怠慢,筹备了数场盛大隆重的祈福法事。一时之内,济南城内个个看热闹,人人说不停。有人羡慕其气派,也有人讽刺皇室无子,却如此大办法事,只会令人嘲笑云云。
  作为德王与德王妃唯一的孩子,小郡主璇真自然不必忙活此事。她唯一要参与到此事中去的时候,也不过是跟在父母身后,与姐妹们一起跪拜行礼罢了。不过也正因为这次的法事,她才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关于当今皇宫内的事情。
  这个“别人”,正是她的母亲,德王妃于兰屏。当女儿问母亲为什么皇帝一直没孩子时,于氏试着用浅显的语言跟她解释:
  “圣上为人宽厚,后宫除了皇后之外,也不曾有其他嫔妃。只是这有孩子没孩子的,也是说不准呐……”
  看到女儿仿佛还有再问下去的意思,于氏干脆让奶娘拿别的东西给女儿玩,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因为要是再问下去,那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女儿这方面的问题才好。
  府内除了办这些事情忙乱之外,还有些事情也够烦心的。德王最小的女儿季媛在去年大病了一场之后,身体一直不好,请医服药更是从未断过。后来病总算是好了,但病好后的季媛更加令人担心了,因为她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大多数时候,季媛都是呆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而有的时候,她跟人说话时,要么就在那里嘻嘻傻笑,要是就直勾勾盯着别人看,让人觉得好生怪异。良医所的良医诊断的结论是:弄不清病源,此病要根治非常麻烦。
  为了这件事,懿安堂那儿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有平静过。不过最为小姑娘感到伤心难过的,并非她的母亲,而是孟媛和璇真。年末时虽说天气寒冷,但璇真还是每天都到那边去看视姐妹们,安慰忧心忡忡的姐姐。而她到懿安堂去的时候,很少看见二夫人在那里。开始时,璇真还以为是她让她们姐妹们相处而特别离开的,后来听那里的下人说起才知道,二夫人是觉得房里有病人而不耐烦,到锦华堂串门子或到苑中走动去了。
  开始时,璇真并不相信说二夫人容娘会这么扔着生病的女儿不管,可是随着去探视的时间久了,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有时季媛病得厉害,房里人去找二夫人回来,可十有六七都是不见对方的踪影。
  孟媛对母亲的态度从来没有提起过半句,在她看来,现在治好小妹、照顾好她才是最重要的。而璇真呢,也只好自己对自己说,可能是看到女儿病得太久又没有一点起色,所以二夫人才会觉得灰心无奈了吧。要不然,她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此事——尤其是面对着姐妹们时。
  常常到西苑那边走动的璇真,偶尔也曾经抄近路路过宝琳堂那边。那里如今已是人声不闻,里头没有了主子,服侍的人自然也被遣散到王府其它各处去了,只留下两个上了年纪了老宫女,在那儿守着间空屋子。每次一看到宝琳堂,璇真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的那一切。换上白布衣裳的宫女们、进进出出的太监们……如果不是对奶娘软磨硬泡,她当时也不肯把小主人带来这儿亲眼看一看这情景。记得回去之后,佩玉还十分担心,害怕璇真会被这事给吓着。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璇真并不会对死亡感到恐惧,因为她的心智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只是听说绮云是上吊死的,内心不免恻然。她让银香前去打听,后者回来告诉她许多事情。开始时银香本来还有些忌讳(不想吓到小主子了),但看到璇真一直很平静、没什么异样,她才敢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所听到的事情:
  “听那儿的人说,当天夜里四夫人像往日那样到佛堂去烧香。她烧香向来有个规矩,不喜欢下人进去侍侯,也不喜欢她们在外头等着,所以那些个丫头得了吩咐,就先回去了。铺好被褥、熏了香,一边等着主子回来。可是等着等着,她们困起来倒先睡着了。本来主子还在外头,当下人的怎么也不能自个儿先睡着,可那时四夫人闹出这样的事儿来,那些丫头又是刚拨去服侍她的,也不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才这么放肆的……说来也怪,新近到四夫人房里的素娇,那夜也在正房里头,她也熬不住困先睡倒了。她亲口跟我说,那天睡着,也不知是多少时候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仿佛看见有人进来。那时她还疑心有贼,又看了看,见是四夫人进来了,也没多留心,又睡下了。结果到了天一亮,她们再起来一看,床铺上齐齐整整的,压根便没人睡过,哪儿来的四夫人!她们这才慌起来,赶紧去找,后来的事儿,璇姐儿也听说过了。只是素娇跟我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时自己见四夫人明明进来房里了,怎么醒来一看反而没人了呢?”
  在转述这件事的时候,银香的神情明显是压抑着自己,好让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怪异念头不要溢于言表。璇真装作没有发现,而是继续像个好奇的小孩那样发问道:
  “那边如今怎的哩?”
  “听娘娘的意思,早些办妥丧仪才好。过后,那房子怕是也暂时不住人了……”
  现在回想起这段话,即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璇真心里也不禁有种惶然之感。或许是那个宫女半睡半醒之间看错了而已,但是偏偏却是在那会儿——四夫人可能上吊断气的那个时候……
  “姐儿怎的又走这路上来哩?”
  听到身边宫女的声音,璇真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想事情想得太入神,竟不知不觉走上了另一条前往懿安堂的近路。在她们前方不远处,正是宝琳堂的所在。璇真笑了笑,说:
  “我心上不耐烦,早些见到姐姐和小妹才好。”
  她们几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越来越接近宝琳堂。在来到房子旁边时,看房子的老婆子可能是发觉小主人经过,连忙走上前几步道了万福。璇真见她们都有五、六十岁,头发半白但精神不错,便朝她们点点头。她身后的蕊香银香等人跟婆子开玩笑起来,说:
  “耶啰,妈妈子大日头底下居然不困,还看起房子来,若是拿起银枪倒像那纸上的门神哩!”
  “贼小肉儿,拿我们取笑耍子,当心笑得走到半道上摔个仰八叉!”
  “咱们不看着屋子,难道还能到别处转悠去?”
  “不是说怕妈妈子不看门,只怕妈妈们喝酒喝得醉了,连自己在哪儿都记不起来。”
  年纪小些的宫女,听到银香这种调侃,忍不住掩嘴笑起来。璇真也知道这王府内庭里的女人们——除了年少的宫女之外——都挺能喝酒的,这大概跟明代这时的酒酒精不高有关。所以现在听到银香这么说,也有点好笑。那两个老宫女可能被人调侃惯了,所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而说:
  “这日天越发冷了,晚上盖着这么一床棉被还是冷得直打颤。要不喝点酒暖暖身子,可怎么睡?你们休要笑,睡在大房里,近着小主子,又是熏笼又是暖炕的。要是有一天你们也要来看门子,当心冻掉耳朵!”
   
第一回 又是一年春到时(2) 
   她们这么一说,年轻女孩们可不干了,纷纷反驳说:你们住的地方又不会墙倒房破,怎么会冷得这么厉害?其中一个老婆子瞅了众人一眼,说:
  “你们知道什么?这儿不仅夜里冷,想睡得安稳也不容易。有时才刚睡下,还能听到有人在哭。咱们住这里头,若是少点精神,也甭想安稳过日子了!”
  “怎的?谁哭来着?”
  月喜好奇地问了一句,但两个老婆子微张着嘴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后来另一个才说:
  “也没怎的,她哄你们的哩!”
  虽然她们是这样解释的,不过路过的众人都能看出这两个婆子神色有异。但碍那种异样的气氛,所以谁也没有问下去。离开宝琳堂之后,璇真也没回头看那里一眼。只是在她的心里,一些隐约的念头总在深处徘徊不去。
  来到懿安堂,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的笑声。那是季媛的声音,听起来与她往日那活泼的笑声没什么两样。璇真三作并作两步,进了房里,想看看季媛的情况。她很想知道,小妹是不是有恢复以往的迹象。可是一看到房中的情景,她的心又凉了半截。
  孟媛看到妹妹来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前两步、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黯然望向另一边。在架子床上,季媛身上盖着被子,半靠在床头,一个人眼瞅着上方,不住地笑。璇真看见,在她的头上除了床架和帐子之外,没有任何足以引起人发笑的东西。季媛往常要是看到二姐来了,肯定高兴得满屋子跑;可是现在,她眼神呆滞,完全不为外界所影响,只是不停的笑。光是看到她那个样子,都让人揪心。
  “坐、坐。”
  一旁的宫女早已搬来一把椅子,姐妹俩入座后,璇真看着这样的妹妹,又问大姐道:
  “小妹可见好些?”
  孟媛摇头。璇真想尝试着跟季媛说话,但无论说什么,季媛都好像完全听不见似的。孟媛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说:
  “这些天,良医一天来看视一回,药也不知吃下多少了,可三丫头还是老样子,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璇真看到姐姐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更是难受。但孟媛显然还强撑着,不想表露出来,免得让人担心。她微微笑了一笑,说:
  “其实这些天来三丫头已经安静了些,比起前些天那个闹法好多着了。”
  “小妹的病要紧,姐你的身子也不能不顾哩。要是知道因为自己闹得姐都累倒了,三丫头清醒过来,必定也不好受。”
  “我不妨事的,反正她以往也爱闹腾,我也惯了,谈不上什么累不累的。只要这丫头好起来,我就算累些也不算什么。”
  璇真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是无论姐妹俩说些什么,一旁的季媛都无动于衷,仿佛在她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的存在。她这突如其来的病,让关心她的人乱作一团,束手无策;可她自己还好,看样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如果说是向来如此也罢了,但小妹这病来得太奇怪了。一个好端端的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璇真怀疑小妹是不是在精神上受到了什么打击或刺激,而不像是仅仅发烧烧到了脑子。听孟媛说以及自己平时所见,小妹有不少时候都在自己跟自己说话,言语清晰(但没有条理、旁人也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如果真的是发烧所导致,整个人病好后也昏昏然的,不大可能会有这样的表现。
  “……嘻嘻……吃不上虫子了?要吃便吃,听不听随你……花开了……踩也踩不到泥里……”
  季媛的低语声,飘进两人的耳朵里。璇真无奈地看着小妹,对于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是难过。为什么自己在现代时的职业不是医生呢?那样的话,起码现在也有可能帮到季媛了,可是,如今自己却只能和别人一样,光看着小妹病成这样而帮不上任何忙,真是没用。
  懿安堂的宫女捧着茶盘上来,先放了一盅在璇真面前,然后再放茶盅在孟媛面前。两人也无心吃茶,只略用过一口便又放下了。
  下人送药过来了。只见她们两个服侍一个,将季媛扶好,然后再拿银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小姑娘吃药。看到妹妹没有吵闹,璇真觉得安心了一点。吃下药后,早有宫女捧着果盒上前,意思是好让季媛拣自己喜欢的小果子送药,免得药太苦她咽不下。可是,季媛好像根本没看见似的,依然背转身,自己一个人在嘀嘀咕咕着。孟媛凑近璇真身旁,用非常细微的声音说:
  “不管吃些什么、喝的什么,三丫头也就恁样,一概吃进嘴里。”
  不会吧,那样就算吃的是山珍海味也不过是味如嚼蜡而已。看来以后要给病人吃些什么东西,都得要加倍小心。因为现在的季媛吃过就算,哪怕有异样也不会反应出来。璇真忍住叹气的欲望,拿出汗巾子,替小妹擦拭着嘴角边的药汁渍,一边对毫不理会的季媛说:
  “好妹妹,往后爱吃什么,只管告诉咱们,啊?姐跟我都在这儿哩,等你病的好些了,咱们姐妹仨再到外头玩去。”
  以往只要一提到个“玩”字,季媛就会开心不已,手舞足蹈巴不得赶快跟姐妹们一起到外头。可是现在的季媛,压根就不理会别人,时而沉默得可怕时而嘟囔着。
  “姐儿们休嫌我嘴碎,只是看三姐儿这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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