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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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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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琴晚来说,亦如此。
  琴晚站起身,道:“不早了,我要做饭了,你会淘米么?”
  临清放了兔子,“会的,我帮你。”
  两人便分工干起活来,一个洗菜,一个淘米,过一会儿,一个炒菜,一个烧火,默契得像是搭档了许久一般。
  沈絮同柳玉郎正侃侃而谈当年废太子因称心之死而怒发冲冠的英勇事迹,那头琴晚唤道:“吃饭了。”
  只见琴晚与临清一人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几下便摆好饭桌,碗筷摆得整齐,菜香四溢,沈絮眼睛都直了,禁不住道:“柳夫人好手艺。”
  “叫我琴晚就好。”琴晚冷道。
  柳玉郎尴尬地笑笑,“琴晚他,不喜冠夫姓。”
  琴晚没好气道:“谁与你是夫妻。”
  柳玉郎尴尬更盛,打着哈哈,招呼沈絮入席。
  四人围着桌子坐了,连那小兔子也分得一席之地,窝在临清怀里打瞌睡。四人虽是初始,却两两分外投缘,一顿饭吃得倒也热闹。
  琴晚给临清夹了一块腊肉,“这个好吃。”
  临清受了,尝了一口,道:“嗯,确实好吃。”
  柳玉郎乐于见到两人相处甚欢的场面,于是道:“琴晚,你与临清倒合得来。”
  琴晚睨他一眼,又往临清碗里夹了一撮笋丝,“吃这个。”
  柳玉郎碰了一鼻子灰,转头对沈絮笑笑,讪讪道:“见谅,见谅。”
  沈絮一门心思全在吃饭上了,琴晚是勾栏院出来的人,手艺自是没得说,况且桌上还有他许久未曾沾过的荤腥,沈絮哪里有功夫同柳玉郎说话,一双眼睛就差定在菜碗里了。
  正专心扒着饭,突然听到临清唤了一声:“絮儿。”
  沈絮一口饭差点喷出来,讶异地望了去,才发觉临清是在叫那只兔子。
  “你叫它什么?”沈絮不相信地问。
  临清逗着睡醒了的兔子,小声道:“絮儿。”又补充一句,“琴晚取的名字。”
  沈絮大有哑口吃黄连之感,怔怔望了二人,半天憋出一句话,“好名字。”
  一顿饭便在“絮儿乖”、“絮儿别乱跑”、“絮儿还饿么”、“絮儿这边来”中过去,沈絮只觉得又回到幼时,各大叔伯围着他教育“絮儿快来念书”、“絮儿莫要胡闹”、“絮儿来吃饭”、“絮儿该就寝了”的日子,待到退席,整个人都恍惚了。
  告别柳玉郎与琴晚,二人回了家。
  沈絮同临清打商量,“这兔子换个名字罢。”
  “为什么?”
  “……”沈絮实在不好意思说你这样整天絮儿絮儿的我浑身膈应得慌,“叫雪儿如何?”
  “不好,絮儿好听。”临清道,然后用琴晚的话堵了沈絮的嘴,“琴晚说你不会介意的。”
  沈絮:“……”
  “好吧,”沈絮无奈道,想着以后临清要用叔伯唤自己的小名来叫那只兔子,就顿时有一种想把小兔子炖了吃了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沈絮道:“想不到柳兄竟会为了个倌儿,抛却家财,隐居乡野。”
  临清道:“琴晚如何不委屈,几时柳公子厌了,琴晚要如何自处。”
  沈絮摇头,“柳兄不是那样的人。”
  临清看一眼沈絮,心道,你从前不也是妻妾成群风流薄幸的纨绔一枚,又怎知柳玉郎不会变心。
  又想到自己,一时怔忡心酸。
  琴晚再不快活,至少还能名正言顺同柳玉郎在一起,自己与沈絮又算什么了?
  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临清这夜睡得不甚安稳,早上起来时,眼眶下余了一圈黑,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去做早饭。
  有了昨日买回来的花锄,两人锄地时着实轻松许多,只见院里并排蹲着两道人影,犹如雀鸟啄食一般,缓缓边退边挖地,倒也默契。
  好不容易挖了一道垅下来,沈絮腰酸背痛,扶着腰直报怨累,瘫在一边不肯再动。
  临清也累得够呛,大半天都弯着腰劳作,腿都麻了,但一见沈絮和衣坐在地上,就忍不住道:“地上都是土,你当衣服好洗啊!”
  沈絮不情不愿站起来,又挪到干净地方坐了,心下腹诽真真管家婆。
  那小兔子从窝里跑出来,好奇地在碎土里跳来跳去,临清见它一身白毛蹭得脏了,着急道:“絮儿,快回来,土里脏。”
  沈絮对这个名字依旧无法适应,对临清道:“还是换个名字罢。”
  临清铁了心要叫这个名字,抱着兔子冷冷道:“不换。”
  转过头去,脸有点红。
  絮儿,絮儿,虽是叫的兔子,却总叫人心中绮念纷飞,好似叫着那人一般。
  这样亲昵的称谓,他也只敢通过此等方式从嘴中唤出。
  把兔子送回窝,认真叮嘱它不可再乱跑,临清回到后院,却看到沈絮拿着枯枝在地上瞎划拉。
  他走过去一看,只见沈絮画了一个他抱兔子的背影,虽只寥寥数笔,却将神韵体现得淋漓尽致。
  “怎么样,像不像你?”沈絮抬头问。
  临清看得呆了,怔怔答:“像。”看一眼沈絮,小声问:“好好的,画我干嘛?”
  沈絮拿着枯枝一摇一摇的,“你整日都围着那兔子转,好似养了个孩子似的,看着可爱,明明自己才十几岁,偏要做出一副大人模样。”
  临清的脸愈发红了,“要你管。”
  沈絮叹气,“多好的一只兔子,拿来烧了多好。”
  “你敢!”临清瞪大了眼睛。
  “我说说而已,你这么认真作甚。”沈絮苦笑,“你爱养着就养着呗,只是那名字——”
  临清恼道:“你一个大丈夫怎么如此斤斤计较!”
  沈絮小声道:“那我改日养只狗,整日唤它清儿,看你又如何反应。”
  临清脸憋得通红,半天只憋出两个字:“你敢!”
  沈絮叹道:“幸好你非女子,不然谁娶了你,都要称你一句悍妇。”
  临清羞恼不已,就要举手打他,刚一迈步,忽地“啊”了一声,瘪了嘴看了地下。
  沈絮那副画被他不小心踩坏了一块,临清苦恼不已,皱眉望着那毁了一角的画,眼睛都要红了。
  沈絮倒不在意,“随手画的而已,左右都要抹掉的。”
  临清不说话,默不作声地盯着,好半天才别过头,走开去锄地。
  他一下一下挖着土,心里又委屈又懊恼。那是沈絮给他画的第一幅画,虽然只是无心之作,什么寓意都没有,但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宝贝。
  明知这个宝贝没法保存,踩坏了,还是觉得难过。
  那个呆子不懂人心,也许等一辈子,这份心意都传不到他心里。
  沈絮不知他心中曲折,望了一会儿,也拿了花锄蹲到他旁边锄地。
  如此过了一会儿,王婶唤着二人的名字来了。
  一进门,王婶就高兴地说:“沈公子,有件事要跟你说。”
  沈絮道:“何事?”
  王婶喝了一口临清端来的茶,说:“我们村有个私塾,一直都是个老先生教书,可惜老先生年纪大了,年前又生了一场病,如今好了,却也教不动了,他看了你给我们写的花灯,有意请你接他的班,去做教书先生,不知沈公子意下如何?”
  沈絮愣了愣,临清却惊喜道:“这是个好活计!”
  王婶道:“确是个好活计,村里上学堂的孩子虽不多,但左右都是一份束修,沈公子是读书人,田间活计怕是不擅长,教书却是落到公子你饭碗里了。”
  沈絮尚在犹豫,临清已经问起王婶来:“那私塾在何处,统共几个人,老先生哪里怕是要去一趟……”
  以此云云。
  送走王婶,临清脸上一派喜色,沈絮一介文人,尽管这两人也同他做些耕种之事,到底看不过,那双本该拿笔的手,如今握了锄头,临清心里惋惜多过喟叹。
  如今能让这呆子人尽其用,去做个私塾先生,怕是目前最好的着落了。
  沈絮呆呆道:“我这便去教书了?”
  临清道:“不然如何?叫你去种地,你倒愿意?”
  沈絮摇头,不情愿写了一脸,小声道:“可我从未教过学生。”
  临清对他这副窝囊怕事的模样最是看不过,道:“如今这境地,莫非还有你挑拣的余地?罔读那么多圣贤书,叫你去交个《三字经》、《弟子规》之类都出不得台面,真真愧对才子名号。”
  “才子也是吟诗作对的才子。”
  临清道:“上元节写个诗你也没见多拿手!”
  “一口气写百首,哪个才子都撑不住!”沈絮一想起上元节的噩梦,至今都头皮发麻,小声道:“再说了,哪个才子又会来教顽童。”
  “前朝名臣李太师岂不才高八斗,官拜詹事,后至太师,何尝不是行师道之事,废太子对其尊重有加,知其患有脚疾,亲自恭迎上殿,虚心请教,为后世表率。既有如斯先范,你有哪来理由自尊身价吝于赐教?”
  沈絮目瞪口呆,未料这小小琴师竟能引经据典将自己驳得哑口无言。
  愣愣看了半响,沈絮道:“不若你去做那教书先生?”
  临清气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沈絮感慨道:“我以为你只会调琴弄弦,没料到你竟有如斯才华,失敬失敬,墨怀私以为,你去教书比我适宜得多。”
  他一番话说得诚恳无比,临清真是又气又好笑,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去教书,你来耕地!”
  沈絮:“……”
  两相比较,沈絮妥协了,“那我还是去教书罢。”
  临清气得连力气都没了,哄这个少爷去挣点家供简直如哄三岁小孩吃饭一般折腾人。
  中午随便对付了,临清捡了几样东西,便赶着沈絮去拜访那位老先生。
  沈絮提着一篮鸡蛋与一篓青菜,慢悠悠出了门。期间迷了四次路,硬着头皮问了村人,还是一位收工回家的村人好心把他带到了目的地。
  沈絮谢过那人,转身叩门。
  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进来罢。”
  沈絮推门而入,屋内光线昏暗,家具几无,虽是开春时节,却仍透着一股阴冷,沈絮穿过堂屋,进到卧房,只见破絮之中睡着一位老人,面容枯槁,已近油尽灯枯之态。
  沈絮微愕,道:“崔老先生,晚生沈墨怀,特来拜会。”
  崔恪咳嗽数声,沙哑道:“高抬了,崔某今年四十余二,还担不得一个老字。”
  沈絮愕然又盛几分,先前只听王婶以“老先生”相称,方才进来时又见他满头白发,神色哀凉,说古稀也不为过。未料那“老”字只是村人的一个尊称,先定了印象,又被一头白发蒙蔽,才失言把人叫老了。
  沈絮从前日子阅人无数,心道未老先衰必有缘由,便也收了那惊讶的目光,恭敬道:“晚生冒昧了。”
  崔恪道:“沈公子不必自谦,论名声论学识,我一乡野私塾先生,不敢班门弄斧,沈公子以平辈相称即可。”
  沈絮颔首应了,将那鸡蛋和青菜放到桌上,“家中清贫,微薄物什聊表心意。”
  崔恪道:“沈公子客气了。”
  沈絮见他似知自己身份,又不端架子,倒好相处,便省了那些寒暄客套之话,捡了个地方坐了。
  崔恪道:“我的意思王婶同你说过了?”
  沈絮道:“说过了。”
  “沈公子意下如何?”
  “先生相托,墨怀焉有不受之理。况墨怀初来此地,确也需要一份谋生之计。先生馈赠,墨怀感激在心。”
  崔恪笑笑,“我看村人挂的花灯,猜是先生墨迹。我这身子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先生肯来,也算了了我一个挂念。”
  说罢又是一阵咳嗽,沈絮不禁道:“崔先生咳得厉害,不知让郎中看过否?”
  崔恪道:“心病成疾。”
  沈絮便不再问。
  崔恪道:“敢问沈公子,令兄沈丹墀如今何在?”
  沈絮心中微微一凛,多了几份戒备,只道:“崔先生与我堂兄是旧识?”
  崔恪知他心中考虑,笑道:“公子不必紧张,太极宫中那位尚不至于将网撒得如斯严密。”
  “先生是?”
  “未亡人罢了。”
  沈絮微忖。
  沈家与李氏的干系,从来都是本家在打理,旁系一脉承了荫庇,便与大家子弟一样,终日醉梦浮华,声色犬马,空手换得富贵日子,不知招来多少艳羡。
  只是一朝罪责加身,荣华尽褪,好不唏嘘。
  沈絮从前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一枚纨绔,不过因与沈丹墀格外亲近,才比其他兄弟对沈家的背景多些了解。
  那些亲戚族人各个不得其解,思来想去,便把罪名按在沈丹墀身上,以为他贪了朝廷的税银,才招此横祸,而当事人又消失无踪,更加落实了一众族人的猜测。
  一干亲戚里,只有沈絮约莫猜得一些线索,但终归绕不开是沈丹墀私逃一事,加之他本不欲窥伺其后的波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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