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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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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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临清站在那,崔恪冲他招招手,“好孩子,辛苦你了,过来喝口水。”
  临清确也口渴了,过来坐了,沈絮给他倒了杯水,临清喝了,望了望崔恪,不知该说什么。
  崔恪见他乖巧可爱,便问他几岁了。
  临清答:“十六。”
  崔恪又问:“念过什么书?”
  临清赧然道:“只学过《千字文》,会念几首诗。”
  沈絮插嘴道:“他从前学琴出身,如今也去学堂同学生一起听课。”
  崔恪道:“会弹哪些曲子。”
  临清一一答了。
  崔恪喜道:“我平素亦抚琴一二,正好,你我切磋一番。”说着,便进屋去了琴来。
  临清自随沈絮流落乡野,已许久未见到琴,此时见了,仿佛得逢故友,激动不能自已,轻轻摸着那丝弦,颤声道:“我真可以弾?”
  崔恪点头,“弹罢,许久未有同好,今日便听你抚琴一曲,聊慰寂寞。”
  临清眼中闪着盈盈泪光,既为可以重抚丝弦,又为过往种种感慨不已,将那七弦小心移到自己这侧,郑重道:“临清献丑了。”
  抬手轻抚,华音乍生。
  如细雨沙沙,如泉流淙淙,时而缠绵悲切,时而灵动飘逸,将要冲上高峰,却又乘云远去,将要俯至低谷,却又峰回路转,如歌如诉如泣如吟。临清修长的十指如轻纱曼妙,拨弦弄调之际,余音袅袅,绕空不散。
  沈絮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这个清秀如玉的少年,记忆里某个熟悉的片段笼在这乐声之下,将要突破,还又消散。仿佛许久之前,他曾听过这样美妙的音乐。
  那时暑气蒸腾,荷花灿烂,灼日绵绵之下,有谁手拨轻弦,与那偶至的凉风一道,吹散燥热,吹入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一曲毕,崔恪鼓掌喝彩,沈絮犹自身处梦中。
  临清颔首,无限爱怜地摸了摸琴身,才轻声道:“献丑了。”
  崔恪道:“小公子年纪小,琴艺却十分了得,可惜了。”
  临清摇头,将琴还给崔恪,“先生来一曲罢。”
  崔恪一笑,弹了一首《上邪》,临清赞道:“先生才是真绝技,临清班门弄斧了。”
  崔恪放下琴,解下腰间一枚玉佩,拉过临清的手,放到上面,“我见你分外投缘,这枚玉佩你收着,算作知音之礼。”
  临清不敢要,忙推却道:“不可不可,怎敢要先生割爱。”
  “并非什么贵重物什,你我投缘,且收下罢。”
  沈絮亦道:“先生给你,你便收着罢。”
  临清只得受了,小心端详那玉佩,只见上面刻了一条小蛇,却又隐隐藏着两双爪子,似龙而无角,姿态傲然,却困于河底。
  沈絮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如常。临清尚未看出其中奥妙,只觉玉佩轻巧可爱,色泽剔透,好不稀罕。
  崔恪望着临清仔细琢磨的样子,淡然一笑,道:“沈公子,前尘已逝,不如惜取眼前。”
  沈絮微怔,惭愧道:“晚生受教了。”
  告别崔恪,回家的路上,临清小心捧着崔恪赠的玉佩,一会儿举到阳光底下看,一会儿又拿到唇边呵气擦拭,沈絮见他那宝贝模样,不由失笑,“收好罢,莫一会儿失手跌碎了。”
  临清恼怒地瞪他一眼,悻悻把玉佩收进怀里。
  先是琴晚送的帕子,如今又得了崔先生的玉佩,少年心性的临清因得了礼物而心情大好,一路小声哼着方才弹过的曲调,脚步也随之轻盈,一蹦一跳的,沈絮在后头看着,只觉前头走着是一只雪白的兔精,茕茕可爱。
  这一天过得倒也和睦,然而临睡前还是斗了一次嘴。
  原因是沈絮又惦记起他将临清从张家讨回来这件事。
  沈絮:“奇怪,奇怪……”
  临清:“哪里奇怪?”
  沈絮:“张兄养的琴师我都认得,怎会没见过你?”
  临清:“……你认得哪个?”
  沈絮掰手指给他数,“临蘭,临梦,临嬛,临芸……”
  临清黑着脸,“临蘭、临梦是我师姐,临嬛、临芸是我师妹,你根本只是耽于美色!”
  沈絮摸摸鼻子,企图为自己挣回些颜面,“我听你弹琴还是很耳熟的,和你师姐师妹差不离。”见临清要发飙,又补道:“你比她们弹得好!”
  过了一会儿,沈絮又不甘心地问:“可我从前未见你登台演奏过啊?”
  潜台词是,我未见过你,如何就指了你做外宠。
  临清强压怒气,翻身朝里,留个背影给他,“记不得就算了。”
  沈絮犹自纳闷,临清却是被勾起往事。
  哪里没见过,未学成时,坐在师姐身后,帘绡情动,一群纨绔里便数此人最耀眼。学成登台初献艺,便是炎夏时节,水榭阁台,一个枕水而歌,一个临窗而饮,不经意的眼眸对视,便叫他手尖微颤,险些弹错音符。待到一曲毕,那管事拉住自己,指着十几尺之外,湖面另一侧掷了酒杯诗兴大发挥笔而书的白衣公子,附耳轻言,自此便许终生。
  只是这些,如今只余了他一人空叹唏嘘,始作俑者却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恼怒沈絮不断问及当年事。
  他也想问,为何讨了我,又不要我。
  背后的沈絮喃喃着,坠入梦乡,临清心口苦涩,恨这呆子无故撩人伤心,又作出一副无辜模样。
  临清的怨气体现在第二日的早饭上。
  沈絮望着桌上简单的一碗白粥,不相信地问:“这是早饭?”
  “嗯。”临清吃着面条,眼皮都懒得抬。哦,忘了说,临清给自己做的早饭是香喷喷的面条,还卧了一个鸡蛋。
  沈絮的目光转为直直盯着临清的碗里,吞了口口水,“你……”
  临清干净利落地喝完最后一口汤,将煎蛋塞进嘴里,端着碗去厨房洗了。
  沈絮目瞪口呆。
  为什么?为什么?他又哪里做错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沈絮对临清的脾气摸了个大概,这小公子如若生气,从来不会摆上台面明讲,只会通过一些小细节来表示不满,比如不给他做好吃的。
  沈絮摇头苦笑,认命地喝了那碗白粥,拿了行头去学堂上课。
  临清从厨房的窗口偷偷瞥见他远去的身影,有点懊悔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但又想起昨夜自己辗转反侧而那呆子却熟睡得只差打呼了,又跺脚咬牙道活该。
  一碗粥比不得面条饱腹,才一个时辰不到,沈絮就肚中空空,饿得打鼓了。
  让学生自己背书,沈絮摸着肚子坐在讲台后,对临清那类似恶作剧的的报复行为哭笑不得。
  正想着,却看到临清来了,提着个篮子站在院里冲他招手,不过脸色很臭。
  沈絮起身过去,临清把手中的篮子没好气地往他一推,也不说话,愤愤瞪着他。
  沈絮揭开上面的布,里面装的是馒头和小菜,还有一盘煎蛋。
  沈絮笑了,嘴硬心软,总是小儿家的心态,让人头疼,却又显得可爱。
  “谢谢。”沈絮道。
  临清别过头,“哼,我是要去镇里,才提前给你把午饭送来。”
  沈絮好笑,真真口不对心
  “你去镇里做什么?”
  “买衣服,”临清道,“天气暖了,你我都没有春衫可穿。整日穿冬袄,叫人笑话。”
  沈絮道:“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要你管。”临清气哼哼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还同自己置气呢,沈絮无奈,不知这气从何起,又如何才算消了。
  临清先回家拿了银两,而后便往镇里去了。
  南风虽还微凉,却也不适合再裹着一身袄子,沈絮又是先生,总得穿得体面些,不然叫学生看笑话了。
  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陆山镇,临清熟门熟路地去衣铺替沈絮买了两件成衣,又到布铺扯了几尺粗布,预备回去后请琴晚教自己裁衣。他不必教书,穿得差些也无妨。
  要往回走时,看到巷口有人在卖兔子,临清只望了一眼,就挪不开步子。
  那绒绒的小兔子抱成一团,窝在草垫上瑟瑟发抖,每一个都像极了刚去不久的絮儿。
  临清蹲到竹笼前,盯着那一窝兔仔,眼睛里透着喜爱与疼惜。
  卖兔子的男子见他这样看着,便问:“小公子带一只回去?”
  临清抿了抿嘴,小声问:“多少一只。”
  男子伸出手比了个八字,“八文钱。这是我自己打的,别处可没这么便宜。”
  临清有些动心,自从絮儿死后,他举凡看到白白绒绒的东西都触目感伤,眼下看到一窝兔子,不免想要抱一只回去弥补先前的遗憾。况且八文钱着实不贵,只是他这回出来带的钱刚够买衣服和布料,身上只剩了两个铜板。
  “你明日还在这么,我现下身上钱不够。”临清问。
  男子摇头,“那可说不好了,若是今日卖完了,明日就不在了。”
  临清着急了,“你留一只给我可好,我现在回去取钱,很快就回来。”
  男子道:“小公子说笑了,向来钱货两讫,哪有预留之理。”看到临清头上的簪子,又道:“小公子不若拿头上簪子这去当铺当些银两,先买了兔子,回家再取钱赎回如何?”
  临清摸摸发髻上沈絮为他赢回来的簪子,心下不舍,虽说回家拿了银两便可来赎,但要离开一段时间,心里总归不愿意。
  男子又道:“小公子快些做决定罢,天晚了当铺也该关门了。”
  临清咬咬牙,对兔子的喜爱终于压过心里的纠结,“你等等,我这就去换钱。”
  他飞快跑到当铺,取下簪子递给伙计,画押签字,捧着换来的一两碎银往巷口赶。
  刚一出当铺,倏地一道人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临清撞倒在地,等他爬起来,兀的发现怀里的银子没有了。
  临清急得大叫:“站住!把钱还给我!”
  那贼人跑得飞快,临清拼了命地跑,只能看着他越跑越远。他急得都要哭了,那是那簪子换来的钱,连押条还在里面,寻不回来,簪子也就拿不到了。
  “捉贼啊!捉贼啊!谁来帮帮我!”临清顾不得颜面,大喊求救。
  正在巡逻的衙役听到呼声,赶过来询问:“发生何事?”
  临清指着远成一个黑点的贼人,哭道:“我的钱,我的钱。”
  衙役道:“莫慌,我去替你寻回。”
  说罢,脚下生风,一溜烟就朝贼人追去。
  临清站在原地,眼泪哗哗往外流,后悔死了不该一时贪心,听了挑唆拿簪子兑银两,那是沈絮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要是弄丢了——
  临清急得跺脚。
  周勉三下两下追上贼人,几招便制服这宵小之辈,将人丢给同行的衙役,自己回去将钱送回临清手里。
  临清没料到还能失而复得,激动得直落泪,不住谢谢出手帮助自己的这个年轻人。
  周勉今年二十有八,看着一个小公子哭得梨花带雨的,不禁莞尔,掏出手帕替他擦了眼泪,笑道:“怎哭成这样,莫非是个姑娘?”
  临清连忙擦了眼泪,道:“谢谢差役大哥,敢问大哥名号,临清日后好答谢。”
  周勉摆手,“职责之内罢了,无须记挂,我叫周勉,小公子哪里来的,以前未曾见过。”
  临清道:“新近才搬来的,住在陆山村,今日到镇里采办物什。”
  “这镇里平素安宁,少有盗贼,想是看小公子眼生,才动了歪念,好在没有损失,小公子回去的路上小心些罢。”
  临清又谢了一番,待到告别周勉,赶去巷口买兔子,却不见了卖兔人的影子。
  临清焦急地问旁边卖糖水的大婶,“大婶,请问刚才在这里卖兔子的人去哪里了?”
  “你说赵六啊,刚有人过来买了他的兔子,他卖完就回去了。”
  临清气得跳脚,对那抢自己银两的小偷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那一出,自己早买到兔子了。
  兔子买不成,临清只得懊恼地回去当铺,想赎回簪子。
  岂料那伙计却道:“一两不够,再付保管费十文。”
  临清傻眼了,不知道赎东西还要多交钱,正想理论,伙计却指着一旁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保管费一日十文,恕不议价”。
  方才走得急,没注意到这块牌子,临清吃了个闷亏,只得老实回家去取钱,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把簪子赎回来,不然明日再来又要多付十文。
  刚走几步,又碰到了方才救了自己的周勉。
  周勉见他一脸苦闷,笑道:“小公子又怎么了,这样不高兴。”
  临清抱着买的衣服和布料,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将要摆手不说了,肚子却叫了一声。
  临清赧然不已,周勉道:“我正要去觅食,小公子可要一起?”
  临清正想报答他替自己寻回银两,便点头:“我请你吃饭吧周大哥,谢谢你方才出手相救。”
  周勉也不说答应还是不答应,笑了笑,伸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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