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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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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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絮点头,“不然你以为江南盐商众多,为何沈家一家独大?沈家的富贵全是官家的赏赐,如今不过官家想收回去罢了。”
  “从前我便觉得奇怪,为何盐商会长事事都要亲问惊澜堂哥意见,没想到沈家真为朝廷所用……”沈阕兰感慨不已,又奇道:“可我听说是惊澜堂哥犯了事才惹来祸患?”
  提到沈丹墀,沈絮面上有些尴尬,沈阕兰离家的时间早,大抵想不到沈丹墀会在新婚之夜抛下新嫁娘去追管家淮册。官家削减沈家的打算许早就有了,沈丹墀扔下家族不知所踪,给了官家动手清理沈氏的理由。就这层意义上来说,沈丹墀却是罪过甚矣。但这背后牵扯到淮册是身世,却是沈絮见过崔恪之后才知晓的。
  无论是沈丹墀与淮册的感情,抑或淮册的身世秘密,沈絮都不愿意沈阕兰搅进这趟浑水中来。
  沈絮模棱两可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官家要抄家,总会有个名头。”
  沈阕兰从前便有才女之称,沈絮越是说得含糊,她就越是想要细究,“沈家怀了什么璧,叫朝廷都不能坐视不管?惊澜堂哥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盐还是握在朝廷手里的,沈家的富贵是朝廷赏的,又不是贪来的,这些岂能算作璧?惊澜堂哥虽随性不羁了些,总不至于存谋逆之心,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此之祸。”
  沈絮心道,沈家怀的璧哪里是万贯家财,分明是那身藏祸端的人儿。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也说富贵是朝廷赏的,如今他要收回去,也无可厚非。”沈絮道。
  沈阕兰还是气不过,“抄家便抄了,还要把人逼迫至此。朝廷现下四处张榜通缉惊澜堂哥,连阿册也不放过,也不知他二人现在如何了,絮堂哥你如今都这样……”她望着沈絮,沈絮身穿细布春衫,人也消瘦不少,沈阕兰眼眶发热,哽咽道:“惊澜堂哥怕是不知道怎么苦……”
  沈絮见她哀伤难以自抑,也鼻头发酸,偌大一个家族败落至此,不可能不感怀叹息。
  两人对坐着好一阵唏嘘,李三烧了水,泡了两杯茶过来。沈絮招呼他道:“你也坐下喝茶罢,辛苦你一路送九妹过来。”
  李三恭敬道:“护送夫人是小的的本分。”
  沈阕兰对下人也是和气的,道:“你也辛苦大半日了,端杯茶去外头歇会儿吧。”
  李三于是出去了。
  沈絮不由道:“看你如今过得不错。”
  沈阕兰笑笑,道:“秦枢明倒也争气,没辜负我当年为他离乡背井。他科举未中,我同他辗转到了明州落脚,起先也吃了不少苦,好在他不是个书呆子,考不中便弃仕从商,我拿傍身财做了本金做海产生意,从摆摊开始,如今开了家水产店,雇了人进货卖货,总算不必事事都得亲力亲为,惹一身鱼腥气,叫人老远叫皱眉。”其间辛酸,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带过,但路是自己选的,沈阕兰不欲诉苦,笑了笑,道:“絮堂哥,我前年做娘了,是个儿子,这次没带过来,甥随舅样,还真像你小时模样。”
  沈絮惊喜道:“你都做娘了!真是,真是——”他激动得话也说不全了。
  沈阕兰父亲与沈絮的父亲是亲兄弟,两兄妹年纪相仿,自小便很亲近,沈阕兰当初与秦枢明私奔时,沈絮还偷偷塞给她几百两银子。如今得知最亲的妹妹做了娘,沈絮的激动溢于言表。
  沈阕兰感慨道:“一晃就这么多年了,我走的时候才十六呢,如今都是做娘的人了。”
  “是啊,你小时那样调皮,比男孩还顽劣,二叔总担心你嫁不出去,没想到你不但嫁了个好人家,还生了儿子,二叔若知道,定当欣慰非常。”
  提到父亲,沈阕兰的脸上不由浮上几丝黯然,“他才不当枢明是好人家,当初我要嫁枢明,不是他一意反对,我也不至于气得同人私奔。”到底不是明媒正娶出的沈家门,沈阕兰心里总有些遗憾,眼眸低垂,轻声道:“他如今同我大哥在杭州附近落脚,我找到他,想同他和好,可他还记恨我离家出走之事,不肯认我,也不肯认瑜儿,我看他过得艰难,留下点银子聊表心意,他却都扔出来,还叫我滚。”
  沈阕兰红了眼眶,她因私奔,被逐出沈氏族谱,因而躲过一难,但不为亲人接纳,却仍叫她心口发酸。
  抹了抹眼泪,沈阕兰道:“不说我了,絮堂哥你呢,你那小书童说你在这里教书。”
  沈阕兰说起临清,沈絮这才发觉临清还没有回来,他与沈阕兰说了有一会儿话了,临清不过替他去学堂传个话,不至于这时候还没回来。
  “嗯,我同他在这里落脚,他种些菜,我则教书,倒也不至于挨饿受冻。”沈絮点头,慢慢将这几个月的经历说与沈阕兰听。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发现一个bug,明州是宁波的古称,但贞观十六年的时候还叫做鄮县,到开元二十六年才改为明州。
  我是觉得明州比较好听,就选了这个,今天才发现时间上有出入。
  大家知道就好,就不改了~

  ☆、第三十五章

  
  其实临清早就回来了,只是站在院子外头不敢进来。
  他不知道沈絮叫他去学堂传话是不是想支开自己,同沈阕兰叙旧。两人的关系问题本已默契地互不再提,沈家堂妹的到来倒叫临清尴尬了。
  车夫李三端着碗茶水走出门,看到这小公子立在院外头,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即算是怕打扰沈絮同沈阕兰叙旧,候在门外就好,也不该站在院外头。李三走过去道:“小公子怎不进来?”
  临清的头发已经束好了,只是脸上还红扑扑的,他犹豫地看看里头,小声道:“我,我去买些肉,你同秦夫人远道而来,应该好生招待。”
  说着就预备去王婶家找王屠夫买些后腿肉,刚要走,忽然想起身上没有带钱,脚步于是定住,僵僵不知所措。
  周勉远远走来,看到临清立在院外头,招呼道:“小公子!”
  临清回头,欣喜道:“周大哥。”
  李三恭敬道:“官爷。”
  周勉颔首,走近道:“寻着人了?”
  李三道:“寻着了,我家夫人正在里头同堂少爷说话,多亏官爷了。”
  周勉摆手,笑道:“小事。”又望了临清,“偏这样巧,寻的竟是你家少爷。我到今日才知你主子是沈少爷,真是惭愧。”
  临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倒觉得是自己有意瞒了周勉一般,愧疚道:“怪我没同周大哥提起过。”
  周勉倒不在意,道:“正好我有事找你家公子,学堂没人,料想是回来了。”
  临清为难地看着周勉,他现下自己连院子都不敢进,实在不敢带人进去。这处明明是自己的家,不知为何却像是有堵无形的墙,怎么也进不去似的。
  李三不知临清心中的计较,见临清年纪这样小,不像个会来事的,而秦家做生意的,常与官役打交道,多年历练叫李三摸索出了一套应付官差的办法,此时不自觉拿了那套礼仪招呼周勉,反客为主道:“官爷请进,小的就去通报里头一声。”
  李三说着就欠身往屋里走去,临清骑虎难下,只得领着周勉进屋。
  周勉为人洒脱,但心思却十分细腻,一下就看出了临清眼中的局促。越是离屋近了,临清越迈不动脚,一想到里头还坐着个沈堂妹,他就说不出的尴尬。
  屋里的人听得周勉来了,都起身出来相迎,沈絮看到临清与周勉站在一起,略微惊讶,以为临清旧去不回,原是同他那周大哥说话去了。
  沈阕兰笑道:“刚同堂哥说要多谢官爷,官爷就来了,快进来喝口粗茶。”
  沈絮也道:“官爷上回帮了临清,墨怀还没认真谢过,实在失礼。寒舍鄙陋,还望官爷不要嫌弃,进来坐一坐。”
  周勉摆手道:“喝茶就不必,我就是过来替乡长传个话,今年乡试提到六月,刚下的谕旨,县老爷叫我通知周边各乡县,王乡长得了消息,本要亲自过来告诉你,我左右要去临乡继续送文书,就顺带过来送个信了。”
  “劳烦官爷了。”沈絮拱手道,乡试通常都在年末,如今已是四月,这样仓促提前,只怕对大多应考的考生都是件措手不及的事。只是为何提前,原因还有待考证。
  周勉头一遭见到沈絮,只道虽是没落文人一个,却也有能耐教出个能得县老爷举荐参加乡试的学生,道:“科考提前,沈夫子怕是要多费苦心了。”
  沈絮知他是县老爷的外甥,为县老爷着想不免多叮嘱两句,于是恭敬道:“墨怀职责之内,定当尽力而为。”
  周勉道:“你们兄妹久别重逢,当有许多话要讲,我还有官差在身,就先告辞了。”
  沈絮不好多留,道:“官爷相助之恩,墨怀改日再登门道谢。”
  周勉平素在陆山镇上待人和气,鲜少被人左一句官爷右一句官爷的奉承,笑道:“夫子你就莫叫我官爷了,我不过衙门一个跑腿的,你看得起,就同临清一样,叫声周大哥就行。”
  沈絮道:“那改日请周大哥喝酒。”
  临清的脸早在听沈阕兰与沈絮唤周勉官爷之时就涨得通红,懊恼自己不懂人情世故,初认识周勉时就叫他周大哥,好不唐突失礼,幸好周勉不是拘泥礼节之人,不然自己真是犯大错了。
  他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周勉看一眼就明白临清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临清抬起头来,看到周勉对自己笑得温和,便又心安了一些。
  几人将周勉送到院外,周勉仍旧骑着那匹棕马,绝尘而去,背影颇是潇洒落拓。
  被发现了,就不能再躲了,沈絮同沈阕兰走在前面,临清同李三走在后面,前面的进了屋,临清还有些犹豫要不跟李三一样候在外面装足下人的样子,沈絮已在里头唤他,“临清,茶凉了,你给换一盏可好?”
  语气这样温柔,倒不像把他当下人,临清心里好受了一些,应了声好,便过去收了杯子拿去重泡。
  沈絮看他肯进来了,心里也舒了口气。他原以为临清是遇上了周勉才迟迟没有回来,然刚送完周勉,几人转身回屋时,他分明看见临清眼里的犹豫,望向沈阕兰的目光而是惴惴的。沈絮熟知他的性子,稍一转念,便明白其中曲折。
  定是这小公子顾忌两人关系,怕自己装不像书童露了怯,担心沈阕兰知道了实情会嫌弃他,才躲在外头不肯进来。
  沈絮却无意隐瞒什么,他自认心中坦荡,未将临清当外宠,也就不怕沈阕兰晓得了先头的荒唐事要笑话自己。再说他与这堂妹从小亲近,什么丢脸事没有互相见过,倒也不差这一茬。
  只不过临清既然在意,那就顺他意,沈阕兰不问,他也就不主动提。
  临清泡了新茶过来,小心翼翼送到沈阕兰手上,看得不敢看她,小声道:“秦夫人喝茶。”
  沈阕兰不免笑道:“絮堂哥你这小书童怎这样害羞,先头与我说话就不敢看人,现在知道我是你堂妹,怎么反而更怕我了似的。”
  沈絮心道,他当然怕你了,平素就胆子小怕被人说,现在心虚,你又这样牙尖嘴利,可不更怕人?
  “他年纪小脸皮薄,与洺湘那些个习惯了你的油滑不同,你别欺负他。”沈絮道,看着临清颤颤巍巍把茶放到自己手边,拉住临清道:“这是我先前和你说过的堂妹沈阕兰,她在沈家排第九,这里没外人,你叫他九小姐就好,老叫秦夫人秦夫人的,总觉得在叫我婶婶那一辈。”
  沈阕兰啐他:“嫁了人还叫小姐,你不羞我还羞呢。”
  沈絮笑道:“管你在外头是什么夫人,在我这还是小时调皮捣蛋的小九儿。”
  沈阕兰心里感动,笑道:“就你会哄人,从小就是风流坯子,偏还哄得人高兴。”
  沈絮笑了笑,继续同临清介绍:“我同你说过她的,还记得么?十六岁跟个书生跑了的那个。”
  临清点点头,这位沈小姐的事迹他一直都很钦佩,小声道:“记得的——”
  沈阕兰忍不住笑骂道:“好你个絮堂哥,原来背着我就是这样编排人的,我好端端一段姻缘被你说得似见不得人,看我不打你。”说罢,还真挥袖捶了沈絮一下。
  临清没见过这样泼辣伶俐的女子,怔怔望了两人嬉闹,一时呆了。
  沈阕兰望他一眼,笑了,“絮堂哥,你从哪里弄了个这样可爱的书童,不是害羞就是发呆。”
  临清的脑袋一下就低下去了。
  沈絮怕沈阕兰再逗下去,临清真连家都不敢回了,笑道:“遇到你这样刁蛮的女子,谁都不好意思,你家相公怕就是被你硬‘娶’的罢。”
  沈阕兰又是粉拳一击。
  沈絮将临清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温声道:“小九儿性格就是这样,不是存心戏弄你,你别当真,她是欢喜你才逗你的。”
  临清点点头,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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