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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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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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骞摸摸临清的额头,“哥哥,你头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临清支吾道:“没有……”
  白萧萧拉开王子骞,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王子骞一脸不解,看看白萧萧,又看看临清,最后抬头看向沈絮。
  沈絮笑道:“去帮哥哥烤衣服。”
  几个小孩子于是跑去拿了衣服,一人扯一头,认认真真烤起来。
  有一帮小孩子陪着,躲雨的时间也不那样无聊了。说着些零碎的话,不知不觉就说到了王子骞要参加乡试的事上。
  沈絮道:“眼下已入五月,还有一个多月便是乡试,你需加紧复习。”
  王子骞应是。
  “提前几日动身,届时苏州必定举子遍地,晚去了怕连客栈都没有房间。”沈絮嘱咐道。
  王子骞点头,“子骞记住了。”
  白萧萧问:“子骞你一个人去么?还是和姐姐一起去?”
  王子骞露出为难的样子,“姐姐是女子,不好跟我同去。”
  女子名节最大,普通人家的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乡野间虽奔放些,也不至于胆大到尚未婚配就抛头露面。
  白萧萧担忧道:“那你一个人去?你连镇子都没出过,要怎么去苏州?”
  王子骞不说话,两只手指对啊对,撅着嘴显得十分纠结。
  沈絮这几日光顾着伤怀,倒忘了王子骞家里父母皆不在,无人可送他进城应试。
  “我身有不便,不然便伴你过去了。”沈絮叹息道。
  一时都在发愁王子骞要如何去苏州,有人说让乡长去,有人说让村里经常去外头赶货的赵大叔捎他一程,白萧萧甚至说要自己陪他去。讨论一通,又想到六月十五正是农忙时候,估计哪家都没有闲工夫丢下田间活计去跑这一趟。
  说来说去没有结果,只能暂且搁置。
  小孩们又围着沈絮,缠着他说苏州城的事儿。沈絮望了远处,那些裘马轻肥、快活潇洒的过往浮现于脑海,轻叹一声,慢慢同他们说起苏州城的景、人、事,说那商铺开了几里,全是绚丽多彩的丝绸,说那拱桥连到城外,水光潋滟马蹄踏踏。
  一群小孩听得如痴如醉,连临清都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秀丽多姿的苏州城。
  不知谁说了一句停雨了,所有人都往外头看,只见天地间不知何时已一派澄澈,水雾氤氲成山间淡淡的烟,空气清新,景色秀丽,暮霭烟渺,群山新洗,好不心旷神怡。
  “回家咯!”一群小孩闹哄哄地跑出屋子,拿了各自的书包,晃着小手同夫子再见。
  沈絮含笑看他们跑远,回过头,临清还裹着个被子,露着个小脑袋似乎在思索什么。
  沈絮过去摸摸衣服,道:“还有些湿了,先换上,回家再洗个热水澡。”
  两人出了学堂,天已向晚,小路浸了雨水,沾起泥点,临清送来的伞没派上用场,被沈絮夹在臂下。
  临清的鞋子还是湿的,踩着那泥路,愈发沾起一堆泥巴,沈絮比他好一点,但也是走得艰难。
  沈絮偶然回头,看到临清提着裤脚,走一步滑一下,像刚学步的小儿,不觉好笑,他将手里的伞递过去,“我牵你吧。”
  临清怔了一下,慢慢握住伞尾。
  心里涌过一股暖流,他贪心地想,如果这是沈絮的手,便更好了。
  窄小的田间小路,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油纸伞横在中间,像月老粗心遗落的红线。临清痴痴望着前头那人的背影,望着他高高的发髻、宽宽的肩膀、略显瘦削的身躯、握着伞柄的指节分明的手,望着望着,便觉得一颗心要跳得从胸口蹦出来。
  为什么欢喜了一个人,光是看着,都觉得心跳难耐。
  不想只是看着,想要更靠近,想要握他的手,吻他的唇,想把心口难言的心意全部告诉他,想让他知道自己欢喜他,想让他也这样欢喜自己。
  “沈絮……”临清不觉出声。
  沈絮回头,“怎么?”
  临清对上他清朗的眸子,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会欢喜自己的,说了也白说,还是就这样默默欢喜着他吧。
  临清别开头,轻声道:“没什么……”
  一只手却抚上他的头顶,临清迷惑地抬起头,看到沈絮温柔的面庞。
  “别担心,我没有难过了。”沈絮柔声道。
  临清慢慢红了脸。
  这样……也好……
  日子归于平静。
  春末夏初,白日长了,天气热了,田间绿意葱葱,农人劳作其间,耕牛哞哞,虫蛙鼓鼓,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临清抱着兔子坐在院里的树下,暖风吹得人浑身都舒服极了,他觉得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打盹。
  迷迷糊糊梦到沈府的那个小院儿,一间挨着一间,住了十几个女子,各个都是沈絮的心头好。
  自己那一间是最角落的,不仅那呆子把自己忘了,有时连下人都忘了这里还住着一个男夫人,膳食总有一顿没一顿,夏日落了酸梅,冬日落了炭火,若放在宫里,这一处就是活脱脱的妃子冷宫。
  临清梦到那一日自己坐在院里伤春,心头郁郁之时,听到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
  便是沈絮来了。
  隔着一道墙,他听到沈絮和舒云在嬉戏,沈絮问她在做什么,舒云说在绣花,沈絮问她绣了什么,舒云说绣了一双鸳鸯。
  沈絮便笑道,绣那假鸳鸯作甚,有这好辰光,不如做对真鸳鸯。
  笑声往那房里去了,临清面红耳赤,心却绞成一股麻。
  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声响了,起初还担心那人会往自己这头来,若来了自己要怎么躲,可渐渐的,发现那人根本不记得这里还有一个他,别说来了,问都不曾问过一声。
  慢慢的,也就不存期待了,可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会不自觉尖起耳朵,怕漏了他的哪一句话。
  见不到人,听听声音总是好的。
  不然这漫漫长日,如何打发。
  临清醒来时,脸上有湿湿的泪痕,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怕这样平和的日子有一日会失去,怕从前那样的孤单有一日会回来。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眼泪慢慢收了。临清锁了门,打算出去走走。
  夏日的气息浓了些,四下除了绿还是绿,走了一会儿便觉得热,田里的农人只穿着短短的薄衫,时不时直起身子擦擦额上的汗。
  看着其他人的田地都稻苗葱郁,临清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块失败的小田来。脚步踱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倒也是郁郁葱葱,不过都是杂草。
  临清望一眼别人的田,再望一眼自己的田。
  惨不忍睹。
  怀里的兔子嗅到青草的香味,扑腾着要下来。
  临清摸着它的毛,慢慢把它放到地上,跟它打商量:“我放你吃草,你不许乱跑,就在这里吃,乖乖的。”
  小兔子像是能听懂人话,果真立在那里不动,埋头啃青草。
  临清蹲在它旁边,一下一下摸着它柔顺的毛。
  这是沈絮送他的兔子,临清照顾得十分用心,一些心里话也会忍不住同兔子倾诉,仿佛说给那呆子听了一样。
  “絮儿,青草好吃吗?”
  小兔子动动耳朵,小嘴巴一撮一撮的。
  “絮儿,我最近总梦到以前,梦到我在那个院子里很难过。有时我觉得,现在住在这里也许才是一场梦。哪一日醒了,便又是在那个院子里了。”临清轻轻叹气,“我真怕呀,那个院子就像一个鸟笼,不,比鸟笼更难过,金丝雀尚有人逗弄,那小院却从来没有人来过。”
  他失神地望着田里的水,片刻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我要得太多了是不是?可人总是这样贪心的,得了一点,便想要更多。从前他不来我院里,我便盼着能同他日日在一块儿;在一块儿了,又盼着他能不那样游手好闲,快些打起精神;如今他看开了心定了,时不时还会对人好了,我又盼着他能对我更好,能像我对他一样对我……”临清望着水上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张清秀而略带忧郁的脸,他轻轻问:“我太不知足了对不对?”
  水里的人儿不说话,只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静静望着他。
  影子忽然漾开了,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临清收回思绪,循着水纹好奇地张望。
  又是一声水声,一道青色的影子摇曳而过。
  临清看清了,是一条两三寸长的鲫鱼苗儿!
  这荒了的田里居然生了鱼苗儿,临清惊喜不已,忙站起身围着田转悠起来,仔细看里头藏了几尾。
  一条、两条……临清喜出望外,这方田里居然藏了十几尾鱼儿,真是无意插柳柳成荫。
  临清欢喜极了,这十几条鱼苗可真是天赐的的宝贝,养大了指不定可以卖些钱回来。他还记得沈絮给他说过的愿望,要在镇里开一间琴馆,让他做教琴的先生。临清不求去镇里,能在镇里教教孩子便足矣。
  他抱起兔子,急匆匆奔去学堂,想要告诉沈絮这个好消息。
  跑到半路,正巧遇见了放学的孩子,抓着临清问他去哪里,邀他一起捉迷藏。
  “我找夫子,下回再同你们玩。”
  小孩歪着脑袋,“夫子和王子骞回家了,哥哥你同我们玩吧。”
  临清略略诧异,心道沈絮莫不是去家访了?可若晚归家,总会提前同自己说一声的呀。
  许是乡试将近,特意去给王子骞辅导?那何不在学堂呢?
  临清忽然想到了王潸然,那个美丽大方的女子。
  沈絮同她很聊得来呢,经常夸她才学高,还为她家里的境况叹气担忧。那样好的女子,沈絮会不会喜欢了……
  心里一个咯噔,临清觉得自己想多了,却又止不住地猜测。两厢犹豫,他咬咬牙,到底还是拔腿往王子骞家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沈絮看了王子骞新作的一篇文章,给他点了其中几处问题,而后放下纸张,换了略忧伤的语气,道:“我从前在苏州还有几个认得的朋友,你可以拿着我的拜帖去寻他们,若能替你引见知府便是更好。只是我如今落难,没有把握他们会念旧情,你到时且去试一试,希望能有一个照应一二。”
  他从怀里掏出写好的地址与署了自己名字的拜帖,郑重交到王子骞手中。
  王子骞眨着明亮的眼睛,感激道:“谢谢夫子。”
  沈絮摸摸他的头,叹气道:“我帮不了你太多,只盼你得逢高中,莫辜负一身才学。”
  “子骞定不负夫子所望!”
  沈絮看着他坚定的神情,微笑道:“无愧本心即可,无需顾念旁人的期望。”
  王潸然送来清茶与糕点,“夫子累了罢,家里没有像样的东西招待,一点自己做的槐花糕,夫子尝尝。”
  沈絮拿起一块尝了口,笑道:“王小姐心灵手巧,与我九妹的手艺相仿。”
  王潸然将茶轻放到沈絮面前,“子骞说九小姐冰雪聪明聘婷可爱,潸然自愧不如。”
  “你无需自谦,我九妹只是些小聪明,人也泼辣得很,及不上王小姐十一。”
  王潸然但笑不语。
  沈絮望着王子谦捧着糕点专心吃的天真模样,不由叹气,还是为他孤身赴试担忧。
  王潸然知他叹气为哪般,愧疚道:“是我拖累了他。”
  王子骞放了手中的糕点,摇头认真道:“好男儿当志在四方,若连赶考都畏惧,子骞便愧对姐姐教养。”
  王潸然一怔,眼中慢慢涌上温柔,“你这样体谅,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沈絮看他二人姐弟情深,也为他们感到宽慰。
  “子骞说得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男儿当多历练。”沈絮拍拍王子骞的肩膀,眼中充满鼓励。
  临清来到院子时,看到的便是沈絮和王潸然相谈甚欢的景象。
  彷如心中的预感忽然应验,临清本就怀着伤春的郁郁之情,此刻更是心头一颤。
  王子骞看到了他,扬声欢快地唤:“临清哥哥!”
  沈絮停了和王潸然的对话,转头望见了临清,有些诧异。
  “你怎来了?”
  临清站在那里,感到眼睛有些酸。
  王子骞奔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脑袋委屈地道:“哥哥,你许久没同我玩了。”又摸摸临清怀里的兔子,“长大了些。”
  临清摸摸他的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王潸然笑道:“快让哥哥过来坐。”又站起身,“小公子坐,我去泡杯茶来。”
  王子骞牵着临清走过来,沈絮笑道:“怎会过来?找我,还是找子骞?”
  临清怔怔望着他,许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下午时候做的梦渐渐涌上心头,临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难受得厉害,好像下一刻就要流下眼泪来。
  沈絮挥挥手,“怎么不说话?”
  临清收回目光,低下头去,“我来找子骞玩。”
  王子骞听了立刻高兴地拍手,他邀了临清许多次,但每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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