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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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约-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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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只是叫她青骊,她却不能忘记,在这个名字之前,她还有一个“扶苏”的姓氏,这是她这一生都不能脱离的血脉。
  一旦横亘了这些东西在两人之间,那些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温存也就此冷却。顾庭书心知留下也没太大意义,遂起身要走。
  下人取来披风,青骊亲自帮顾庭书系上。
  “我要在营里待一段日子,就不过来了。”顾庭书低头看着正在系结的女子。
  青骊没看他,只点头应了一声,将绳结系好,又抚平了顾庭书肩头的褶纹,这才抬头,叮嘱道:“天凉风寒,你自己也当心。”
  顾庭书点头,看着青骊最终垂下手,他也不多做逗留,转身离开。
  易秋寒到顺章,是再过了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那段时间顺章大雪,从城外进城的路几乎都被白雪掩埋,易秋寒一行虽然早有准备,却终究还是被困在离顺章五十里外的路上。
  彼时顾庭书还在顺章军营处理事务,消息传来,说是易秋寒路上遇了大雪崩坏了,车马不行。他即刻就派人前去救援,自己也动身前往。
  而别苑里,青骊如旧一如复一日地坐着、看着、等着。直到寅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凌乱声响,她才知道出事了。
  “外头怎么了?”青骊问道。
  “说是夫人带着顾少回来了。”服侍的丫鬟回道。
  “秋寒带着……”这样的措辞让青骊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她除了在这里等着,又能做什么?
  “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丫鬟问。
  “守着本分就好,不用过去了。”说完,青骊重新坐下。
  窗外是积了多日都没有化开的雪,洁白晶莹,仿佛尽数将外面传来的喧嚷都埋住了。
  顾庭书那时已经接了易秋寒,一行人正快马加鞭赶回顺章,却不想那条山道突然山体崩雪,猝不及防地就涌了下来,雪浪滔天,顷刻间就又覆住了山间道路。
  易秋寒被困深雪,体力已经有所减弱,顾庭书自然首先护她,将她护在身下,自己去顶那重压狂雪。
  人马死伤不在话下,但当队中其余人四处寻找时,却一直不见顾庭书和易秋寒的身影。
  冬季大寒,傍晚时分风已刺骨,今年的顺章格外冷。
  大风将众人呼喊吹散,良久之后,还是了一最先发现了不远处的雪地里仿佛有人在动,带着人过去,果然是看见易秋寒正艰难地从雪地低下爬出来,而顾庭书已经不省人事。
  一行人立刻赶回顺章,一路上走的困难,是以才拖到了现今。
  这些都是事后青骊才听说的,顾庭书伤得如何,何时醒来,恢复得怎样,她却一件都不知道详细,也不曾去问。
  “姑娘。”司斛才从东苑过来。这几日,她跟在易秋寒身边照顾,如今才真正有了空过来看望青骊。
  青骊不想司斛也会来顺章,相见时毕竟惊喜。
  “大夫说顾少伤得虽然不重,但毕竟受了寒。冬天里在外头待得久了,寒气伤了身,这才一直都没醒过来。”司斛倒了茶递给青骊。
  “现在该醒了吧。”青骊结果茶杯,却只是放下,看着司斛问得有些急切。
  司斛微顿,像被震住了,片刻后才回道:“醒了,夫人这会儿正照顾着。”
  青骊面色宽和一些,靠着软枕,低头想着什么。
  “要过去看看吗?”司斛小心问道。
  “何必呢?”青骊摇头。东苑里没人过来传话,她就不打听,什么时候顾庭书康复了,想起了,他自然就会过来,不用在流言里让人看着,大家心里都不舒坦。
  司斛走上前,就俯在青骊身边。说是关心也好,或者是同情,她握住青骊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公主……”
  “你这又是何苦呢?”青骊抽回手,眉目清愁,“我自然不会忘记,却也不想时刻都记着,太累了,我也受不住。”
  “谁不是被迫呢?三公主走的每一步,都不是自愿。”司斛叹道。
  青骊眉间苦涩却蓦地凝住,脸色稍稍沉了下来,道:“你以后,还是跟着我的吧?”
  “自然。”司斛回答得果断。
  “不是必要,就别去东苑了。”青骊像是困极了一样欠了欠身,靠着软枕扶额阖眼。
  “是。”司斛道。
  没有了顾庭书,她就真的世事不知,日子过得一日重复一日,无波无澜,平静得像是死了一样。
  这日午后,司斛过来,说是青蘼来了顺章,这会儿正在外头与易秋寒道别。
  “秋寒要走?”青骊困惑道。
  “顾少要去军营把剩下的事都办了,夫人一定要跟着过去,说不放心。正巧三公主过来,再晚一点就碰不上看。”司斛回道。
  青骊走出房去。外头的空气比不得屋里,才跨出门槛,她就不由打了个寒战。司斛赶紧帮她披上大氅,送上手炉。
  她也不走远,就在园子里站着,抬头看着偏苑外挂着的那盏流觞灯。任凭这宅子积了多少雪,有多少化不开,那盏灯上却一直纤尘不染,仿佛新做的一样。
  “外头冷,还是进去吧。”司斛劝道。
  青骊在雪地里又看了会儿,时阴时晴的天,那灯在微风里也不动,像在坚定地等着什么一样。
  回廊里传来脚步声,青骊循声看去,见了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嘴里吐着白气,可是累着了。
  “姑娘,顾少说,要办的事太多,怕耽搁了,这就走了。要姑娘自己保重,回头空了就过来。”了一喘着大气依旧笑脸相对。
  “已经走了吗?”青骊问。
  “和易夫人说完话,才走的。”了一回道。
  青骊还想问什么,却终是住了口,挥手让了一退下。
  “是想问三公主的情况吗?”司斛问。
  “我却是更想念空儿,不知那孩子现在怎样了。”青骊再想亦无果,遂放宽了心,同司斛回了屋里。
  顾庭书再回别苑,冬雪更深,纵然天气晴和,也抵不住冷冽寒意。
  青骊正在看书,司斛在帘候着。见顾庭书过来,她正要请安,却见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会了意,侍女接过顾庭书脱下的大氅就悄然退了下去。
  青骊看得出神,并没有听见顾庭书走近的脚步。待她知道了,自己已被顾庭书从背后抱住,后背就贴着他的胸口。
  “你瘦了。”顾庭书就在她说话,温柔暧昧。
  青骊放下手中佛经,转身站起。顾庭书仍旧抱着她,双臂环着她的腰身,两人都是笑着的。
  “你看错了。”青骊道,眼前男子才是真的清减了不少呢。
  “两个多月没见着你,好像不一样了。”她过去很少对他笑,这样温和,比得上外面正好的阳光。
  当她每日望着园子外那盏灯都成了习惯,怎么能不变呢?她看见的是灯,听见的是风声,但心境毕竟不同了。
  “军营里的事都忙完了?”青骊问。
  这样的一问,顾庭书才露出为难神色,道:“还在控制之中,调动太大,人又多,没个一年半载的,还真安排不过来。”
  青骊听他这样说着,又不继续问下去,转而道:“秋寒呢?和你一起回来的?”
  “半个月前她就过去金慈了。”顾庭书道。
  “又去金慈?”青骊顺口问出来。
  顾庭书也是满怀歉意,但毕竟易秋寒确是个得力助手,而妻子也愿意为他奔走,一切也就这样发展了。
  “天寒地冻,望定军营那里需要充足的储备,不然万一寒翊有什么动静,也不好对付。我暂时不能离开顺章,又不放心二弟一个人接手那些事……”说起顾庭玉,他不由触上青骊右臂,衣袖下的那道伤口他不会忘记,那里也有他给青骊的承诺。
  “你这个做哥哥的,是最了解他的。”青骊低头,心间又有往事被触动。
  顾庭书没有察觉到青骊异样,依旧沉浸在自身忧虑之中:“他若真的可以长进,时局也许会好些。”
  “嗯?”青骊疑惑。
  “我随口一说罢了。”顾庭书以笑带过这话题,“今日直接在这用膳,晚上也就不回去了。”
  “嗯……”青骊恍惚地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顾庭书极少见她这样迷糊,不由笑出了声,道:“方才你已经答应了。”
  “什么?”青骊还是不解,继续追问。
  顾庭书笑着将青骊抱住,轻轻揉着她的肩,道:“等等你就知道了。”
  司斛如此进来,见顾庭书和青骊如此温存立刻退到一边,咳嗽两声以示提醒。
  “什么事?”顾庭书问起,却没有放开青骊。
  “晚膳已经备好,是直接送过来吧?”司斛询问。
  “不用……”“送来吧。”他二人同时说着。
  “听我的就是。”顾庭书就此将司斛打发了出去。
  “我这不比厅里暖,何必在这受凉?到时病了,我也是不会照顾的。”青骊劝道。
  “不够暖就弄到暖,不然夜里睡下受了冻,将来病了,万一手头事又多了,我也照顾不来。”顾庭书头一回与她这样说话,不管有理没理就是不让青骊,一心就要赖在这偏苑里,不肯出去。
  青骊亦对他无计可施,叫来侍者添了火盆,留下了顾庭书。

  桃花凉(十四)

  如此不吵不闹,青骊与顾庭书相处倒还安稳。
  顾庭书仍是时常要去军营视察,这样一别少则三五天,多则半月有余。但凡顾庭书回来,必定会找青骊。若是他不在,青骊依旧不出这偏苑,最多就到那扇拱门下站着,看那盏灯也好,或者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这样似等非等。
  这一日正用午膳,青骊却忽然觉得不甚'炫'舒'书'服'网',司斛找来大夫却说是青骊有了身孕。
  想来她与顾庭书一起的这些时日,当真有了身孕也是正常,但这孩子来得突然,青骊万万没有准备。
  “不能留下这孩子……”青骊仿佛还在恍惚间,却说得异常认真,虽然轻,但字字肯定。
  “可要想清楚了。”司斛也不知如何是好,原本这是喜事,但于青骊而言,却是艰难抉择。
  青骊按住身体里正在逐渐成形的小小生命,方才的话,又变得不坚定了:“这毕竟是我的孩子……”
  “同样是我的孩子,你都不与我说的吗?”顾庭书快步从外头进来,身上风尘还未抖尽。他抬手,示意司斛出去,而后走到青骊身旁,扣着女子肩头,柔声道:“何必想那么多呢?”
  青骊抬头看着顾庭书,那眉眼里写着期待,唇角的笑意温和宽容,却不知为何,她回道:“我不能要。”
  顾庭书眉间柔色顿时沉了下来,却仍耐住性子劝说。他拉起青骊的手,握在掌心,轻声道:“我只想你们在身边,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正如顾庭书所言,他们虽无夫妻之名,在旁人眼里已然情比伉俪。如顾庭书这样心气颇高之人,也曾为她描眉点唇,那个时候,她又哪里想过其他?
  “不。”青骊按下顾庭书的手,急忙站起身避开。
  “你如果心里还想着那些根本无关紧要的事,什么身份血脉的,何必做戏到现在?”顾庭书走近青骊,虽然颜色冷峻,却毕竟记着过去两人柔情缱绻,她眉间眼底的温柔。
  “我不知道。”青骊推开身前男子,却又被他抱住。她挣扎着试图离开,但顾庭书抱得那样紧,丝毫没有留下转圜的空间。
  她听见他说:“你早就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我顾庭书的人,只可能留在我身边。”
  这样不容置否,并且信誓旦旦。
  “不是……”青骊哭求。
  “是!”顾庭书强迫着青骊,要她看他,毫不逃避,也不许她逃,一字一顿道,“从那天我带你离开皇宫的时候起,你就不姓扶苏了。从你决定跟我来顺章,你注定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就算不是夫妻,我也不允许你走,不许你再这样折磨自己。”
  她听见了,却不知为何更加绝望。有人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同她说这些话,但偏偏曾经的那个人不许她为此再多走一步。顾庭书说,她只是青骊,是成台城里安静普通的女子,在那个时候,他们相遇,什么雨崇,什么皇族,都是弹指烟灰,早都没有了。
  “青骊。”顾庭书将她抱住,听她的哭声,却再也找不出可以安慰她的言辞了——如果青骊自己不肯放弃那些过往,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为防青骊多做傻事,顾庭书没再回军营,几乎时刻陪着犹豫不决的女子,却不知,她想的,比他担心的多得多。
  “司斛。”顾庭书忽然将侍女招来,也惊动了一直沉默的青骊,他却只吩咐司斛道,“过去通知了一,让他去我书房,将架子最上一层的东西拿过来。”
  司斛点头,就此退了出去。
  待了一立刻将东西送来,青骊方知就是当时她生辰,慕空和顾庭书一起送她的那张琴。
  琴上刻花依旧,一切崭新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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