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开展新的研究。
虽然曾到美国公干过几次，但要到罗安那克安顿下来，我才开始慢慢认识到，罗安那克仍生活于内战前的状态。罗安那克是弗吉尼亚州最西部的一个大城市，位于雪兰多和蓝领山脉之间的雪兰多山谷南端。雪兰多山脉跨越南卡罗莱纳，北至佛蒙特。当地文化属南方文化，妇女们都温柔娴雅，热爱家庭，煮得一手好菜，把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在城内住上几个世代，仍会被视为外人。
我们抵达不久，天气便转凉了，万山树木仿佛一下子开起花来，黄色的、红色的叶子掺杂相间，在蓝天的衬托下，格外明艳耀目，令人难忘。在人迹罕至的林间漫步，是定居这里最值得怀念的经验。
我们倒视当地人为外人。他们许多都没见过亚洲人，在街上和我们相遇，往往会好奇地停下来，紧盯着我们，直至我们向他们微笑一下，他们才转头继续行程。女儿在这儿首次尝到种族主义的难堪。
“Chinky、Chinky，怪脸孔！”小孩们尖叫着，将他们无聊的眼睛往上翻，扮作东方人的样子。
女儿含着泪，只想知道那些小孩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他们只是无知和没有教养罢了，你应同情他们才对。他们的母亲没有教他们应有的礼貌。”
希望我的说话她能明白。
我们开车到一家杂货店购物，准备把车锁上时，一名老居民自豪地对我说：“这儿没有人锁上车门的，你们准是从外地来的，外地都不大安全，可我们这里从没有人在睡觉时把门上锁。” 他用浓重的南方口音告诉我们，“现在你们都有安心日子过了。” 。 想看书来
Chapter07 光明在望（6）
我们的确过着安心的日子，但有时还是有点不惬意。女儿的学校拒绝让她加入木工班。美芸直接跑去跟校长理论。
校长说：“如果录取了你的女儿，就有一名男孩失去加入的机会，这不行，男的需要学木工，女的不要。”
美芸说：“以前没有女同学申请学木工，不是说以后都不让女孩申请。这是歧视！”
如果我们不是在香港住过，面对不公平的事，美芸连气也不会吭一下。她不习惯公开发表意见，更拙于跟人争论。香港唤起了她对个*利的醒觉。那一天，她发现了自己的声音。她在一家邮局排队等候服务，天气十分炎热，大家都等得有点不耐烦，有一名英国人却大模大样的一下子跑到柜台前要求服务，美芸冲口而出的高喊：“喂，这里要排队轮候，请你排到后面，轮候服务。”那人听出这愤怒的声音带着伦敦口音，呆了一下，道了一声歉，灰头灰脸跑开了。
自此以后，美芸对看不过眼的事再不会忍气吞声。女儿最终也能加入木工班，而且在模型火箭制造计划中，她做的火箭飞得最高最远，我为她而感到骄傲。
她在香港读书时，也许评分标准很严格，数学只得C级。美国的教师把她安插到成绩普通的数学班，但不久便要把她提升两级，到较高的班级，才不致让她上课时发闷。远在中学毕业前，她已经把学校所能提供的数学课程读完。她的老师惊叹说：“天啊，她的数学那么出色也只是拿C级，那些拿A的不知要厉害到什么程度了。”
但女儿在学校里也尝了不少苦头，幸好，她也遗传了母亲的一点品性。
班上，有个特别顽皮的小毛头爱取笑她，令她难堪。又扯她的头发、把书从她手上撞到地上，捉弄她。我尝试开解她，说那小伙子也许迷上了她：“你也可以取笑他，戏弄他。”
但许多次她总是含着泪回家。有一次，她忍不住了，直向那男孩脸上回敬了一拳，在全班的面前。
女同学们都拍手叫好。“明淇，干得好，他应有此报。”
那可怜的毛头大吃一惊，红了脸，从此再也没敢取笑她。但女儿回到家里，愈想愈难过，又哭了一场。
幸好这事情不是发生在今天，否则，那男孩很可能回家拿一支枪，跑回学校胡乱扫射一通作为报复。现在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愈来愈脆弱了。
我奇怪ITT为什么会选中罗安那克的这个厂房来进行发展光纤通讯的中心，唯一有关联的，是那厂房的名称，厂房名为电光学产品部，主要生产夜视镜，或称星光镜，是一种军方用的先进高科技产品。夜视镜的主要部件，是一片由以千计空心纤维组成的镜片，用以将光线放大。电光学产品部是ITT国防太空集团属下的一个部门，承接美国国防部的合约，进入某层次的机密业务时，我也要通过一定的保安检查。
我的邻居告诉我一个故事。他问我：“你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中央情报局的人员在监视你呢。他们来问了我许多古怪的问题，像你是不是常开些吵吵闹闹的派对，你有没有喝醉过，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来探访你，等等。”
我相信中情局现在仍在做着同样可怕的事。
ITT将光纤发展放到电光学产品部，可说是个策略性决定。光纤技术在当时仍处于初生阶段，要提升到实际运作用途，仍有不少艰难的障碍要超越。还有就是，光纤的特性适合作不少军事用途。比方说，光纤十分轻巧，很适合用于设立临时地面通讯系统；柔韧度高，可抵受压力和拉力；不会产生辐射性电波，让敌方轻易侦察到。海，陆、空三军的大量资金，涌进电光学产品部的户口，有力推动了光纤的研究，由实验室的测试，推进到能经受考验的可靠产品，符合严格的军事运用，然后再发展为低成本的商业产品。经过一番火浴似的试炼，真正的光纤系统诞生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Chapter07 光明在望（7）
厂方组成了一队精英队伍，规模和实力都迅速增长。他们从世界闻名的贝尔实验所请来占姆当计划主管，我成为首席科学家。在贝尔实验所，占姆对设计高速电讯收发机富有经验，而我则掌握光纤技术。我们合作，发展出第一个军事通讯系统，并在蒙茅斯堡设立。那是一套配备齐全的通讯系统，包括发布和接收器，以及我们用改良化学气相沉积法制成的光纤电缆。电缆既牢靠又轻盈，只需一名士兵就可以把1000米的电缆背起来。同样长度的铜缆，要一辆货车来运载才行。从1974年至1980年间，我们接受的订购合约增加了一倍，令我们成为光纤系统和相关项目的翘楚。我们生产的不止于光纤，还要将原本供铜丝电缆用的配套设施的规格完全翻新。
在这几年间，我埋头工作，愈干愈起劲，与厂房难舍难离，往往很晚才回家。美芸说，迟早要在电冰箱贴一张告示，提醒孩子他们早上看到的陌生人，是他们的父亲。
我的工作时间，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在外地度过的。我要飞往世界各地参加各种会议。其中如欧洲光通讯会议、光纤通讯会议等，原先只是行内人的小型聚会，后来都发展成全球专家汇聚的大型国际会议。我早在1966年便认为，要把光纤通讯系统发扬光大，非有大量人才投入不可。事情的发展正是如此。
有时要到纽约总部开会，我大都会乘第一班机前往，然后坐最后一班机回来。有时要远赴欧洲，我会回到英国的标准实验所探探旧同事。在日本我也有很多朋友，彼此常互相探访。也全靠这样，我才会得悉其他地方的最新发展。
美芸很多时都不知我身处何地。她习惯打电话给我的秘书，要她转告我，下班经过杂货店时顺道买些什么什么回家。但秘书会告诉她：“高先生？你不知道他今早去了纽约开会吗？”
有时在周末开车和家人去商场，途中我总要在办公室停一停。“等我十分钟，我要看看实验的结果。”
结果我少不免会遇上一两位同事，他们都是和我一样，在周末外出的半路中途转到办公室来看看。我们一谈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到我回到车上时，家人们的脸色都很难看。有一次美芸决定要教训我一下，在等了我半个小时之后，就自行开车去购物，然后回家，让我搁在半途，不知如何是好。我们都得到教训：如果我在家庭日要到办公室去，没问题，但不会有人停下来等我把公事办完。
在创作活动的中心工作，令人备感满足。我们利用自己和其他人的研究成果，开发光纤通讯产品的各种零件和设施。我们的工作氛围也是军事化的，工作分为R1（开发阶段）至R4 （生产前阶段）几个阶段。我们已完成了R2阶段，正向R3和R4阶段迈进，最后才是生产阶段。
光纤用于实际用途时，我们遇上不少问题。我们发觉，光纤在光纤电缆套中遇到压缩时，光的损耗会增加。由此需对光纤轻微弯曲时光线漏出光纤外而导致的光衰减进行调查，一旦察觉问题所在，便可以做出适当的计设。军方又要求我们加强光纤的抗张力，从而评估光纤是否可用作有线制导飞弹的导线。这牵涉到光纤在压力下的即时和长期拉引力研究。我们设计出特别的测试技术，研究光纤在潮湿环境中的劳损问题。这些都有助订立光纤的规格，以确保其实际使用时的可靠性。
可是，电光学产品部日渐成为国防太空集团的生财工具，我们的业务要多元化发展，从而令已经每年翻一番的收入更上一层楼。我们要竞投愈来愈多的合约，以达到增加收入的目标，但也因此导致有经验的人手不足，有些合约未能如期完成，反过来令员工的士气低落。
我本来以为问题出在内部管理上，但其实是高层的领导出了问题。总部定下的10％持续营业增长率定得太紧，业绩一不如理想便更换部门主管，频密的变动令业绩更难有寸进。盈利成为唯一的目标，令人变得盲目，看不到远大的前景。
与此同时，ITT的竞争者开始集中于光纤通讯系统的研究，并投放大量资源。到了1983年，我们在罗安那克的部门仍主持光纤和军事系统的制造，但光纤通讯系统的研发则转到ITT的通讯部门。因为我们涉及的范围太广泛，竞争优势也大为削弱，更无法专注于我们实力最强的工作。ITT虽然能作出相应的调整，保持一定的竞争力，但已不能独占鳌头。就在这时候，ITT委任我为首名科学行政总裁。
我的两名孩子已高中毕业，一名入读夏洛茨维尔的弗吉尼亚大学，另一名考进北卡罗莱纳的杜克大学。美芸这几年来先在中学任教数学科，赚点外快，后来进入弗吉尼亚科技学院读商业管理，一心想取得硕士学位，但只读了两年，便转而做起服装生意来，梦想建立自己的事业。她以为我们将在罗安那克落地生根。
我们的生活却将翻开新的一页。回家时我便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Chapter08 开拓新领域（1）
科技的最大贡献，也许在于能以合理的价格，生产配合个人需要的产品。
精明机警的秘书小姐在内部对讲机上说：“弗拉申博士（Dr Stu Flaschen）的电话，你要接听吗？”
弗拉申博士是ITT Corporation的副总裁兼首席技术总监，主管ITT王国逾十亿美元的科技业务，也是光纤通讯计划的大力支持者。
“哦，他找我干什么？这还是他头一次直接打电话给我，我当然要听。”
弗拉申博士说他很欣赏我对光纤计划的贡献，对计划取得成功我功不可没。我正等着他说“但是”两个字。但接下来他说：“我希望你能帮助总部加强ITT的整体研究与开发。董事局设立了一个新职位，职衔是科学行政总裁，相等于一个大约一千人的中型部门的总裁。你可以有几年时间和足够的资金，做你认为ITT必须做的事。我希望你可以将你手头上有关光纤计划的工作，交给你属下那组能干的同事，无论如何，在你的新职位上，你将会更有力地帮助他们。”
我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委任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对一连串后果也不及细想。对新的任命，即时的反应是跃跃欲试。弗拉申博士给我一天时间考虑，要我明早给他一个正式的回复。
在接到这个电话的一年之前，我们以为将会在罗安那克长期居留，立定主意起一所依照我们意念设计的住宅。当晚回到家里，对刚建成两个月的这所房子已有一种依依惜别的感觉。我们已习惯了欣赏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以及在那儿共进早点的写意。
“我回来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猜是什么？好消息是，弗拉申给了我一个难以拒绝的职位；坏消息是，我们要么搬到康涅狄格的ITT研究中心，要么搬到纽约的ITT总部。”
美芸也满以为我刚升上部门的副总裁，在罗安那克最少呆上五年。我们多的是时间，可以建成我们的梦想居室，好好的享受一下。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