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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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已是泪流满面-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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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您泉下有知,您知道那整整一个小时我是怎样熬过来的吗?
  4
  我不知道岁月有着怎样的魔法?它可以如此短暂,十八年不过一场晓梦,而离开您后的十五年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我不知道十五年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光阴究竟能抹去什么?哪里会有忘情水呢?在劝慰别人时都会说:时间长了,也就淡忘了。那么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他,爱是无法忘记的;
  我不知道爱应该如何计量?
  用时间吗,那么多少年的爱才可以漫延一生?
  用公里吗,那么多么遥远的爱才可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用海拔吗,那么多么高迈的爱才可以俯瞰苍穹,穿越生死时空?
  我想还是用生命吧!
  我几回拔腿想走,又怕朋友回来着急,只好读秒一般,痛定思痛--也许当初诀别时彻心彻骨的痛已然麻木,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心被蚕食一般绵长的痛。无情的时间在真爱面前那么无能为力,长痛不如短痛啊。朋友终于回来了,问我为什么流泪,我只说眼睛里吹进了沙子……
  再出站时,眼前的世界已是白雪茫茫。
  5
  爸爸,我也有了自己的儿子,我会慢慢懂得一个世间父亲的心。每个孩子在作文中都说自己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可在生活中又有几个孩子向父亲明确地表达过这种挚爱呢?十五年了,当我每次翻阅您病中的日记,当我每回走过您溜早儿的西山,当我途径北京的医院,当我看见父亲的字迹,当泪雨纷飞的清明时节,当我也有了儿子成为父亲,当我每次填写个人简历时,不自觉或下意识中在直系家属一栏写下父亲的姓名……我才知道,爸爸,您从来都未曾远走啊!您一直活在我的心底,随我奔波,伴我成长,抚我苦难,幸福着我的幸福,悲伤着我的悲伤……
  我不相信别人所说:“时间会将一切悲痛带走。”这些年里,每逢快乐的一霎我会黯然神伤,每遇坎坷的一段路,我渴望那一双血脉相连的手,把我牵引。耳边有歌手低声歌唱:“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总伴随着我?”但我知道,我所有的,所有的忧伤的渊源……
  遍插茱萸少一人啊!
  6
  当年您30岁时因为工作变动,全家才迁徙到这个城市。您走了,一叶浮萍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港湾,这个城市对我不再有任何意义,心底总有一种飘泊感,虽然我把笔名叫做“那里”,其实心虚得很,连自己都不知道今生今世会飘向哪里?
  十五年了,我一直想给爸爸写些什么,我相信您能够听见。但我只写了一句,再没有下文了,只能将这一句话当作我心底的“绝唱”——
  站起,您是一座高耸的山;即使躺下,也是孩子心中绵延的岸……
  7
  您在时光的彼岸可曾听到?我深知我会与您越走越近的,您会在路的尽头等我,一个前世的儿子吧!就像从前我希望您高兴一样,您现在也肯定不愿看到我的眼泪,爸爸,尽管我非常想念您,但我依然虔诚祈祷,您安息吧!
  我从来都未曾送过礼物给您,就让我今天为您补过一个纸上的父亲节吧!
  纸短情长,纸薄缘深,改日再叙吧!
  那里,做过副刊编辑,广告策划,热线主持等。出版有散文集《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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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松落 二十块点心和三颗水果糖
韩松落
  那天上午,天好歹亮了些,父亲带着他到大队的小卖部买了两斤点心。小卖部的一根大檩折成两截,货架子东倒西歪,水果糖、点心和桃子滚得遍地都是。大队的王会计从地板上小心地把点心拾起,放到唇下拼命地吹一吹,再一块块摞在草纸上,边摞边对父亲说,价钱上我给你便宜些。
  他记得邻居家的房子都塌了。孟祥金母亲因为天热,怕孙子生痱子,就用了大蒲扇扇来扇去,到了凌晨只觉得房子颤了两颤,接着是巨大声响。她自言自语着唠叨,哎,终于凉快了。后来她抬头看了看,屋顶不见了,天空没有星斗,只有一块肮脏的黑布罩住她和孙子。他们家的房子倒没什么事,只是墙壁有条裂纹。父亲半夜先把他从窗户扔出去,然后是姐姐。他扔不动母亲。母亲正怀着身子,眼看就生了,他就把她抱起来,从正门小跑出来。
  他们在一棵巨大的树冠下待了半宿。天亮了,父亲就开始合计去市里。爷爷奶奶住在市里的伯父家。他担心他们出什么意外。母亲竭力反对,她觉得这个时候他该守在老婆孩子身边。后来,母亲抱着姐姐嘤嘤着哭,父亲则用那辆老水管自行车驮着他,缓缓出了村庄。
  说实话他很开心。他从小卖部偷了三块水果糖。更重要的是,那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他们路过了很多村子,每过一个村子,他们都会听到形形色色的哭声。父亲始终不说话,偶尔发出一两声叹息。后来村子越来越少,他们的旅程也越来越艰难。马路两旁的大树全倒了,隔不多远,土地就会有条又宽又深的裂口,里面冒着浑浊的污水,像老年人的眼睛。父亲只有先把他抱到安全的地方,再将自行车拎过去。那天,一直没有太阳,雨不大,他们也没穿雨衣。远方传来隐约的声音。那声音磅礴而幽深,他不知道它来自何处。后来,他们到达一个叫独寞村的地方时,父亲和他就没法走了,这个村子彻底变成了一个废墟。父亲将自行车停在一边,跑到一间坍塌的房子里。他也跟着跑过去。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人,他的腿被墙壁压着动不了,可他仍耐心地用手往肚子里塞肠子。看到父亲时他说,我好饿,我好饿,有吃的吗大兄弟?也许他知道自己该死了。父亲开始掫压在他腿上的石块,他虽是他们村工分挣得最多的,可扔掫不动那块石头。父亲吆喝他把那包点心拿过去,从里面掏出两块,往这个人嘴里塞。这人很耐心地嚼,嚼着嚼着就不动了。
  那是如何的一种情景?世界那么静,又那么嘈杂。到处是喊“救命”的呼声。父亲用自行车推着他,每每听到喊声,他们爷俩都忍不住停下,去看看是否能帮上忙。到市郊时,他们走得更慢了。如果说他们村只是倒了几间房,那么这里的房屋几乎没有完整的了。他们帮着逃出的人用铁锹撬石板。他们探望祖父母的点心也发得差不多了。他不时提醒着父亲,还剩下八块……还剩下六块……还剩下四块……父亲后来踢了他一脚,大声吼道,你妈B的,这个时候你还计较啥!
  说实话他当时很伤心。不是一般的伤心。他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吃上块点心。他多喜欢吃那种又脆又甜、粘着芝麻、泛着油花的点心。他沁着泪,继续帮他们从土里抠人。其中有个小女孩,整个身体和头颅都被压在里面,只有双小手伸出来。他想了想,把一块偷来的水果糖放在她手心。他不知道她后来是不是吃了那块糖。
  在胜利桥他们遇到了一个男人。他正蹲在废墟边上发愁。父亲问他为什么不救人?这个人就嚎啕起来,他说,我爸、我妈、我大弟、我二弟、我大妹、我二妹全压在里面了,我先救谁呢?我先救谁呢?父亲就说,先救活着的,谁还活着先救谁!说着说着父亲突然也大声哭起来。他极少见到父亲哭。后来他想,父亲可能已经猜测到,爷爷和奶奶已经遭到不测。
  他们是在快天黑时才到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可是到了又有什么用?他们已经找不到他们的房子和他们的人了。他和父亲站在那里谁也不说话。他们的点心一块都没有了,而他们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他饿得要死,后来,他从兜里掏出剩下的两粒糖果,分了一颗给父亲,另外一颗自己吃了。巨大的黑夜又要来临了,父亲和他,就站在那里,犹如两个找不到洞穴的、哀伤的蚂蚁。
  那是1976年7月29日,唐山。在这趟忧伤旅程中,他和父亲从废墟里抠出了五个人,他们的二十块点心也都给了不认识的人。在这次地震中,父亲失去了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而他,却得到了很多东西。32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是个40岁的男人,每天都蹬着三轮车,去车站、小区或者医院拉人,挣个块八毛的。除了不怎么体面的工作,他还有个邋遢的妻子和不上进的儿子。不过这几天他是连三轮都蹬不了了,汶川地震后,他去献了血,需要在家里躺几天。他是拉着儿子去的。十八岁的他并没有拒绝。他们没什么钱,但是还有点血。他并没有给儿子讲这二十块点心和三块糖的往事,他没什么文化,可他知道,灾难面前的同情、善良,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韩松落,专栏作家,做过电视台及电台主持人、夜总会主持及歌手、养路工、工会干部、图书编辑、报纸编辑。
  

何宁 渴望母爱
何宁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从小学到现在,每当我读到这首《游子吟》的时候,我的眼睛就忍不住湿润起来,因为在我三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是父亲又当爹又当娘地把我拉扯起来的,虽然小时候父亲对我的关爱很细致,但是渴望母爱仿佛是一种天性,在我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停过。
  小的时候,每当我看到别的小朋友在母亲的跟前嬉戏、撒娇,我就站在远远的地方观看,十分渴望自己也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在母亲怀里撒娇,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还以为自己本来就没有母亲呢,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地懂事了,知道每个人都是有母亲的,于是我鼓起勇气问父亲:“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我怎么没有妈妈呢?我的妈妈在哪里?”父亲看着我执着的眼神,叹口气告诉我:“你有妈妈,她就在这个城市,说不定哪天就能碰到她,到时候我指给你,你可以去认她。”
  从那一刻起,我常常幻想着母亲的模样,想象着见到母亲的时候会是什么情景,有时还在梦中遇见了母亲,只是梦中母亲的脸是模糊的,我使劲擦眼睛也看不清楚,直到急得从梦中哭醒过来。
  不久,见母亲的机会真的来了,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父亲带着我去看电影,刚走到电影院前的小广场上,父亲突然停住了,指着远处台阶上的一位阿姨对我说:“莒宁,那个穿短袖花褂的就是你母亲,快过去找她吧。”
  这真是太突然了,我又高兴又激动,竟然愣住了,当我回过神来后便大步朝母亲跑去,我脑子里一时有很多想法,想投进她的怀里,想仔细看看她的模样,想问问她为什么离开我?
  可是不知为什么,就在快跑到母亲身边的时候,就在马上要见到我日思夜想的母亲的时候,我却犹豫了,不由自主地跑了回来。父亲在原地一直看着我,看我回到他身边,着急地推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赶快过去,于是我又转身朝母亲那边跑去。
  我快步往母亲身边跑着,离母亲越来越近,透过电影院透出来的灯光,我已经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母亲的侧影,我的心跳得厉害,想跑上去叫她,可快到她身边的时候,我的腿又像灌了铅似地迈不动,不由自主倒退着回到父亲身边,父亲有点生气,说我没出息,平时那么想见母亲,真的见到了又不敢见了,不像个男子汉。
  我听到父亲的责备正要再次向母亲追去,可就在这时,电影院里传来阵阵铃声,电影就要开演了,涌动的人群很快把我与母亲隔开了,我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从我面前走过,梦里的那种想看母亲又看不到母亲的着急浮现出来,我忍不住大哭了起来,父亲只好一边哄着我、一边拽着我随着检票的人流进了电影院。
  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远距离地看到了母亲的轮廓,却没能看清楚母亲的模样,很是遗憾,但是我并没有放弃见母亲的渴望,有一次,父亲带我去魏姨(我小时候的保姆)家玩,我悄悄地问魏姨:“我妈妈长的什么样?在什么地方上班?”魏姨说:“你妈妈梳着两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长得很漂亮,在北门大街大槐树旁边的那个商店里当会计,算盘打得很好,比赛还全市第一呢,你可以到那里去找她。”
  我听了魏姨的话后暗暗记在心里,瞒着父亲偷偷打听那个地址,没几天就找到了魏姨说的地方,那天,我特地穿了过年的时候父亲给我买的衣服,来到商店后先是躲在大槐树的后面往商店里瞅,可人来人往怎么瞅也瞅不见,只好走到商店门口再往里看,里面的几个售货员都不像魏姨描述的样子,于是我便一脚跨进店门另一脚留在门外往里面张望。
  这时,我看到了一个比柜台高出一些的收款台,台子里坐着一位穿方格上衣的阿姨正在聚精会神地打算盘,她虽然没有两条大辫子,但在我看来这个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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