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看斜阳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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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Ⅱ-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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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宁觉非系上腰带,转头对自己的下属说。“你们就留在这里,让那两个孩子好好休息。另外,如果屋里的病人醒了,就告诉他,我出去喝酒,一会儿就回来,让他不必担心,自己先睡。”

  “是。”那些人抱拳行礼,齐声答应。

  “走。”独孤偃兴致勃勃,等他吩咐完了,拉着他便往外走。

  宁觉非只觉得他们独孤家的人还真是差不多的性格,不由得好笑,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很快,独孤偃的随从们也都离开了,院里便安静下来。

  云深这才披着长衣,出现在正房门口。他看着被那些随从带走的姐弟俩的背影,淡淡地道:“逃奴?还真会逃啊。”



第8章
  午夜过后,整个乌拉珠穆都安静下来,“悠然阁”更是寂静无声。

  这个高贵典雅的客栈前有一条笔直的林荫路,此刻却有一群人正喧哗着走过。

  独孤偃被随从扶着,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引吭高歌,唱的是他们西武史诗《尼桑德吉》中的战歌。跟随着他的武士也个个酒气熏天,热血沸腾,跟着节奏齐步前进,同时放声歌唱。

  这些雄壮的充满异域风情的歌曲,宁觉非已经听过很多次,知道这是西武最神圣最古老的一首长歌,如果当真要从头唱到尾,只怕三天三夜都唱不完,西武百姓家喻户晓的,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些经典唱段。女子喜欢里面的情歌,而男子自然最爱唱其中的战歌。他微笑着,在歌声中缓步前进,虽然也是酒意深浓,却仍然竭力稳住身形。

  他们就这样唱着闹着笑着,直达“悠然阁”门口。

  树上的鸟被他们惊得大声叫着,扑啦啦飞起来,直窜入夜空。

  独孤偃使劲拍打着宁觉非的肩,含糊不清地叫着:“兄弟……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

  宁觉非只是笑,看上去满脸的孩子气。他醉眼朦胧,也有些不辨路径了,歪歪斜斜地直向墙边走去。

  “悠然阁”大门里的看门人早就被他们吵醒了,提着灯笼出来查看,这时赶紧跑前几步,将他搀住,一迭连声地说:“客官,客官,您没事吧?”

  “没事。”宁觉非被他一扶,便稳住了身子,顺着他的力道转向大门,边走边客气地说。“谢谢。”

  “您别客气。”那个看门人哈着腰,恭恭敬敬地将他扶进大门,嘴里还不停地说。“小心脚下,客官,当心,那是池塘,哎哎,这是树,别碰着您……”

  独孤偃和他的随从们跟着宁觉非走进大门,依然歌唱不停,声震云霄,本来寂静的“悠然阁”被他们闹得顿失安宁。

  前院是接待处、酒楼、饲厩以及伙计的住所,后院才是客人下榻之处,他们这么一闹,前院有好几处都亮起了灯,一些伙计一边穿衣一边赶出来,伸手扶住他们,亲切地表达着关怀,同时试图平息他们的喧哗,却收效甚微。

  就在这时,忽然有十多盆凉水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泼来。

  猝不及防,宁觉非感觉周围气息有异,立刻推开身边的人,着地翻滚开去。独孤偃和他的那些随从也反应不慢,全都拔出腰刀,在身周舞了个风雨不透。

  如果射向他们的是箭,自然会被他们一一斩断或拨开,可这是水,见缝就钻。他们虽然见机得快,还是被泼上不少,一头一身都湿淋淋的,仿佛落汤鸡。

  不过,冷水浇头,让他们清醒了不少。

  宁觉非也淋了水,脑中一清,便没那么晕了。他慢慢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凝神看向夜色中。

  周围挂着零星的灯笼,用于为晚归的客人照路,借着灯火,他们都能清楚地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穿素净长衫的年轻男子。他中等个子,相貌清俊,此时却一脸愠怒,显然心里十分不悦。

  独孤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倒也不恼,笑嘻嘻地说:“这水倒来得好,省得王爷我洗澡了,嘿嘿,要再来壶茶就好了。”

  宁觉非却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群人在静夜里大声喧哗,扰人清梦,确实不对,便对那人一抱拳,诚恳地说:“公子,对不住,在下与朋友喝多了酒,有些忘形了,十分抱歉,还请公子见谅。”

  那人见他主动道歉,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他拱手还礼,随即冷冷地道:“你们把客官扶回房间歇息。”

  “是,老板。”那些伙计便放下手中盛水的桶和盆,上来扶着他们,将他们送往后院。

  独孤偃住在另外一间院子里,要与宁觉非分手时,他大声说:“兄弟,回去好好歇着,等你睡醒了,哥哥再带你去吃好东西。”

  “好,多谢大哥。”宁觉非笑着点头,这才走上通往自己小院的路。

  两个伙计把他送到房门口,彬彬有礼地告辞,便转身离去。

  宁觉非推开门,走进房间。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他摸索着往前走,很快便摸到了一张太师椅,便坐了下去,闭上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片刻之后,有人打燃火镰,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宁觉非骤见光亮,一时不能适应,不由得微微皱眉,慢慢睁开眼睛。

  云深坐在他旁边,满脸无奈地看着他。

  宁觉非顿时觉得抱歉,微笑着问:“我吵醒你了?”

  “也没有,自你走后,我就没怎么睡着。白天睡太多了,走了困。”云深温和地道。“觉非,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与人初次见面,便一同外出,喝得酩酊大醉,实在太危险了。”

  宁觉非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根本思索不了任何问题。他想了很久,才弄明白云深这话的意思,便笑着说:“他们如果对我有企图,我就想看看他们有何图谋?如果他们并无所图,那我不是结交了几个好朋友?”

  云深顿时语塞,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起身上前,替他宽衣解带,又去吩咐值夜的下属弄热水过来,让他洗漱。

  扰攘了一会儿,宁觉非觉得舒服多了。他喝了两大杯浓茶,这才上床躺下。

  云深闩上门,吹了灯,慢慢躺到他身边。

  宁觉非顺手揽过他,轻声问:“你的病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好多了。”云深觉得好似回到了从前,很自然地侧过身,枕着他的肩头,伸手抱住他的腰。

  宁觉非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闭着眼一直没吭声。

  云深听着他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以为他睡着了,一时思潮如涌,不由得长叹一声。

  宁觉非忽然问道:“怎么了?还在为我今晚做的事心烦?”

  他的声音很低,云深还是微微一惊,随即笑了,轻轻地道:“嗯,你这个人啊,枉被别人称作烈火战神,其实心软得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滥好人。”

  宁觉非将他搂紧了一点,轻言细语地说:“那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人人都心冷如铁,这个世界会变得很可怕。”

  “话是这么说,可人心难测,也不可不防。”云深委婉地劝说着。“你看,今天你根本没弄清来龙去脉,就收下那两姐弟,说不定以后就会有麻烦。”

  宁觉非沉默片刻,平静地说:“云深,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譬如救人。即使我知道有人利用我的好心来布局,而最后我会受伤,我也不会后悔。如果这样的事再出现,即使之前我被人伤过一万次,我仍然会伸手去管,只要我有这个能力。那姐弟二人一看便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便是独孤偃,也不像是奸诈之人。如果他送那姐弟给我是使什么计,我顺水推舟,让那两姐弟能够从此脱离奴隶身份,重获自由,也是好的。如果那姐弟俩是为了钱,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那我就算做个好事,让他们能拿到那份钱,也算劫富济贫了不是?反正那独孤偃有钱得紧,身上挂的零碎都值上万两银子吧,让他出点钱,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再说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做这种事?不管是什么情形,我都觉得那姐弟俩挺可怜的,我们能帮就帮一把吧。至于以后会有什么麻烦,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深立刻被他这一席话说服,想想又有些感动,不由得叹息道:“所谓君子坦荡荡,就是你这样的。觉非,你有大智慧,大胸怀,所以才有大爱,这一点上,我远远不如你。”

  “也不能这么说。”宁觉非侧过头去,轻轻吻了吻他的额,温柔地说。“你肩负的责任太重,得思维缜密,不能像我这么大而化之。你对天下百姓也是很爱惜的,不然我不会帮你取南楚。我想,他们在陛下和你的治理之下,应该是能过上好日子的,这才会挥师南进,夺下南楚江山。”

  “嗯,你的心思我明白。”云深感动不已,将他抱得更紧。“你放心,这万里河山定会比从前更加美丽。君臣上下一心,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天下归心,不仅是你的愿望,更是陛下和我的心愿。不过,觉非,无论你在朝在野,你都依然是国家的中流砥柱,那是谁也摧毁不了的。”

  宁觉非却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是你们高看我了。其实,我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就以今晚的事为例吧,不管是不是针对我的计谋,可这买卖人口,逼良为娼,以及奴隶制,都是我极为痛恨的,可却是现下最常见的事,我没办法去改变,心里也是很无奈的。”

  云深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也不是不可以改变。新国初立,陛下已经与我商议,将重新修订律法。如今南北一统,我国号中的‘北’字将去掉,新国号为蓟。本来,主持修订《大蓟律》的人是我,我们可以把不得买卖人口,不得逼良为娼,不得蓄奴写入律法,违者严惩,这样,应该能够渐渐扼制这种不良习气,你说呢?”

  宁觉非眼前一亮:“对啊,这是个好主意。”

  他正在思索,云深的手却慢慢伸进了他的衣服,抚摩着他的腰腹。

  宁觉非手一紧,转头警告他:“别弄火,你还病着,不要命啦?”

  云深见他并没抗拒自己的亲热举止,心里甜滋滋的,却也知他爱惜自己,断不肯在这时做什么过火的事,便停了手,搂住他说:“天太晚了,快睡吧。”

  “嗯。”宁觉非便不再吭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很快便安静地睡着了。




第9章
  其其格卸了妆,换上素净的衣服,看上去还要小,顶多也就十六岁。她带着弟弟,随着宁觉非的下属走进屋里,便要跪下。

  “不用,坐着说话。”宁觉非立刻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其其格不敢相信,惶恐地看了他一眼,又去看坐在他身边的云深,双膝有些撑不住,仍然在打弯,显然还是想跪下去。

  云深微笑着说:“坐吧,不必多礼。”

  其其格有些心慌意乱地左右看了看,见几个随从也都和颜悦色,与以前见过的那些豪门刁奴大为不同,这才略略安定了一些。

  他弟弟这时倒比她更有主见,似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两位主人都年轻俊美,且和蔼可亲,便不再害怕,拉了拉姐姐的衣襟,天真地说:“姐,主人叫我们坐,我们就坐下吧。”

  其其格立刻制止他:“那日松,不可放肆。”说着,又怯怯地看了云深和宁觉非一眼,深怕他们会因此而怪罪自己的弟弟。

  “坐吧。”宁觉非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然后对下属示意,让他把自己旁边茶几上放着的两张羊皮纸拿过去。

  其其格这才带着弟弟过去坐下,却不敢靠着,坐得很规矩。

  一个汉子将两张羊皮卷递到她手里。

  她不看内容也知道,那是她和弟弟的卖身契。她不明白给她看这个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询问地看向宁觉非。

  那个仿若少年,容颜美丽的男子温和地说:“这东西还给你,你们自由了。为免意外,我建议你还是把它烧了吧。”

  其其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愣片刻,她忽然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那日松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忽然这样,赶紧跟着跪下,满脸的不知所措。

  宁觉非立刻示意属下将他们扶起来,微笑着说:“别这样。你们还有什么亲人吗?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其其格却泪如雨下,微微摇了摇头:“我家住在日苏,去年冬天遇到大雪灾,家里的牛羊都冻死了,爹娘也都饿死了,我带着弟弟逃荒出来,半途中被几个人牙子绑了,卖作奴隶……家里……再也没人了。”

  宁觉非立刻想起了那场可怕的暴风雪,虽然他们救出来了十余万灾民,可牛羊冻死无数,许多牧民就此家破人亡。那是天灾人祸,实在也是无可奈何。想着,他转头看向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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