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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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春风-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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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卿!”他先是惊慌,后来却慢慢镇定下来,“我死期到了,你是来接我的,对么?”
  
  雪卿目光闪动,乌黑的瞳仁像包在一汪水中,“那你怕么?”
  
  “……不怕。”他的眼神暗了暗,又渐渐生光,慢慢又有了钩子般咄咄逼人的光彩,“你来了,就是不再恨我了,能再在一起,我只觉得欢喜。”
  
  雪卿呆了下,忽然转过头,“人死如灯灭,你做的事自有你的报应,可既然命都没了,自然什么仇怨也都清了。”
  
  傅遥山坐直身子,拢了拢篷乱如枯草的头发,神情有些尴尬,“我好久没洗澡了……身上,又臭又脏。”
  
  他像是怕自己身上的污秽会沾染到雪卿一般,努力将身体蜷缩至最小,擦着墙角缩了又缩,可钩子眼中透出的目光却像一缕蛛丝般牢牢粘在雪卿脸上,又是贪婪又是心酸,“……见我这副落魄样,你心里,很是解恨吧?”
  
  雪卿侧着脸斜斜瞧他,脸上的神情晦暗难辨。
  
  他幽幽道:“……待你上路后,自会有人帮你收殓打理,绝不会……叫你这样难堪。”
  
  傅遥山微笑,“是么?我这样十恶不赦的恶徒,臭名昭著,身首分离,谁还会冒着大不韪,好心帮我收殓?叫人随便用草席卷了扔到乱葬岗,就是我最好的下场了。”
  
  “不会!”雪卿的声音忽然拔高,听着有些尖细,“一定会有人帮你收殓的,你府里亲人,也会一一顾到。你,你就……放心吧。”
  
  油灯火光跳跃,傅遥山微微垂头,一张脸尽数藏到乱发的阴影中。
  
  他缓缓道:“这一生,我也算锦衣玉食,风流恣意,享尽人间富贵。伤天害理的事我没少干,干也就干了,事到如今,说害怕是真的,说后悔却是矫情了。就算对你,我不也一样……”他叹口气,“所以,让我烂透吧,莫再连累无辜,为我这种人,做什么,都不值得。”
  
  雪卿沉默。
  
  片刻后,他低低道:“你在阳间也不是净干坏事啊。还记得两年前那次乌云寺灯谜会么?那日往乌云寺的人特别多,午后还下起了雨,山路上满是泥泞。你骑着一匹乌鬃马路过一顶轿子。”
  
  傅遥山蹙眉想了想,神情茫然,“……不记得了。”
  
  雪卿不死心,继续循循善诱:“你再好好想想,那条山路极为陡滑,轿子里的人特别沉,轿夫承不住力,挑杆突然滑落,轿中的人差点就变成滚地葫芦,若是从山路上摔下去,更是后果不堪设想。是你,紧急关头扶住轿子,救了那人一次。”他抬眸,眼神凄然,“或许你罪孽深重,欠下世人无数,可世上总有一个人,是欠你的。”
  
  傅遥山又蹙了蹙眉,半响忽而【炫】恍【书】然【网】道:“啊哟,我想起来了。那时我刚换了匹新马,那马性子极劣,轿杆滑落时,正要撞过来。那马一跳,我慌乱下就手一捞,扶住一样东西稳住身体。”他睁大眼,“莫非就是那顶轿子?”
  
  雪卿抿嘴瞪着他,好像傻了。
  
  傅遥山叹了口气,强笑道:“你看,我唯一干的好事,还是桩乌龙。可见我这人真是无可救药。”
  
  雪卿神色惆怅地发了半响呆,低低叹息一声,递上一个食盒——红烧大排搭韭菜炒鸡蛋,“你吃不惯那些粗食,吃这个吧。”
  
  傅遥山看他一眼,也不多问,拿起食盒便埋头吃起来。
  
  那穿青衣的雪卿坐在那里,呆呆看他吃饭,寂寞如雪的目光只牢牢锁在他身上,好像只要这样盯着,这顿饭便能一直吃下去,吃到地老天荒。
  
  只是再香的米饭,再美味的排骨,再滑嫩的鸡蛋也总有一天会吃完。
  
  饭毕,雪卿沉默着收拾食盒,忽然觉得手下有个东西猛地一拱,他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灰毛大老鼠。
  
  原来那老鼠被菜香所引,早已缩在一角垂涎好半天了,可食盒一直捧在傅遥山手中,直到他吃完放到一边,老鼠才急不可待地冲上来。
  
  雪卿吓得手一抖,尖叫一声抛了食盒,一头扎进傅遥山怀中。
  
  傅遥山一怔,那个柔软的身体已伏在怀里,像只小兽般兀自瑟瑟发抖。
  
  昏黄的灯光照在那人白皙的脖颈上,微曲的鬓角下,一枚莹玉般的耳垂上有个小小的耳洞。
  
  傅遥山手腕微僵,明明是想推开“他”的肩膀,不知怎地,却忽然不能动。
  
  过了好久,“……老鼠,被你吓跑了。”他叹口气,拖着锁铐的手,很是吃力地拍拍“他”的肩,带起一阵冰冷的金属碰撞声。
  
  “雪卿”明明听到了,却还是垂头倚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雪卿。”傅遥山缓缓道:“你比以前丰腴多了。”
  
  “看来我烧给你的纸钱总算派上用场,想来你在地下的日子应该比阳间时开心。”
  
  “你别不说话啊,你在地府也混了这么久,银子屋子我都烧给你了,再过几天我便来投靠你,还望你不记前嫌,多多照顾。”
  
  “……或许,也麻烦不到你吧,我这种罪人,定是去了地府就直接打到十八层地狱,兜兜转转,我还是不能在你身边。”
  
  肩头慢慢潮湿,“雪卿”起身,低低道:“我会请人日夜帮你颂经,但愿能减你少许罪孽,早日脱离苦海。”
  
  傅遥山看着“他”,“多谢你来看我。”
  
  “雪卿”再也忍受不了,拎起食篮迅速转身,“我,我可要走了。”
  
  “雪卿,”傅遥山叫住“他”,说:“我托你最后一件事,还请务必帮我。”
  
  “……你说。”
  
  “请帮我带个话给城东金府的金玉婵小姐,就说……她是个好姑娘,遥山辜负了她一片真心,只望来生结草衔环,再报恩德。”
  
  “……”
  
  “还有就是……遥山不值得,请她忘了我。”
  
  “雪卿”的手扶在牢门的木栅栏上,指甲用力,指节泛白。
  
  半响,“他”才轻声道:“……放心,下个月十五,她便要嫁作商人妇,以后身在重楼,相夫教子。她会过得很好,很快……便会忘记你,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青色的背影微微颤抖,声音已带上哽咽,这句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跨出牢门。
  
  狱卒哐当一下锁上门,只留下满目萧瑟。
  
  灯影迷离,映得石墙上一片光怪陆离,傅遥山独自坐了会儿,深深吁口气,忽然突兀地一笑,道:“叶大人,果然好手段,我服了。”
  
  牢门的一角传来靴底踏地的声音,从傅遥山这边看过去,那里是个死角,并没有人答话,只露出一片雪白衣袂。
  
  傅遥山盯着那片雪白,道:“那个人是河襄王,你要的东西就藏在一德观那幅八卦图下。”
  
  那片雪白衣袂动了动,然后一闪,便彻底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金粽子和傅钩子,我觉得有一首诗蛮适合他们,虽然有点美化了傅变态,但在金粽子心里,最贴切不过。特奉上。

错误 作者: 郑愁予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PS:下次更新时间,周三晚七至八点,同时,我很沉痛滴通知大家,在俺家美丽小编温柔滴抽打下,俺脑子一冲动,就,就,就鸡血滴跟了榜,于是,有百分之九十滴可能,下周会上榜,如上榜,本周五到下周五就得吐血更新,俺想撞墙,打滚求安慰,555555555……
 
 泪流满面滴可怜装修工某凌留 …




35

35、翻木车,耍赖斗无赖(上) 。。。 
 
 
  得了小王爷手令,金粽子得以进天牢探监。
  
  盛羽独自守在天牢门口,一直候到金粽子出来,安慰几句便分了手,随后独自回自己的柳梢头姻缘行。
  
  她想起金粽子揭下面具时那个表情,心里一阵难受。
  
  为了不给金府惹上麻烦,金粽子不能以真实面目去见傅遥山。盛羽原本想帮她稍稍拾弄一下,金粽子却叫她帮她扮成郑雪卿的样子。
  
  盛羽很吃惊,金粽子却道,这也没什么,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把他的事情放在心里,打听之下,知道得多了些,亦属情理之中。
  
  傅遥山的案子,闹到至今,所作所为真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人神共愤,关于他的个人作风问题,官方给出的信息是句异常含糊晦涩的评语,说此人,“性淫邪,违人伦,乱阴阳,颠鸾凤。”
  
  盛羽很佩服官方说词的隐晦艺术,总结得隔靴搔痒,似是而非,相当的河蟹,也亏得金粽子能从这么莫名其妙的评语中找出事情的真相,甚至找到了那个准确的人名。
  
  只是,明明知道心上人喜欢的是别人,却还要顶着那个人的一张脸去见他最后一面,叫人情何以堪。
  
  盛羽扪心自问,自己就算死了又活,活了再死,反反复复穿越他个十遍八遍,一直把时空隧道给穿塌了,也永远做不到这一步,这也许就是现代灵魂和古代女子真真正正永不可调和的矛盾吧。
  
  她以前那个世界,选择太多,相爱太快,离别太轻,回忆太短。
  
  也曾经有过不同的想法,像一个不合时宜的傻瓜,心心念念保留完整的自己,只想以最美好的面貌遇到那个对的人。
  
  可最终,手上青春渐少,她变成八月十六的月饼,别人口中的剩女。
  
  而这一世,她更是早早提醒自己,不要动心,至少不能轻易动心,因为前世失望太多,所以今生,她要更爱自己。
  
  作为一个现代灵魂,金粽子的爱情在她眼里,原本是场自欺欺人的单恋,它植根于小女子虚无的闺中幻想,犹如沙上筑塔,纵然筑出个万里长城,也依旧一戳就倒。
  
  那么笨,那么傻,又白痴又可怜。
  
  可不知为什么,偏偏能打动她,叫她不计较傅遥山的恶行,只为金粽子的一片痴心,去求那只骚包到极点的花孔雀。
  
  盛羽叹口气,其实最傻的人是她自己吧。
  
  夜风吹乱她的头发,也撩乱她的心。
  
  “糖炒栗子咧,香甜糯软的栗子咧!”一个推车小贩在街边叫卖,懒洋洋的声音悠得高高的,带着股痞赖味道偏又奇异地引人,“姑娘,买包栗子吧,刚出锅的,不甜不要钱。”
  
  盛羽心里正在为人生与爱情这一伟大命题大发感慨,哪有心情理他呀,挥挥手道:“谢谢,不要。”
  
  那小贩做起生意却十分缠人,“姑娘,真的又香又甜咧,不信你先尝一个?”
  
  盛羽好不容易深沉这么一回,被他一搅,心中那点忧愁伤情全给搅没了,顿时有些不耐烦,“不要!”
  
  她准备绕过那个小贩,没想到那人却是个浑角,干脆把车一横,堵住她的去路,大声道:“你这姑娘怎么这样小气,咱大夜晚的守着这点生意吹冷风,我容易么?你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
  
  盛羽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碰到有人这么做生意,不由大奇,瞪圆了一双眼睛向那人定睛看去。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衣短打,头戴斗笠,手中挥着一只大铁铲,气势汹汹地堵在她面前。
  
  他个子颀长矫健,足足高出盛羽一个半头,这样抬头去看,苍蓝的天空下只见一团模糊不清的暗影,站在这空落落的街道上,越发显得压迫感十足。
  
  盛羽心中咯噔一沉,完蛋,看来是遇到强买强卖的地痞了。
  
  她后退一步,打算舍财灭灾,摸出钱袋道:“行了,给我来一包。”说着掏出五六个铜钱。
  
  谁想那人却劈手夺过她的钱袋,看都不看就塞进自己怀里,嘴里还嘟嚷道:“丫头就是不爽快,这么点钱还要掏半天。”
  
  “喂,你!”盛羽忽然闭了嘴。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在念三字经,奶声奶气的童音悠悠飘荡在初夏的晚风里。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那人摘了斗笠冲她嘻嘻一笑,一双妖孽横生的桃花眼弯成了明溪半月,标致到极点的脸上全是痞态,直让人恨得牙痒。
  
  “小、王、爷!”盛羽咬牙切齿。
  
  聂倾城眨眨眼,委屈道:“我花了十两银子买下这个破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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