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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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春风-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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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能打破这张脸的平静了,他早就想看看,这张板得泥塑面具一般的面孔下,到底还有没有情感。
  
  或者爱,或者恨,或者愤怒,或者绝望,又或者……欢喜。
  
  他碧绿的重瞳贪婪地盯着她,盛羽愤怒到悲哀的样子,叫他想起三年前锦阳宫中她的模样。
  
  那时的她,孤伶伶地跪在大殿中央,她清澈如水的明眸一直看着叶朝扉,当时这张脸上就是如今这种既愤怒又悲哀,悲哀到绝望的样子。
  
  那时他就在想,这一生,会不会有一个女子,能用这般的深情对待他呢?
  
  那是一种多么陌生,又叫人贪恋的感觉。
  
  可惜,这张脸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是为了别的男人,第二次露出这种表情居然还是为了别的男人。
  
  这个可恨的女人。
  
  战北极垂眸,随手又捡起一份奏章闲闲地翻看起来,悠悠地道:“如果朕是你,现在就赶紧回府,没准还能见他一面。”
  
  盛羽又气又急,顾不得其他,即刻转身,拂袖而去。她双眼不能视物,走得急了,差点一头撞到门边的柱子上,幸好霜晚及时进来扶住她,这才幸免在战北极眼皮底下摔个大跟头。
  
  门轰地一声关上,屋里子又寂静如昔。战北极从奏章中抬起头,盯着那扇关上的门,良久。
  
  盛羽在霜晚的服侍下一路疾步出宫,气喘吁吁坐上马车还不断地催促车夫,“快,你再快点,即刻回府!”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霜晚看她面色苍白,额上全是细细的汗,身子一直在微微发抖。霜晚瞧在眼里,心里直发唬,她还真的从没见过盛羽这副样子。
  
  盛羽的手心死死捏着袖角,拧得紧了,手筋便抽搐般地隐痛。可她放不开,真的没法子放开。
  
  聂倾城也要走了吗?真的就连他也会离开她?
  
  这一去,恐怕就是生死难料,三年来的不离不弃,悉心照顾,刹那间齐齐涌上心头。
  
  春天早晨的床头,永远有一束芬芳的杜鹃花,夏日的草编蟋蟀笼在案桌上聒噪,秋天里的桂花蒸糕入口即化,冬日里第一捧雪泡出来的高山茶,馥郁绵长。
  
  还有一点一点教她用九宫步画格的方法记路,亲手帮她做的拐杖,案头密麻麻堆得小山一样高的描字小木盘。
  
  他说他要做她的眼睛,他的确是在用他的心,让她感受到四季沿袭,生之美好,他不止一次告诉她,希望她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希望她永远记得天是蓝色的,水流清澈如昔,雪花会融化在睫毛上。
  
  盛羽忽然明白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意,聂倾城,不仅希望她能克服身体上的残障,更希望她保持住心灵的纯净,一如,从未受过伤害。
  
  倾城啊倾城……
  
  盛羽抖了抖唇,微微笑起来,“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鸟! ~(@^_^@)~




81

81、秋时月,不谙离恨苦 。。。 
 
 
  盛羽来到聂倾城所住的北厢房门口,里面悄无声息,她白玉般剔透的纤手定在雕花木门上,静静贴了好一会儿,方才微一用力,两扇虚掩的房门霍然开启。
  
  她慢慢走了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盛羽的世界没有光明,声音、气味和感觉是她感知外界的凭仗,而现在,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倾城?”她轻轻唤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心,一寸一寸往下坠。盛羽慢慢走到床边,摸到低垂的纱帐。她扯住帐幔,顿了顿,用力一掀——
  
  “你回来了。”
  
  耳朵里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沉闷的,带着浓浓倦意,却叫她的心瞬间落到实处,无比安稳。
  
  她坐下来,用手去感觉他。
  
  聂倾城靠在床的一角,他垂着头,将自己蜷得尽量小,那么一个高大飞扬的男子,这一刻竟然像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盛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只能默默伸出手,将他揽过来,拥在怀中。
  
  “我是个不孝子。”聂倾城靠在她肩上,缓缓道:“因为娘亲的死,一直不肯原谅父王,一直同他作对,干下许多荒唐事,叫他丢尽脸面,经常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是,你是因为见过你父王,为你向梓皇求情磕头,这才甘愿从此当个糊涂王爷,即使被人瞧不起,也要保住北峥王府。”盛羽平静地反驳他。
  
  “我为了追寻自己想爱的,想要的,不惜将北峥王府,将父王,置于刀尖火海,一走,就是三年。”
  
  “可你的心里,一直记挂着他,记挂着自己的故国。要不然,你不会因为我要迫害梓国,而想要离开我。”
  
  聂倾城抬起头,盛羽也“望”着他,清丽的面容淡泊如月。
  
  他痴痴看她良久,牵了牵唇角,想像往日那般浑不在意地一笑,一不小心,却落下一串泪。
  
  “那我们,真的就要这么分手了?”
  
  “嗯。”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我不能。”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还不够爱你。”
  
  屋子里沉默良久,慢慢的,聂倾城笑起来,眉梢眼角都飞展开,如一幅秾丽的画,“这样也好,等了那么久,总算寻到一个结果。”
  
  他从盛羽身边移过去,安静地起身,“本来接到消息就应该立刻走的,只是终究放不下你,想要再试一次。现在,我无怨了。”
  
  他拿起放在桌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望了望窗外。
  
  不知何时,竟已入夜了。下弦月孤独地悬在高空,清晖遍野。这八千里路云和月,他们一起走过来,而今却要独自归去。
  
  聂倾城闭了闭眼,咬咬牙走到门前,抬手便欲开门离去。
  
  “倾城。”盛羽却在身后低声唤他。
  
  那一声低柔的呼唤,叫他象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住,聂倾城直直站在那里,心酸地听到她细微的步子从身后传来,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行至他身后,然后,腰间一紧,一双粉藕般柔若无骨的玉臂伸过来,紧紧圈住他的腰。
  
  “丫头!”聂倾城一下子僵住,想挣开,却不敢碰她。
  
  盛羽将脸紧紧贴在他宽阔的背上,低声道:“你要走,我不拦你。可是,我能求你最后一次么?”
  
  聂倾城垂眸瞧了瞧那两条光溜溜的手臂,又飞快移开,一张脸涨得通红,“有话就好好说。既然你无心,你我便应克守男女之礼。你这样,成什么话?”
  
  盛羽不理他,她使劲儿,想把他的身体掰转过来,聂倾城却僵着身子,死也不肯回转。
  
  盛羽遂放弃与他拚蛮力,反正如果比力气,等到下辈子她也比不过他。
  
  她忽然放手,聂倾城微怔,盛羽已绕到他身前。
  
  皎洁的月华漫过窗棂,像温柔的织女撒下一层银纱。盛羽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已尽数解去,柔美的身体曝露在月光下,如一樽玉雕的美人像。
  
  聂倾城怔住,心一乱,正待扭头,那冰凉软滑的身体已如一尾小鱼般钻进他怀里,柔软的双臂微展,圈住他的脖子。
  
  “丫头!”他退了一步,慌张迷乱,隐约又有说不出的欢喜。
  
  盛羽贴着他的脖颈,柔软的唇呵气如兰,一寸一寸吻上他的喉结,他脖后突突激烈跳动的血管,然后,狡黠的舌尖在他耳廓中游鱼般轻轻一转,她贴着他的耳根低声说:“给我一个孩子。倾城,如果不得不走,留给我一个你的孩子。”
  
  聂倾城的心,蓦地一跳。
  
  他掰开她绕在自己脖上的臂膀,一眨不眨地盯住她的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盛羽在他怀中急切地扭动,主动去寻他的唇,轻喘着问:“你不想要我吗?”
  
  她的身子香滑软绵,如蛇一般缠上来,柔软的身体曲线密密贴合着他的,细细的气息拂荡在耳畔,一阵热一阵香一阵迷糊,那气息如同连通了他的血管,叫他血流激涌,心脏如鼓如噪。
  
  聂倾城是个正常的男人,何况眼前这个是他深爱的女子,苦守三年而不可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叫他周身火烫,心却像浸在冰水中,带着旁观的清醒,旁观的怀疑,旁观的迷乱。
  
  他扯下肩上的包袱砰地甩在地上,一把扼起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到窗边的桌子上。
  
  “丫头,你……”他一手按住她滑腻的腰身,一手撑着桌面。他的头垂下来,鼻尖快要触着她的鼻尖,喘着粗气问她,“你给我个准话,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盛羽咯咯一笑,她挺身而起,两条玉雕般的长腿夹住他的腰身,一手拔了头上的香木簪子,一扬脖子,一头如水的青丝便披泻下来,长长的,被月光打上霜影,顺着半开的雕花格子窗坠出去,像一湾飘飘荡荡的烟絮。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眉间的朱砂印,血一般殷红,像妖娆的精灵,浅粉的唇勾了勾,轻笑,“倾城,你好啰嗦。”
  
  聂倾城五内如焚,他像着了魔一般,不住亲她微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然后在她唇上辗转不舍,最后落在眉间那枚朱砂泪般的红印上。他的手,顺着滑软如玉的肌肤抚上她柔波一般颤动的浅粉花蕊,心悸痴迷地感应她在他掌下低喘,微颤,可还是哑着嗓子一味坚持,“你说,究竟爱是不爱?”
  
  盛羽睁开眼,可她的眼睛里雾蒙蒙一片,聂倾城什么都看不到。
  
  “爱,或者不爱,又有什么不一样?你终归要走,要赶去梓国救你的父王,救你的国家,我们,也许再也不会相见,即使相见,恐怕也是敌对,追问这个结果,有意义吗?”
  
  聂倾城心一沉,喉结滚动,声音沙哑,“那为什么还说……想要我的孩子?”
  
  “谁知道呢?”盛羽抿着唇笑,“也许是因为,怕寂寞吧。”
  
  窗外的风好像更大了,吹得树叶一阵沙沙的响,可月光越发清澈,照得她雪白的肌肤直如冰雪一般近乎透明。
  
  聂倾城的气息由粗重渐渐平静,终于,他站直身体离开她,沉默地捡起褪落在地上的衣衫,又回来一件一件替她穿上。
  
  盛羽皱着眉,起初挣了挣,可聂倾城十分坚定,她挣不过他,动了动唇,却没再说话,由着他一件一件给穿好。
  
  末了,聂倾城将她抱下来,弯腰拾起地上的包袱拍了拍灰,随手甩到背上,挑眉傲然道:“如果,小王只是想要你的身子,就不会等到今天。”
  
  盛羽闻言微震,三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重新用回了“小王”这个自称。
  
  丹墨公主的贴身侍卫聂焰从此消失了,大梓国高傲张狂的北峥小王爷聂倾城,又回来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早在相遇的最初就已确定?
  
  门吱呀一声响,他转身离去。
  
  盛羽立在大敞的门口,独自迎风站了半响,心脏深处那处隐约的痛疼渐渐加剧,渐渐清晰,终于不可忍耐。
  
  不是这样的,她不想叫他难过,可有战北极在,她怎么能随他一起走?
  
  聂倾城此行,凶险无比,可她不能阻止他,不能阻止一个儿子去救他的父亲,一个男人去救他的国家。她也深深明白,看似对那一切都漫不经心的聂倾城,其实把他们放得很重。
  
  她跟他一起走,不止帮不了他,还会叫他分心牵挂,更会激怒战北极,若他一怒之下和叶朝扉联起手来前后夹击,聂倾城断无生路。
  
  她怆惶之间想不到该怎么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把完完整整的自己献给他,如果男女之爱是一种彼此灵魂的彻底交换,她想和他做最亲密无间的接触,让他的爱永远铭刻在自己灵魂深处,如果上苍垂怜,肯给她一个他的孩子,至少聂倾城的生命能得以延续,就如他永远在她身边一样。
  
  盛羽猛地醒过神,她慌乱地拎起裙子提步飞奔,府中的路径早已记得熟了,她跑到门口,护院侍卫本想拦住她,却被躲在暗处的霜晚无声阻止。
  
  盛羽跑到已经空落落的大街上,她不可能用九宫步法记那么多路,跑出没一小段便方向混乱了。
  
  她站在那里,竖着耳朵辨听周围的声音,可四周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她看不见,又听不到,那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能找回他?
  
  黑暗的长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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