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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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冷玉-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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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唐烆毫无意义,蜀玉的身子调养好了他们才能去找祁妄。退让过一次的唐烆,这次采用了大夫的建议,一包金锞子丢到了天下第一楼,让他们听从蜀玉和大夫的安排,每日里换着花样送上吃食。
  香翠鹑、露浆山子羊蒸,藏蟹含春侯、雪婴儿、凤凰胎这类闻所未闻的菜肴,更是让他眼界大开。
  这也就罢了。可当他望到那名唤蜀玉的女子,居然每道菜肴只吃一口,就再也不碰的皇后气派时,差点要如以前那般,冰冷冷地吐她一句‘暴殄天物’!最终,再刻薄冷漠地话,对于以前的蜀玉起不到丝毫作用;对于现在的蜀玉,更是得不到对方一个眼神的回应。
  如果,唐烆的性子是冰山,蜀玉的性子就是那深山的溪流,自顾自地寻找活路,不管苍天是否风雨雷电,身边是否有座活火山正在喷发。
  然后,秉持着行走江湖时养成的习气,唐烆开始自动自发地消灭剩下的菜肴。
  没了两日,他不得不去找大夫,让帮忙开一剂消食健胃的药单。并且加大每日里练功的时辰,以消耗因为多食而暴增的力气。
  唐烆的痛苦和劳累成了蜀玉快乐的源泉,她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
  三者,养生的细节讲究。
  早饭吃饱,午饭吃好,晚饭吃少,细嚼慢咽对胃好。这是她前辈子就知道的饮食之道,在这里她更是贯彻始终。
  唐烆用餐有着武林人的习气,要么绝对的快速,要么佐酒边喝边慢吞吞地吃肉,一顿饭不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是一个时辰。
  唐烆吃得急的时候,蜀玉一碗汤药都还没有喝完;唐烆品酒慢悠悠地时候,他喝三口酒,蜀玉的一口菜才细细嚼碎了,滑下喉咙。
  每日里,听着女子手中银筷上缀挂的小链子‘叮叮’响的时候,他已经无力对她的小姐生活进行干涉。他知道,蜀玉并不是他先入为主地认定的弱者;相反,这个女子精神十分强大。
  一个月间,蜀玉已经把这个客栈的房间当成了她在蜀家的小葵院子,自得其乐地随遇而安,并且极力让自己过得舒适、恬淡。
  男子那越来越冷,越来越苦恼的神色,她从来不去关注,她也不需要关注。她完全将对方当成了路人甲乙丙丁。
  偶尔邓嫂说起,蜀玉就淡淡地回一句:“要对付一个人,你必须学会攻其心志,损其体肤,空乏其钱袋,这样才能让他懂得不要轻易得罪人。”
  她唇边一抹淡笑:“特别是,得罪小女人。”
  对此,唐烆只能感慨:天底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蜀玉,是女子与小人的融合体。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唐烆已经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蜀玉却还不放过他。搞定了吃食,就相当于身子的内因条件已经充足,那么,还剩下外因。
  能够起床之后,她的生活习性才完全暴露了出来。
  这一次给唐烆出的难题就是衣衫。
  蜀家是富商,蜀玉更是家中宝贝,每一年每一季都必须重新缝制最时新式样的衣衫。夏日的单衣必须是轻薄透气的丝料,否则她情愿呆在床上一动不动,谁也不见。自然,唐烆也不可能绕过屏风去看望她。
  可大夫叮嘱再提醒,要多走动,多呼吸清晨的气息,感受大自然给予的恩泽。
  不得已,唐烆让小二找来了成衣铺地老板,选了一堆上好的衣衫送来。
  蜀玉一边修着粉白莹润地指甲,眼神都不瞟一下:“我对别人试穿,碰触过得贴身衣衫没兴趣。谁知道试穿过的人是否有狐臭、汗渍。沾惹了我这皓如凝脂地玉体,起了红疹子,又要麻烦老大夫调养几个月了。我常年卧榻,倒是无妨,只是这药费……”
  狠狠咬牙下,唐烆不知道从哪里绑来了十来位绣工精湛的绣娘,给蜀玉量身定做了上十套单衣、儒裙、短衫、披帛、丝履、白袜等。一边还自我安慰,这是替祁妄那穷对头、表兄弟省银子。
  蜀玉眼睛也不眨地继续要求:“想来唐公子对我这月眉星眼的容貌很有自信,不施薄粉也能苍颜示人。到时候被人说我不懂礼数,丢地可是祁公子的面子。”
  她那纤瘦的手指拂过一头乌黑的秀发:“当然,我就算披头散发,状如懒妇一般,祁公子也是不会嫌弃的。”
  得到的回应是唐烆控制不住脾气的摔门而出。
  夜间,蜀玉醒来喝茶之时,就望到那透雕着凤凰栖梧桐地梳妆台上一片华光闪烁。成套的黄金、白银、翡翠头面有条有谨地摆放在梳妆台。外间小厅里,更是一整套梳妆盒,里面胭脂水粉样样齐全。
  蜀玉忍不住的讪笑。
  这个男子,已经能够做到听进她的话,不再霸道地忽视她的一切要求。总算,对方还不至于是那无药可救的唯我独尊霸权者。
  那一夜起蜀玉那绷紧地心神才稍稍放下一些,也略微消散了一点的疏离。
  可是,这样是不够让她消气。
  特别是每日里醒来,看到那一片素净地棉麻白幔床顶之时,就深刻地体会到,身边没有小蝶;躺在床榻再久,也等不到父亲的探视;守在窗边地每一个午后,都没有了那一群同年岁的娇俏又玲珑剔透地女子,嬉笑玩闹地跑来找她取乐一番;以前还能偶尔出门去烟袅楼喝茶玩耍,也能去别庄游园赏花,也能与佘娇娇一起偷偷去喝一壶果酒,捉一只蜻蜓……
  以前觉得那样的日子太过于烦闷,与现在比起来又是何等的充足和幸福。
  蜀玉的视线缓缓落在窗外,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第二二章

  唐烆背脊挺直,目光却不自觉追着女子视线,落在那晶透纷纷的雨帘中。屋中的闷热已经散去,些许潮味弥漫在鼻尖、掌心,只觉滑腻。
  在这样阴郁漫漫的天气里,男子常年裹身的寒冰似被飘雨打湿,晶面也融化了些。
  “我们要走了。”
  蜀玉支手撑着梳理平整的鬓角,淡淡地叹息:“祁妄在哪里?”尾音拖得慢而长,似分离许久的情人含着对方名字缠眷万分,欲语还休。
  男子放在桌上的手指有一瞬间的痉动:“我们曾约好一月后比武。现在,他应当去了狂人谷,等我汇合,在师傅们面前一决高下。”
  蜀玉似笑非笑,微微偏头。随着她的动作,脑后斜插地半醉芙蓉雕花镀金步摇晃动着,花蕊中坠下的两点琉璃珠上石榴红的晶亮,晃得人耀眼:“那是哪里?离金梁城有多远?要走多久?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狂人谷在燕明山的后山峡谷中,离金梁城四百多里路,我快马可在两日到达。”他掩下稍许恍惚的眸色,又补了一句:“祁妄会带你回家。”
  居然有问必答,没有冷哼,没有不屑,也没有嘲弄,男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女子的询问。
  因为,这一个月中,他已经充分地了解这名女子的狡诈和坚韧。唐烆知道,只要蜀玉提出疑问,不管耗费多少时日,设下多少圈套陷阱,耗费多少心神,只要她不放弃,任何人都摆脱不了她的万般‘折磨’,最后自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奉上答案。其中,她对对方的漠视、冷嘲热讽、愤之反抗,甚至于暴怒,都视若无睹,一如埋藏在深山万丈悬崖底下年岁最大,身姿最挺拔的一棵烁烁桃木。
  唐烆平心定气,蜀玉却在怪笑:“你就肯定祁妄喜欢我?愿意娶我为妻?或者说,他要是知晓你我这月的相处方式,指不定会踌躇几番。要知道,我可是被你掳来了一个月。白日里除了邓嫂在,大夫也只是一日三次的把脉,其他时辰你都在房内,堪称寸步不离。夜间之时,你更是借着守护我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在小厅中打坐酣睡。你我孤男寡女的相处了这么久,”她撑起上半身,又懒洋洋地靠在窗边栏栅上,细葱的指尖划在铁力木棂的边缘,沿着渔鼓暗八仙地雕纹刮拉着,手指挪动中偶尔还接到飘进的雨滴:“不怕到时候祁妄会疑心?恐在不知不觉中高带了一定绿幽幽地翠碧头冠?”绿帽子,可不是男人愿意戴的。
  唐烆淡淡地道:“我与他是表亲,又是师兄弟,更是生死之交。男人之间坦坦荡荡,不会有你们女子那般的多疑心肠,更是不会枉信外人闲言碎语。”
  “表亲?一个正派儒士,一个是邪教教徒,这样的表亲说出去谁人会相信?师兄弟?你们应当是被长辈送去习武的吧。祁妄的师傅是朝廷敬重的白棋居士,而你的师傅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圣者‘唐王’。看,你们的长辈的心肠可不比我好多少!”她眼中调戏浓重,手背一转,那脆弱地雨水就沿着嫩滑地肌肤滑落,一眨眼就融入桌下的黝黑中,转眼不见了。
  蜀玉心里默默地感激佘娇娇对她身边之事的关注。在祁妄住进蜀家起,佘娇娇就让龚忘动用了江湖势力,将祁妄与唐烆的关系调查得一清二楚。防范于未然,总归是没错的。现在,这深藏地江湖隐秘就成了她的救命法宝。
  以前她不拿出这法宝,是因为那时的唐烆就是独裁者,听不进也不听任何人的话语。现在言及,自然是这一月中唐烆对她关注度的改变,还有……时日所迫。蜀玉不得兵行险招,找突破口,改变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她服从命运的安排,安心地呆在蜀家随遇而安,是因为当时的蜀玉无甚追求。她想要的,蜀家什么都可以给她。财富、名望、和悠闲地生活,除了秦连影这么一个意外,一切都让她顺遂顺意。在蜀家的她,就是那灵动而狡黠的波斯猫,大多时候躺在窗台晒太阳,怡然自得地过自己的日子。
  如今,她随着一个陌生男子漂泊在外,名声受损,身有心疾,精神憔悴。她从无忧无虑自由行走的猫儿,变成了荒漠中的孤魂野猫,悠悠荡荡没个去处。身子羸弱让一个小伤寒都不得不随着外在环境的改变而反反复复;她的心总是浮在空中,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找不到一个可靠的人。她只能独自硬撑着,展开所有的防备,应对现今的困难和未来的不确定。
  能够抓住命运的时候,她不介意服从上天安排;抓不住命运的时候,她不愿意把自己的未来,给别人做决定。
  唐烆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蓦然闻见直觉就要反驳。话语冲到喉咙闸口,目光如刀般射在女子面庞时,他意外地看到了一丝怜悯。那点情绪在女子的眼眸中如流星般一闪即逝,可他还是捕捉到了星空下尾随地丁点光芒。
  一介弱女子,居然在可怜他这个强者!
  脑中轰然隐响,千头万绪似被女子一个眼神的牵引,找到了爆炸点,瞬间冲破了隐形关卡,在心湖之上绽放出焰火来,让人只觉目眩神离,找不到一个重点。
  唐烆自问:难道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些?他真的没有怀疑过多年前两家父亲决定的对错?父亲难道没有想过,他会被邪教之人教导成一个杀人狂,嗜血狂,或者偏激无人性地邪教徒?他如果被正义之士讨伐,被杀了,他的母亲怎么办?他偶尔揣测过,父辈们是因为某些原因才做了那样的安排,为了大局,为了正义!不是为了他。
  他的一切,都在父亲送他至师傅‘唐王’身边之时,就已经改变。
  “不知道江湖中是否发生过,正义之士为了歼灭邪教,曾将自己的儿子送入虎口做内应。等到邪教遭围剿之时,儿子与正义之士里应外合。事成之后,儿子功成名就,家族上下荣光万丈。”
  她眨着眼睛,舌尖绯色如蛇信子,在粉红的唇瓣中若隐若现,吐露某种真相:“不知道这传奇一生的儿子,会不会受到欺师灭祖地诅咒?
  午夜梦回之时,望到十八地狱底层爬出的恶鬼,听到他们怨恨地嚎叫咒骂,还有其无辜家人的痛哭悔憎?就算是青天白日之下,宽敞官道之上,会有昔日伙伴来暗杀他,扬言要替死去的教众复仇;为曾被无辜利用,苦心教导他多年,最后枉死的师傅报仇雪恨。”
  唐烆胸膛剧烈起伏两次,双手卷到身旁,眼神顿到路边参天大树上。清晨的暴雨来得突然,路道边参天银杏古木被狂暴地雨水倾下不少残叶,微黄或苍绿地扇形叶片,重重叠叠在湿漉漉地水洼上,斑驳不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出口话语不自觉的透着森冷:“成王败寇,兵不厌诈。正派之人可以让幼童去卧底,邪教也可狸猫换太子,用教徒的婴孩换成江湖望族的嫡亲儿子。一个教派,如若只是因为一个孩子而被覆灭,根基太烂,何必苟延残喘。”话到最后,透出一股绝情狠辣。
  蜀玉耸耸肩:“的确。因为我天生是女子,幼年没学武,又没有可以与你等武林高手一较长短的绝技,所以我也是‘根基太烂’。我这样的人,活该被人挟持,被人冤枉,被人安排未来的归属,不得反抗!谁让我是弱者呢!”
  她睃了一眼静静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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