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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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拉少爷-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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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双方重新开战。从这短短的一段插曲中你也可以知道我有多厉害。”说到这几,他用手指了指那个小镇,“告诉那些窝囊废,要想跟老子过不去,还得三思而后行啊。”
一○ 含羞纽约


    上文说到我准备来他个先发制人抢到大少爷前头去。由于船长麦科墨垂的通力合作,这个计划轻而易举地实现了。船的一侧有一艘小船正在装货,另一侧有一个小筏子专门载着我一个人。我心急火燎、快步如飞,没费多大劲儿就打听到了爵爷的住宅。他住在郊区一栋非常考究的府邸里,屋后有一个漂亮的花园,还有一个宽阔出奇的大天棚,集马车房、牛棚、马厩于一身。我去的时候爵爷正在这里散步,他大概经常到这里来,脑子装满了农活之类的事务。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他的跟前,向他报告大少爷来寻仇的消息。其实,这早就不是什么消息了,有好几艘船已经超过我们先期抵达。

    爵爷说:“我们一直在等待着你的到来,最近几天都不抱什么希望了。麦科拉,现在能跟你握手心里真高兴,我还以为你沉到海底去了呢。”

    我说:“感谢上帝,要是真的那样对您可好多了。”

    他脸色阴暗地说:“说哪里的话,你安全到达我正要谢天谢地呢。那一笔旧账等了好长时间,现在总算可以清算了。”

    我大声疾呼,要他注意安全。

    他却说:“哦,这儿不是杜瑞斯迪,我已经部署好了安全措施,他还要讲一点名誉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怎样为大哥接风,也是天降良缘,碰到了一个家住奥本尼的商人,他说是一七四五年苏格兰战争以后认识大少爷的,这个人还怀疑大少爷犯有一桩谋杀罪,被害者也住在奥本尼,名字叫雅可布·楚。如果我不让大哥进这个门,周围的人谁也不会奇怪的。我不准他跟孩子啰唆,也不让他跟我妻子寒喧。至于我自己嘛,作为亲生的兄弟,还是要跟他应酬应酬的,不然会惹得自个儿不愉快。”说着,他搓了搓手。

    他寻思了一会儿,便派人带着请柬火速去邀请地方名流。我忘记了邀请是以什么名义发出的,反正结果是有求必应。等我们的夙敌姗姗来迟的时候,看见爵爷在门前的树阴下踱步,一边是州长,另一边是各界知名人士。太太原先坐在走廊上,这时她脸上露出痛苦的样子,站起身来,带着孩子进屋了。

    大少爷衣冠楚楚,身佩宝剑,很潇洒地向各位鞠躬行礼,然后对爵爷略一点头。爵爷并不还礼,只是蹙额看着兄长。过了好久他才说:

    “先生,是什么逆风把你吹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了?我们都很惭愧呀,你是人马未到,名声先行了。”

    大少爷仍不失优雅地说:“爵爷大人太客气了。”

    爵爷顶了他一句:“我很直率,认为有必要提醒你自己目前的处境。在家里你的劣迹并不为人所知,可以到处抛头露面。可是到这儿来了,那一套可吃不开。老实说吧,我决定和你断绝一切关系。我这辈子全被你毁了,你当着我的面伤透了父亲的心,也把他给毁了。你可以逍遥法外,不过我的朋友——这位州长先生——答应保护我全家的安全。还是当心一点的好,先生!”爵爷说着,用拐杖在他眼前晃悠了几下:“如果发现你跟我家里的任何人说话,人为的法律决不会饶恕你的。”

    大少爷一字一顿地说:“是吗?这就是外国的优越性!看样子,这几位先生大人对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无暇耳闻喽。大概他们还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杜瑞斯迪爵爷,你是我的弟弟,凭着一张家庭内部打赌的字据才坐上了我的位置。他们大概还没有听说你拥有的每一寸土地、你拒绝支付给我的每一个子儿都天经地义是属于我的,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在公开场合与你为伍呢?上帝有眼,你偷了我这个哥哥的财产,作伪证坑害、背叛了你的亲哥哥!”

    我说:“克林顿将军,别听他信口雌黄。我是那个家族的管家,他刚才说的没有一句实话。他一开始就是暴乱分子,被政府剥夺了全部财产,后来又去当特务,他的全部经历可以用那两个词概括。”

    就这样我在关键时刻揭露了他本来面目。

    州长转过身来面容严峻地对大少爷说:“伙计,我对你很了解,恐怕你自己还蒙在鼓里吧。你在这一带活动过,我们掌握了一些零星的情况,所以最好别让我们再进行深入的调查了。比如说,雅可布·楚先生以及他的全部财物都到哪里去了?你上岸时携带那么多的钱财珠宝是从哪里来的?后来坐着一艘百慕大帆船离开奥本尼又把财宝运到哪里去了?说实话,我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完全是看在杜瑞斯迪爵爷的面子上,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

    那些地方名流低声表示赞同。

    大少爷面如死灰,说:“想不到在这种弹丸之地对一个爵位也这么顶礼膜拜,也不管人家是怎样弄到手的。现在我只有死在爵爷的门前,让他拿我这具死尸去装点门面吧。”

    爵爷说:“别假装可怜兮兮的样子!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逃避你的诽谤中伤,都是为了防止你闯进我的家庭里。我给两条路供你选择:第一,我给你路费,你马上坐船回去,可以继续到政府去供职,不过最好是远走高飞为妙。第二,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欢迎你留在这里!我已经打听到了在纽约生存下去所需的最低生活费用,我每个礼拜给你支付。如果你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可以自己再去干点活,要不还可以慢慢地学一门手艺。这样做唯一的条件是:除了我本人之外,不得跟我家里的任何人说话。”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像大少爷这么苍白的脸,不过他仍然挺直身子,双唇紧闭地站着。

    他说:“我在这里受了很不公平的侮辱,当然不愿就此逃避。那你就给我生活费吧,我就不怕害羞。谁也无法否认你的一切,连身上的衬衣都是我的,更不用说你答应给我的生活费了。我要留下来,让这些先生大人了解我的为人,也许他们已经看出了你的马脚。既然你那么关心家庭的荣誉,为什么还要这样作践我?”

    爵爷说:“你这一切都说得很好听。不过我们对你的为人都了如指掌,这些话就等于白说了。你决定留下来大概是想得到更多的甜头。好吧,那就闭着嘴拿这笔钱,总比在大庭广众之中显露自己的忘恩负义要好得多。”

    大少爷举起食指,提高了声调说:“哦,爵爷,我要感恩戴德呀。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会的。现在我只需跟这几位大人道别了,我们拿自个儿的家务事来麻烦他们,很不好意思。”

    他逐一地跟这些人鞠躬,然后整了整佩剑,扬长而去。大伙儿对他的举止颇为惊愕,我对爵爷的表现也感到意外。

    这个家庭就这样分崩离析了。大少爷根本就不像爵爷想象的那样无能,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从事的金匠行业中去,各种金工工艺无不精通。爵爷给他们主仆俩的津贴实际上比口头许诺的要多一些,足够他们衣食住行之用。塞孔德拉·戴斯赚来的钱则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这些内情我们都了然于心,很可能大少爷是想积蓄一点盘缠钱,将来到那深山老林里去把埋藏的财宝取回来。如果他知命乐天,别无旁骛恐怕生意做得还要红火一些。可惜他不给自己、也不给我们大伙儿争气,动辄大发雷霆。到这里以后舆论沸沸扬扬,名声臭气熏天,自己也是深感切肤之痛,我真纳闷他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能生存下去。用一句老话说这就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赌一口气把自己弄得名声扫地。其目的恐怕是故意把自己搞得臭名远扬,这样就自然而然地殃及池鱼,损毁爵爷的名声。

    这个小镇的一隅有一间木屋,旁边有几株刺槐树,前面有一道栅栏门,只有一张餐桌那么高,很像一个狗洞。当初那个穷得丁当响的主人建起来可能是供摆摊子用的,大少爷对这间木屋却情有独钟,大概是与他的行当很适合。看样子他当年在海盗船上学会了针线活,当着众人的面很会做裁缝。这也是他复仇行动的一个部分。栅栏门的上方悬着一块匾,上面写着:

    詹姆斯·杜瑞,

    原巴兰特拉大少爷

    缝补旧衣如翻新

    塞孔德拉·戴斯,

    破落的印度绅士

    金工巧匠

    屋子的里面是大少爷干活的作坊,他忙着穿针引线,其实到这里来的顾客大都是找塞孔德拉·戴斯的。大少爷做针线活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纯属虚度时光,要是靠这门手艺挣钱糊口恐怕连买黄油都不够。他的真正用意是那块污秽的牌匾上有杜瑞家族的姓氏,而他这个被罢黜了的继承人如今在众人的眼里沦落成这个样子,无疑也是要让众人谴责爵爷的吝啬无情。果然镇里议论纷纷,还成立了一个与爵爷为敌的组织,爵爷跟州长的亲密关系也成了众人议论的热门话题。太太在这里本来就吃不开,这时也遭到了含沙射影的攻击。妇女到了一起挂在嘴边的话题就是针线活,可是太太根本就没有脸面提及这几个字眼儿。有一次我看见她红着脸回到家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出门了。

    爵爷自己住在恬适的府邸里,埋头稼穑,对朋友热情好客,对世事则充耳不闻。身上渐渐发福,脸上也有了光泽,成天忙忙碌碌的,甚至连身上冒出的热量也多多了。太太虽然不无烦恼,但成天感激上帝让父亲给她留下了这么好的一个人间天堂。有时候她透过窗户看着大少爷穷愁潦倒的酸样儿,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随着光阴的流逝,我感觉到爵爷的处境有一点不对劲儿。快活倒是快活,可是这其中的原委却是一个猜不透的谜。就是在家人面前他也是喜形于色而内心的思绪却秘而不宣,最后我心里犯上了嘀咕,怀疑他在外面找了情妇。可是他总是深居简出,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似乎又没有那种事。只有清晨那一会儿,亚力山大先生早读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他的情况了。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一种担忧,爵爷是不是脑子里有了毛病。敌人就住在同一个镇上,我必须时刻提高警惕。于是我找一个借口把亚力山大先生做功课的时间做了更动,早上给他辅导算术和基础数学,这样便于跟踪、窥视爵爷的行踪。

    每天早上,不论天晴下雨,他总是拿着那根手柄镶金的拐杖,帽子搭在后脑勺上——这是最近养成的新习惯,估计他这样是为了显露那两道漂亮的浓眉——然后出去走上一圈。开始是到蓊郁的树丛中散步,碰上晴天就在墓地坐上一小会儿,沉思默想,然后在水边的羊肠小道上漫步,再绕到港口前面经过大少爷的木屋。走到这一带的时候他的步伐格外轻盈,仿佛全身心都陶醉在如画的山水之中,在水边和木屋之间,他总要停一下,用拐杖支撑着身体;这时候大少爷正在木屋里面的案子上穿针引线。于是两兄弟脸色严峻,面面相觑,然后爵爷独自暗笑着又继续往前走。只有那么两次我偷偷地窥视了爵爷的行迹,这才发现他遛弯的真实用意和暗自快乐的原因。原来他的情妇在这里:那副神采奕奕的面容不是爱情的快乐,而是仇恨的宣泄。那些道学家们知道了恐怕会如释重负,而我则瞠目结舌,并且觉得他们两兄弟这样对峙下去不但让世人感到恶心,恐怕长此以往会闹出大乱子来。我一有空闲就抄近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两兄弟见面的地方埋伏着,观察他们的动静。整整一个礼拜我因为有事没有去,接下来的那一天我去得稍晚了点儿,但是却发现情况有了转机。大少爷的木屋旁边原来有一条长凳,顾客可以坐在这里跟他谈生意。这时爵爷却坐在上面,一边玩弄着手上的拐杖,一边悠闲自得地观赏着海滨的风光。大少爷坐在离他不到三英尺的地方,做着针线活,两人谁也不吭气。爵爷对自己的死敌连正眼都不瞧一下,我估计他是在有意欣赏身边这个人的苦难,从而使自己得到一种宣泄仇恨的快感。

    他刚刚举步离开这间木屋我就凑上前去,说:

    “爵爷,爵爷,这样不太合适吧。”

    他回答道:“有什么不合适?瞧我身上都发福了。”他这话好不蹊跷,而面部表情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说:“爵爷,我要提醒你别沉湎于怨恨之中。我也说不清怨恨是有害于灵魂还是有害于理智,可你这样下去对这两样都不利。”

    他说:“这是你无法理解的,因为你的心灵从来没有受到过像我这样的创伤。”

    “如果仅此而已,你会把人家逼得狗急跳墙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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