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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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拉少爷-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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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熟睡。马上就会有人找我的。”我按他的吩咐来到船舱下面,这里已经全黑了,我一下子栽倒在第一个小间里,却发现这里已经躺着了个人。他起身把我推开。我觉得他并没有喝多少酒,可是等我另找了一个地方时,他好像又睡着了。我预感到某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抑制不住心脏剧烈地跳动。不大一会儿工夫,巴兰特拉下来了。他点着灯,朝船舱的四周看了看,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一言不发地上甲板去了。我透过自己遮面的手指看到连我一起有三个人躺在这几个小间里。另外两个一个叫达顿,一个叫桂迪,都是硬邦邦的汉子。甲板上那些人狂欢的程度实在已经超出了文明人类能够容忍的范围,嘈杂之声难以用人类的言语来形容。我平生经历的狂欢嬉闹场面并不少,就在这艘萨拉号海盗船上也已经有过好几次,但哪一次也没法跟今天比。于是我怀疑酒里是不是被谁偷偷地下了什么烈性毒药。过了很久很久,狼嚎虎啸般的叫嚷渐渐平息,代之而起的是伤心的呜咽悲鸣,再到后来,一片死寂。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巴兰特拉第二次到船舱里来了,这一次逖奇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看到我们三人躺在小间里他骂了起来。

    巴兰特拉说:“嘘,你就是在他们的耳边放一枪也不管用,你知道他们吞下了什么?”

    船舱的地板上有一道门,下面堆放着大部分抢来的赃物。门上闩着一道铁环,上面有三把挂锁。为了安全起见,钥匙由三个人分别保管。逖奇一把,已兰特拉一把,还有一把给了一个名叫海门德的二副。这时我惊讶地发现三把钥匙都到了一个人的手上。更令我惊讶的(我仍然隔着自己的手指看着)是巴兰特拉和逖奇拿来了好几个袋子,一共是四个袋子,都是经过精心缝制的,每个袋子上还安有一个便于手提的铁环。

    逖奇说:“好吧,咱们走。”

    只听巴兰特拉说:“慢着,我发现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穿过沼泽地的另一条秘密通道,看样子那一条还要短一些。”逖奇大惊失色,果真如此,他们就全完了。

    巴兰特拉说:“这件事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要把其他几件事告诉你。第一,你还记得吧,今天早上我好心地把咱俩的枪都上了子弹,然而你的手枪里却没有子弹。第二,既然还有人知道秘密通道,你也知道我是不会跟你这个疯子合伙的。第三,这几个人也不必装睡了,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同伙,他们马上就会堵住你的嘴,把你绑在桅杆上。等你的人醒来(我们在酒里下了毒药,能不能醒来还是个问题),一定会给你松绑的,到时候你毫不费力就可以当着他们的面解释钥匙的事。”

    逖奇哑口无言,就像一个吓呆了的婴儿,任凭我们捆绑他、堵他的嘴巴。

    巴兰特拉说:“你这个白痴,瞧瞧,现在明白了吧,我们干吗要缝四个袋子?以前我们都喊你逖奇船长,现在得给你改个名儿,叫‘提不起’船长了。”

    这是我们在萨拉号海盗船上说的最后一番话。我们四个人背着四个袋子悄悄地登上小舟,然后远远地把大船抛在了身后。大船上静静的,只有几声醉汉的呻吟。那片水面上有齐胸深的雾,熟悉秘密通道的是达顿,他这时只好站直身子给我们导航。这样,我们只能轻轻地划桨逃命。刚离开大船没多久,天色转灰,鸟儿在水面上盘旋。突然,达顿拍了拍大腿,低声嘱咐我们安静,仔细听听是什么响动。果然左边传来了船桨划水的微弱声音,接着在稍远一点右边也有人在划桨。显然我们昨天早上被人发现了,从那艘官船上下来了好几条小舟来拦截我们,我们被围在中间束手待擒。天啊,我们这样苦命的人怎么会破船偏遇顶头风呢。大家停下手中的桨,心里祈祷上帝保佑让大雾继续笼罩天地。这时我额上汗如雨注,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只听得有一条小船到了附近,我们差一点没把一块饼干扔过去。我们接着又听到一个警察压低嗓门道:“伙计,小声点儿。”我都担心这几个人是不是听见了我那颗怦怦直跳的心。

    巴兰特拉说:“别去管什么秘密通道了,眼下要紧的是找个地方避一避。咱们径直驶到岸边去。”

    我们提心吊胆地划着船。由于大雾笼罩,心里才有了唯一的一点安全感,但在大雾中划船就只有凭运气了。也是吉人天相,船终于到了一片灌木丛的旁边,接着大伙儿就动手往上搬运财宝。雾在开始收,四周没有藏匿之所,我们只好把小舟沉到水底。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才将东西藏好。这时,远处的大船上传来了水手的喧哗,我们知道警察登上萨拉号了。后来听说缴获这艘船的警官立了大功,也许他用了什么了不起的战术,但我认为他登船时没有费吹灰之力。

    我还在感激神灵保佑让我死里逃生,突然之间发现又一场灾难降临了。刚才我们慌不择路登上了茫茫一片沼泽地,至于怎样进入秘密通道,那是令人疑虑、令人疲惫、十分危险的事。达顿主张等官船把我们原来那艘大船拖走了以后,再把小舟打捞起来。原地待命总比盲目地在那片沼泽地上乱跑要聪明一些。于是我们派了一个人到岸边去,结果他透过那片灌木林看到大雾正在消失,萨拉号上飘扬着英国的旗帜,但是没有任何驾驶它逃跑的迹象。我们的处境生死未卜,在这片沼泽地上呆久了肯定对身体健康有莫大的坏处。刚才我们只顾贪婪地运财宝,忘了多带食品。此外,我们完全应该逃出这个鬼地方,并趁消息还没有传出去,赶紧找一个宁静的地方安顿下来。除了这一层顾虑之外,对岸那条秘密通道是否安全也是一个未知数,我觉得遗憾的是大家竟然决定采取主动出击的方针。

    我们开始穿越沼泽地的时候,骄阳似火。地下根本没有路,完全靠指南针当向导。达顿拿着指南针在前面开路,我们三个人轮流替他扛财宝。可想而知,他的眼睛时刻注意着后面,好像自己的灵魂交给别人托管似的。灌木林茂密葱茏,简直跟原始森林差不多。地面泥潭密布、崎岖难行,我们是盲人瞎马,不时地陷入深坑里,生死只是分秒之间的事,所以经常改道而行。空气窒息而沉闷,更显得燥热难熬。蜇人的蚊虫铺天盖地,行走之间每人的头上都笼罩着一朵厚厚的黑云。人们常常感慨系之,出身高贵的上等人比低贱的愚民布衣更能吃苦耐劳,所以军官有时在士兵的身边长途跋涉,以自己坚韧不拔的毅力焕发士气。如今在我们这支小小的队伍里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形,巴兰特拉和我是出身最上层的贵族子弟;桂迪是一个普通的水手,身材魁梧伟岸;达顿的情况则有一点特别,他也跟我们一样任劳任怨。桂迪就不同了,他一路上悲天悯人,总是甩在最后头。轮到他替达顿扛口袋的时候,他死活不愿意。我们剩下的酒本来就不多,可他一个劲儿地嚷着要喝,最后居然在后面亮出手枪要我们把剩下的酒全给他,要不是我耐心劝阻,巴兰恃拉恐怕早就跟他干起来了。我们决定停下来吃点东西。桂迪还是老样子,远远地掉在后面,嘴里不停地抱怨自己的命苦,结果一不小心偏离了我们走过的路线,箔进泥潭里。他尖声叫喊着,但没等我们走到跟前就连人带财宝沉了下去。他悲惨的下场和刚才那凄厉的叫喊声令我们心寒。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死给我们减轻了负担,也增添了我们得救的希望。达顿心中悲惨,爬上一棵大树去解闷,我也跟着攀了上去。他发现树梢上有一块木头,看样子是路标,就指给我看。很可能他继续往上爬的时候有点漫不经心,便一下子掉到泥坑里。他想抬腿,但又沉了下去。这样折腾了两次,还是爬不上来,便转身面对着我们俩,脸色煞白地说:

    “我陷下去了,快来拉拉。”

    巴兰特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达顿急了,大声叫骂,结果身子又下沉了一点,泥淖已经漫到他的腰部。他拔出腰带里的手枪,高声说道:“快来救我,要不咱们他妈的一起死。”

    巴兰特拉说:“别这样,我刚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我这就来。”他放下自己的口袋和替达顿扛的那一只袋子,对我说:“不喊你过来,千万别动。”然后他一个人走上前去。达顿手里还握着枪,只是嘴上不言语了,他脸上那一副惊恐万状的神态真够吓人的。

    只听他说:“看在上帝的分上,快一点。”

    “别动。”巴兰特拉已经到他的跟前,对他说,然后想了一下,说,“把双手伸过来!”

    达顿放下手枪,泥淖的上面尽是水,手枪转瞬间就没了踪影。他骂了一声,赶忙弯腰去捞。说时迟那时快,巴兰特拉凑上前去,一柄短刀插进了他的脖子。只见达顿举起了双手——不知道是痛苦的反应,还是自卫的动作,反正他的上半身歪倒在泥淖里。

    巴兰特拉的踝骨也陷在了泥里,不过他很轻松地拔了出来,然后来到我的跟前。我站在那里吓得两个膝盖直磕碰。他对我说:“法朗西斯,你他妈的真够意思啊!看样子也是个孬种。我不只是伸张正义,除了一个海盗吗?这会儿咱们可彻底摆脱了萨拉号海盗船了!现在还有谁知道咱们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极力辩解他冤枉了我,不过眼前可怕的场景使我良心发现,根本没有力气跟他搭腔。接着他又说:“好吧,现在你总该心硬一点。我就不再瞒你了,那个家伙把路径指给你看了以后,他对咱们就没有什么用了。你想,我要是放过这个好机会不是太傻了吗?”

    我只得附和着说他做得对,但又抑制不住满眶的泪水。我想就是再坚强的勇士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因为自己流泪而害臊的,我喝了几口酒,提了提精神,又继续上路。有必要再次声明,此时我丝毫也不因为自己动了感情而羞愧,勇士的仁慈是高尚的。与此同时,我也不能责怪巴兰特拉,因为他的每一举措都是那样幸运。一路上我们俩再也没有碰到什么灾难;当天傍晚太阳下山的时候,我们就抵达了沼泽地的边缘。

    两人累得筋疲力尽,不能再继续前进,就找了一块松树遮盖的干地躺了下来。这时,夕阳的余晖仍然散出令人难受的暑气,可尽管如此,我们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以后,两人的情绪都不好,说话像干仗似的。我们现在到了南部,离法国人的殖民地有好几千英里。前面的路途太遥远,艰难险阻大多,如果人与人之间真的需要什么友谊的话那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巴兰特拉说话非常没有礼貌,其实这也难怪,跟海盗鬼混了这么长时间性情哪能没有改变?至于我自己,他对待我很不够朋友,行为卑劣。任何一个上等人都会嗤之以鼻的。

    我把自己对他的看法一五一十地讲了。他向前跨出几步,我也跟上去继续数落他。最后他用手把拦住我,说:

    “法朗西斯,你还记得咱们俩起过的誓吧。如果我对你不是真心诚意,就是起再毒的誓也是可以收回的嘛。关于这件事你本不应该对我有什么猜疑:我都给你拿出了证据。我必须带着达顿,因为他知道路径,桂迪和达顿相依为命,也不能不带着。而你呢,我带你是图个什么?在船上你他妈的那副爱尔兰腔调老是让我担惊受怕。要不是老子拉你一把,你这会儿还在官船上戴着脚镣手铐呢,现在为了几个臭铜钱就翻脸不认人?”我觉得他这番话说得最不够意思。事到如今我仍然认为这不是一个上等人、一个朋友应该说的话。我反唇相讥嘲笑他的苏格兰口音太土气、太不文雅,尽管他的口音没有其他的苏格兰人那么重。我们的争吵远没有结束,这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吵嘴的时候我们俩来到了沙滩上,离头天晚上睡觉的地方有一点距离。松树下,我们的袋子口敞开着,财宝滚落出来,撒在地上。一个陌生人过路时看见了,便过来拾宝。那是一个粗大的农家汉子,肩上扛着一把明晃晃的板斧,咧着大嘴一会儿看看脚下的财宝,一会儿瞅瞅我们俩吵架。当时我们俩翻了脸,手上都拿着家伙。我们的眼睛刚转过去看到他,陌生人拔腿就跑到了松树林里。

    这一下两人都慌了神。在离被捕的海盗船不远处,两个身着航海衣的人为了了笔财宝大动干戈——这消息足以顷刻之间传遍全国。争吵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但我们已经忘了。两人眨眼的工夫把口袋收拾好,赶紧没命地狂奔起来。可是我们压根儿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不一会儿又绕了回来。巴兰特拉还真回忆起了达顿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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