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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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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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俱疲。 

我终于再次晕倒。 

第七十一章 异闻(上)

醒来时已是两日后的正午。 

天气晴好。雪后冬阳劈开厚而冷洌云层,暖暖地透窗而入。院中红梅株株怒放,香气怡人。一只不知名的蓝灰色鸟儿歌声宛转,正昴首站于梅树枝头。浓浓药味混合梅花淡香飘入。听雨轩外,传来一群年青女子清脆的笑声…… 

窗外的世界仿佛美好依旧。但床上的我,心底最深软处却若烈焰燃尽,只余天地间一片灰凉。让几层棉被团团包围,我感受不到他的昔日余温。思想停止。冷,一如再入寒潭。 

无人救我。 

无药可医。 

宋佩昭过来请脉。烧已退。他说:但心中郁结之气未散,须好好服药才是。 

万念成空,我摇头叹道:罢了。大人的药纵使能医我身,却医不得我心。又何必无谓吃苦? 

娘娘,宋佩昭微微笑道:药还是要吃的。既使您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腹中皇子想想么? 

什么?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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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偏偏在这个时侯有了他的孩子?悲喜交集,我目光情不自禁地看上小腹处。同时右手轻轻扶上去,短衣上凸起的花纹压入掌心微痒。见我不可置信,宋佩昭含了笑低声道:恭喜娘娘,您已怀有一月身孕。如今可有一位血浓于水的人儿,将与您同呼吸共命运近大半年时日。慧主子一切当心,不可有半分大意。 

一旁待立的春菱立时舒展开眉头。放下手中盛着浓白奶茶的碧玉碗儿,她双手合什低笑道:这下可好!想是上天眷顾,诸神保佑。小姐,咱们快去禀奏皇上罢。 

左手紧紧抓住织着金线团花的暗绿色被面。映入眼的,是雪白苍弱的手背上,在太液池中挣扎被浮冰划伤的两道浅血痕。胸口酸苦,我压低声音冷冷道:不。孩子并非交换皇宠的物什,我绝不会因此求皇上回头施恩——现在谁也不要对皇上提起。若我知道你们谁回了上面,我第一个可要恼他。 

两人对望一眼,均面有难色。情知强不过我,宋佩昭开出一堆方子,叮嘱我万千当心。 

他去后不久,杨长安进来悄悄回道:奴才无能。自贵妃娘娘去后至小姐落水前的这段时日,奴才每夜隔岸盯着那邀月小楼,竟没发现有人进去。 

点点头,我道:这事儿倒也怪不得你。如今天寒地冻的,难不成咱们日夜派人去侯着?明儿不必再去,我现正没心情再去理会。 

杨长安应声而去。望着他宝蓝色背影,暗自寻思一回。又想,听良妃那日在小楼中的言语,她必暗中查察过。查察无果,又终经不住诱惑,方信是媚妃鬼魂暗中授受。便如良妃这等手眼通天的人也不明所以,何况我? 

正想着,外面通传同嫔过来。熟不拘礼,便没起身去迎。眼见宝蓝色门帘一动,她风般行至床前。小萝忙出去倒茶,趁四下无人,她坐上床沿握住我手悄声道:又是那主子害的妹妹? 

第七十二章 异闻(中)

我略迟疑,终摇头道:也不清楚。 

同嫔劝道:妹妹多受委屈。皇上这段时日心情一直不好,过些时侯自会明白。替我掖了掖被角,又说:姐姐怕宫中那起子奴才奉高踩低,顺着风向怠慢妹 

妹。需要供给时,变着方儿以次充优。因此匀些上好的骨炭过来妹妹屋里,这一冬想必总能保证听雨轩是暖的。 

闻言心头星火微亮,终是暖了一回。我叹气道:多谢姐姐倒惦记。妹妹毕竟名号仍在,奴才们再如何也不敢短我供给。心意妹妹领了。姐姐也要过冬,自个留下使着罢。 

你知道什么?!同嫔笑道:那起奴才虽不敢短你供给,却只拿湿炭送来,点在屋中尽日生烟。你一向嗅觉敏感,可又闻得?再说姐姐我身体强壮,一向无病无疼从不畏冷。不信去问问太医们,几时见我陈同春瞧过病?平安脉也是不耐烦请的!匀些木炭给妹妹也没什么。你定得收了。 

念及腹中胎儿,我不再推辞,强笑道谢收下。 

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茶闲聊几句。因见我嘴唇干裂,同嫔笑道:上次送你的梅花露唇蜜呢,怎么不用? 

总不记得。我笑。同嫔笑道:那是好东西,最能润泽肌肤。咱们北方冬天干冷,沙尘也大。你身子娇弱,倒比不得我粗枝大叶的。还是多想着保养自己才好。这几日发生这许多事,文浩、琴姐姐仙去,你又生病,我这心里…… 

说至此处她声音有些哽咽,我正要劝,她已扬眉朗声道:去者已矣。我们活着之人,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以后日子还长,总不能才听见敌人鸣鼓,己方已自乱阵脚溃不成军罢?胜败兵家常事,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同嫔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房中回荡,令人精神陡振。正要说话,她突然又问道:妹妹有剑没?姐姐心中烦闷,只想舞一回剑。妹妹倒也该去院中活动一下筋骨,得了这病成日里坐着躺着反而不得好。 

我笑道:剑倒没有。不过有其他,保证姐姐使着也好。 

命可人搬“燕语”至院中白色阳光里。又命杨长安折下一枝花朵缀的红梅,笑道:虽然轻些,意境却好。不如姐姐舞梅,妹妹一旁为姐姐抚琴伴奏罢。 

莲蓬等忙服侍着除去同嫔外面珠灰长披风,她一面自己动手解颈口那蝴蝶结,一面朗声笑道:梅花剑么?偏你们这些文人倒想得出这个主意! 

说完再不停顿,一路舞起。 

我急拨琴弦,奏响《十面埋伏》。 

同嫔一身粉色衣裙,手持花枝娇立于繁花重叠的两三株红梅树下。琴声才响,她身形便立时拔地而起,腾至半空转身回刺。冲如白鹤飞天,俯似矫龙探水;裙角飞扬,回风舞雪;剑光朵朵,寒梅绽雪……时而行云流水,时而气贯长虹。我琴声愈急,她身影愈快。及至后来,出没花间,若飞若扬……眼前只见一团红光,分不清何处是人,何处是花。 

突闻可人一旁脆声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心里暗称,手下不停,我扭头朝着可人微微一笑。可人见状回笑,口中更不停歇,一路说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同嫔闻言一怔,剑势缓下。 

身后漫天红梅迎风飞起,落英缤纷。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想必她闻辞知意,想起自己父兄。见状我琴声一转,改奏清新流畅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女子清音再起——又是可人于一旁配诗。 

琴声中,月光照春潮。万里春江奔腾流淌,江水所到之处,尽收明月眼底。春江九曲十八弯,绕及花草遍生春之原野。银白月光泻落花树,撒上一层洁白皓雪。也有离恨,也有愁苦,但毕竟哀而不伤。 

此曲一经奏起,同嫔果然渐趋平静。手中梅枝与身肢一起划出优美弧线。我亦心若平湖……及至曲停“剑”收,梅枝上花朵,竟然仍是满满一枝。 

四周寒梅迎风,暗香阵阵。 

第七十三章 异闻(下)

妹妹,同嫔过来笑道:你身子弱,不如跟姐姐学两招剑术?既可强身健体,也可防身。 

闻言突然想及腹中幼小小生命,我心陡跳,脸微红,娇羞无限。孩子,呵,这是我的孩子。这世上终有那么一个人,会一生一世对着我不离不弃罢?该会在我遭心爱之人厌弃时陪在我身边,直至我温暖罢? 

他会生得什么模样?小小眉眼可会留有文泽的痕迹?念及此处,心头陡地一痛,似为细而尖冷的钢针轻扎般。强抑住不去抚那胸口,正要答同嫔的话,突闻院门外传来一女子温柔的声音:我跟姐姐学剑如何? 

众人朝门口望去。只见来人着一身青绿缎底绣五色百蝶图案长棉裙,伫立朱红门前。其婀娜婉转,言笑晏晏——正是昭仪荣萼儿。一面向里走,她一面轻笑道:同姐姐好兴致。妹妹已在门口站了半响。你们一剑一琴一诗配合天衣无缝,可不羡煞旁人么?妹妹倒想跟同嫔姐姐学剑,改编成剑舞。不知姐姐可愿教我? 

同嫔并不接她话,微笑反问道:昭仪妹妹怎么想着过来了? 

萼儿笑道:妹妹想着给慧淑仪送些木炭来。 

说完轻击双掌,门外立时有两名红衣小太监抬进一黄色柳藤筐进来,藤筐里满满叠放着几麻袋木炭。可人忙领着一路过去后屋库房。心头复又一暖,我握住萼儿双手道:姐姐,多谢。只是……姐姐也少来听雨轩罢,否则那主子知道…… 

荣萼儿脸色微变,递上个眼色,大家进屋。屏退左右,她皱眉柔声问:慧妹妹也是让她的人推下水么? 

望一眼同嫔,我迟疑不答。萼儿叹道:妹妹不说我也知道。可不跟当初对待我一般手法? 

怎么?同嫔诧道:昭仪妹妹也被她害过? 

荣萼儿幽幽叹道:这事慧妹妹知道。不过瞧着我屡不得皇上欢心,帮不了人家。现今人家既放弃我,正好解脱。 

怎么?我听她话中有话,忙问。萼儿压低声音道:正要与你们说这事。你们听说没?皇上昨晚在锦绣宫喝醉,今早醒来……发现身边侍寝的人竟不是良妃。而是误幸一名杜姓宫女——你们可猜得出这宫女是谁么? 

不语。我心一紧,不规则乱跳。同嫔正吃茶,闻言手停于半空诧笑道:竟有这等事情?皇上也是喝得太醉些。那宫女……又是谁? 

萼儿微微一笑。端起景泰蓝茶杯,慢慢吹口水面并不存在的浮沫,缓缓道:慧妹妹,那宫女可是你旧交杜素金。妹妹也没想到她会有今日罢? 

杜素金?果然是误幸。文泽素爱风月,喜才情女子。怎么会对素金这个言语粗俗,胸无点墨的女子动心? 

萼儿却有不同看法。她一面吃茶一面冷笑道:哪里会是误幸?分明是有意安排。否则那主子多么精明一个人,怎么会让素金睡上龙床——无非又是她一粒棋子。杜素金曾失踪一段时日,去过何处?那女子模样长得并不差,跟她时日长,且是她家中老人。这样好的条件,再找人略加调教,岂不是锦绣宫最得力的助手么? 

我正要说话,春菱进来奏道:各位主子,皇后娘娘有旨,皇上新添杜氏美人,赐居暖香居。请各位主子备好贺礼送去暖香居祝贺。 

杜美人?美人名号,后宫嫔妃三品十七级中,末品第二级,较贵人略低一级。 

我三人忙起身领旨。继而归座,各自沉默。 

炭火盆中偶有“哔啪”轻响。白玉花薰中沉水香正燃至旺处,弥弥漫漫,若雾若烟将我们轻轻缠绕。那烟雾淡了萼儿衣上的绿,远了同嫔肩头的红……淡了,远了…… 

分明的,我看见心中残花凋零一地。 

第七十四章 煮酒论狐(上)

又隔几日。天色阴沉,北风强劲。窗棂呜咽,树叶哗哗作响。眼见大雪将至,我忙命将炉火生得旺些。 

好冷。我说。 

我颤巍巍抱住个黄铜手炉坐于火边,说:多加些个木炭。 

春菱立时添进几块木炭。火盆暗了一暗,不多会功夫便烧得更旺。迎面那光忽明忽暗,给我身上的白棉绣花裙袄铺上一层淡淡的红。 

再加些炭,我皱眉道:还是冷。 

还得再加些个。我叹道:今年冬天,怎么这样寒冷? 

闻言春菱看了看门口。一面拿火拔子拔火,一面低声道:小姐,您心中本寒;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自然会觉得更冷些。只是我们……已快没有木炭。 

嗯?我有些惊疑。腹中突然微微一动,心中怜爱,忙拿右手扶上小腹,诧道:怎么会快没有了呢?同嫔与荣昭仪送来那么许多! 

看我一眼,春菱道:自皇上那日走后,您总叫冷。这几日无论晴雪,不分昼夜。屋子里一直燃着它,因此…… 

见我不语,春菱叹劝道:小姐,您且放宽些心罢。说句不该奴婢说的话,宫中这么多位主子娘娘,荣宠自是在圣上一念之间。皇上他多情固然是绝情,痴情——难道便不是绝情么? 

醍醐灌顶。 

却又呆住。我将春菱的言语在心里慢慢辗转,辗转再辗转。恨不能拿去炭火前烤了再放回胸口……终知究竟是不会暖的。长叹,不复言语。正此时,外间通传同嫔过来。放下手炉刚起身尚未迎至中门,便见那宝蓝色金花门帘瞬间高高掀起,樱桃红光一闪,同嫔携风一下便闯入里屋。 

好热!她皱眉笑道:生这样旺的火,妹妹也经受得住么? 

热么?到底是冷?还是热? 

茫然看向同嫔,我彻底糊涂。 

同嫔眉宇间竟是一派愤然,满脸不快。自己动手脱去红色披肩,她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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