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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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娉兰-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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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内的园子一到春天就开满了绚烂的杏花,风一拂,有花瓣飘过了我的脸颊,有些痒,我不禁略微睁眼,却忽地在阳光下瞧见个孩子。
  也不知他在那里立了多久,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却是一身沉稳的气息。穿件白底银纹的长袄,上面有银线绣出的复杂的花色。腰系玉带,流苏很长却不乱,安稳地垂在他的腰侧,只偶尔随着徐徐的微风轻轻飘动。
  

浮华 第一节(2)
看起来并不算奢华的衣衫,却流露出一种常人难有的精致与贵气。
  我有些不解地朝他一笑,他却有些害羞地垂下了头,玉石一样的耳朵后渐渐透出一抹桃花样的粉红。
  家臣的子孙不会这样穿戴,更没有这样的风姿仪态,我不觉有些诧异地问:“你是谁?府中的客人?”
  他没答我,眼神迅速地在我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煮茶的炉火上,问:“那是什么?”
  “茶水。”
  他“哦”了声,然后抬头看我。他的皮肤很白,阳光一照,便映了一脸通透。他的眉眼也很漂亮,清澈得毫无杂质,却多了几分幽邃。像是春日下的西湖,偶尔微风拂过,便是一片碧波轻澜。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他也许是个忧郁如水的孩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歪过头问他。
  他眼里明显地出现了几分迟疑,有如桃花般的唇瓣紧紧地抿了起来。
  “我……”他犹豫了下,才轻声道,“我只是过来看看,这里的花,开得很漂亮。”
  我“扑哧”一声笑了,有些淘气地捏了下他的鼻子,调侃地问道:“你这个男孩子怎么还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啊!”
  他显然被我的动作吓到了,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也泛起了红晕。这样子像极了处在深宫王府里的小少爷,尚未处世,青涩而且稚嫩。
  我心里忽然起了个怪念头,这个念头引得我唇角不由得翘得老高。
  “喂喂,小鬼。”我凑到他身侧问他,“上面的花开得更漂亮,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他略微一愣,然后脸上更红,嘟囔道:“我才不是什么小鬼……”
  哦……是不小了,不过我在前世就二十七了。
  我淡淡一笑,抬头瞧向了院墙边上那株高高的槐树:“你会不会爬树?”我轻笑着斜睨他,他的表情略微一怔,像听见了什么新奇事一样,随着我手指的方向望见了那株高大的槐树。
  树上有个黑压压的鸟窝,是个新巢,隐在了光秃秃的枝杈中。
  “上个月有两只雀鸟在上面搭了窝,我想现在应该已经有了小鸟。不过昨天那只鸟被府里的孩子用弹弓打死了,那些小鸟肯定活不下去,你能不能帮我把它们取下来,我想养它们。”
  其实我是骗他的,二三月的季节,又怎么会有雏鸟。
  不过他却是信了,只是脸上有些犹豫。说实话那棵树很高,就连府上那些下人的孩子也很难爬到顶,何况是他这般娇贵的公子。最开始只是想逗逗他,却不想他竟认了真,几步向那槐树走了过去。
  他真的是没爬过树。
  动作很笨拙,粗糙的树皮毫不留情地在他那身名贵的衣料上划了数道口子,他却不管,只兀自地向上爬着。过了许久,也只是爬上去了一米的距离,而他那双本是保养有度的手,却已沾了斑斑的血迹。
  我眉头略拧,冲他喊道:“算了吧,你下来。”
  他却置若未闻,像要向我证明什么似的更卖了力气,我有些无奈。原来这个男孩,也是这般倔强。
  我止不住他,只任他胡来,又过了约半盏茶的工夫,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过不多久院子里就进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哎哟!我的殿下爷啊!您在做什么啊!”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嬷嬷,她一脸惊恐地拍着大腿,手足无措地唤人要把那树上的孩子抱下来。
  殿下?
  我心中一紧,连忙抬头看向那个已爬到大树中间的孩子,华贵的衣衫,雍容的态度,不识世事的青涩,再加上今日齐皇后的到访,原来如此,他本该就是殿下。
  我茫然地看着大队人马像潮水般地向树下拥了过去,而此时,我却听到了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杏花落了,像纷飞的雪花,染了我一身素白。这后院本是极大,今天我却觉得它竟是如此狭窄,狭窄得让人透不过气。
  

浮华 第二节(1)
明纪1081年春天,我刚好五岁。
  那年府中的杏花开得分外好,我本以为又是平淡的一年,却不想三个莫名其妙的事故,改变了我全家的命运。
  第一个是照顾皇子的嬷嬷不经意让皇子走失了,几乎搞得全府人仰马翻;第二个是那个皇子误打误撞地遇到让他爬树的我,因为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所以这个事故的影响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烈,但后果就比较严重了,也直接造成了第三个事故——皇子从树上摔了下来。
  小臂骨折,全身上下数处划伤,如果在寻常的百姓之家,这应该算不上什么,只是受伤的那人,刚好是皇帝的血脉。
  一时间,韩王府上下一片黯淡,就连宠辱自若的父王也默默叹了口气。其实这一切若是放在一个明君身上,定是不会起这么大波澜,但问题就出在——这个成德皇帝并不是什么明君。相反,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所以父王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而且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第二日,皇旨便下来了,意思大概是北方不稳,要我父王领兵去镇守边关。明里是升了我父王的官职,实际上却跟流放差不多。
  皇旨下来后,父王一句话也没说,只默默地磕了头,道了“谢主隆恩”。
  之后的几天里,韩王府完全陷入了一种冷寂的状态。
  丫鬟与奴才只是带了贴身的数十个,其他的都被母亲遣散了。她告诉我,北方那里荒蛮无度,能少带人过去受苦,就是一点功德。
  定儿本来也是要被遣散回乡的,因为年纪太小,母亲不忍让她跟了去,倒是这个只七岁的女娃娃哭着喊着说死也不要离开我,这让我不由得多了几分感触。其实人心虽然深邃,但有的时候却异常的浅显。
  定儿的心思只是认定了她必须一辈子跟着我,但她不明白,为何一定要跟着我,她也不会明白,跟着我并不是她的人生。
  日子悠悠地滑过,转眼间,王府的杏花又落了。短暂的十日花期,满树芳华,便全覆了地。
  不过这次不同,府中的下人去了大半,留下的也没什么心思去扫那一地的雪白,我每日坐在中庭的杏花树下,不到片刻,就能染上一身的熏香。
  花儿注定要化落成泥,只是有的在树下,有的却不知去了哪里……
  三日后,便是父王启程的日子。而在这日的午后,我却瞧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的手上厚厚地缠着白布,用夹板固定着,面色仍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倒像极了这一地的杏花。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坐在树杈上,晃着双腿,漫不经心地问他。
  树下的他显得有些踌躇,身边跟了个小太监,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好,估计一半是为了我的无礼——大概没人敢像我这样坐在皇子的头顶上;另一半则是为了这个性格别扭的殿下——很明显,这次他绝对是偷偷溜出来的。
  “你要走了吗?”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夹了几分淡淡的忧郁,问我。
  我点了点头:“大概是三天后吧,我父王是这么说的。”
  接着就是如水般的沉默。
  那天的天空分外的蓝,也不知怎的就让我想起了前世的某一刻。记忆里的天空也是如这般碧蓝如洗,干净得不像真的。
  过了许久,他才带了几分试探地问:“我还会见到你吗?”
  “那你会去北方吗?”我笑着回问他。
  他竟是万分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想他大概不明白,皇宫深莫如海,既是生在了皇家,就早已脱了一世的自由。
  “那北方是兵乱之地,你是皇子,又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他却像是急了,大声吼道:“你怎知我不会去?”
  这样的语气倒是吓得我一愣,顿了顿才翻身从树上跃下来,然后靠近他,眯着眼伸手抚上了他的下颚。这个孩子比我高了一头,但孩子毕竟只是个孩子。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会懂的。”
  

浮华 第二节(2)
“我不小了!”
  他的声音骤然放大,我还没回过神,就觉得身子一沉,再睁眼时已被这个小鬼抱在了怀里。
  他与定儿一样,还不会掌握力道,虽然只用了一只手臂,却抱得我生疼。
  “我会去北方的,我会去那里带你回来,然后我会保护你,保护你一生一世,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身上皇族特有的龙檀香渐渐围绕在了我的身旁,我忽然觉得满地杏花被阵风撩了一下,慢慢卷入了苍穹,飘得有些乱了。
  三日后启程。
  父王一向清廉节俭,能带走的大概只有爷爷留下的一些东西。
  车马三驾,随从二十三,一个堂堂的王爷,就这样在一个寻常的早晨,默默地离开了皇都。
  对于即将驶向的前路,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也许我就像那些杏花,一世开,一世败,却也只能随波逐流罢了……
  只是不知这风与流水,会将我飘送到何方。
  就这样大概走了一个多月,我终于渐渐感受到了北方的荒凉与寒冷。皇都将至夏日,和风细雨,这里却是冷风啸啸,残雪初融。
  又过了两日,一队兵马与我们会合了,是父亲以前的旧部,当然,还有我的哥哥华林成。他比走的时候又长高了许多,今年十六岁,正是风发少年。
  我从小就很喜欢他,虽然他走的时候我还不能说话,但我仍然记得他每日想尽办法逗我欢颜的那些鬼脸,我知道他是真心地在疼爱我。
  “哥哥!”从马车上跳下来,紧跑了两步便一头扎在了他的怀里。
  他满脸的惊诧,轻易地将我高高地举了起来,端详了半晌才恍然大叫道:“哟!这不是那个鼻涕虫嘛,都长这么大了!”
  这时,母亲也从车子里走了出来,哥哥见了,连忙过去下跪行礼。那时,我看到了母亲眼里闪出了带泪的微笑。
  我们一家人团聚了,终于。
  

浮华 第三节(1)
父亲要镇守的边池叫定真,是个户籍不足两千的小城。如此小的城里,倒是驻扎了近三万的将士。
  新的王府只有四间套房,残旧,矮小,比皇城的县府衙门还要寒碜。不过好在中庭有一株杏树,只一株,却让我高兴了好几天。
  不知皇城内的韩王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我懒懒地不想去想,就如同我不想去想那人一样。
  转世了,投胎了,那人却不在了。
  上一世刻骨铭心的人,在这一世又不知何时能见,或是……永不相见。
  “如果有下一世,你又尚未娶妻,那我肯定会嫁给你的。”
  这是我对他许下的诺言,但是我心中却隐隐地痛,不知可否实现……
  转来转去,儿时年华总易去,桃花红了又落,雪花飘了又融。转眼八年如梦,我十三岁了。
  到了半大不小的年纪,我成熟了很多。这是必然的,因为我已经活过了三十多年。
  到了定真城后,父王便开始教我兵马骑射,也打开他的书房,让我随意进去取阅。
  父王的书大多都是兵法韬略,我虽然不喜这些,却也读了不少。学了五年之后,他竟开始让我学习统兵围猎了。
  这让我很是讶异,毕竟受了原本世界古代男尊女卑的影响,却不想在这里,女将军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而此时,北方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木泽国的怀安王谋反,朝廷大概是怕木泽国将战乱引入南方,便又赐了我父王五万兵马,给了元帅的兵印。
  不过后来听说,这件事其实是齐皇后的意思,而且也有传闻。成德帝纵欲无度,身体似乎出了问题,放在上一世大概是得了肝硬化之类,所以一些朝政已交给了齐皇后处理。
  而母亲也在不经意间,告诉我那日让我煮水奉茶的缘由。
  本来,齐皇后是有意让我成为某位皇子的妃子的。大概是想拉拢忠良,却不想发生了那件事情,引得成德大怒,也只好让我们举家北上。
  其实命运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偶然,改变了另一个偶然。
  后来,我的哥哥娶了妻,成了家,也成了父王帐前的一员将领。
  明纪1089年春,我也有了自己的第一队兵马。只三十个人,父王却高兴得像给了我整个天下。
  等到了春末的时候,父王给我下了第一道军令,要我去剿灭一队山贼。
  我记得我当时正在后院母亲那里陪她一起喝醇香的杏仁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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