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客》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涯客- 第4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便像个了无心事少年,大笑起来。

    周子舒坐在台阶上,杯不停盏,温客行便也坐下来,猝不及防地伸手夺下他酒杯,斜着眼对他笑了一下,故意找到他刚才嘴唇碰过地方,将剩下半杯酒喝了下去,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在杯口舔了舔。

    周子舒掉过头去不看他,竟觉得耳根有些发烫,温客行便笑眯眯地握住他手,拉过来揣进自己怀里暖着。

    心里觉得这年过得,真是这辈子最快活一回了。


第五十四章 惊梦


…………
    入夜了。

    冬天已经过去,正是乍暖还寒时候,草木清气里微微透着一丝寒意,那寒意在近水地方显得尤为突兀明显。

    才化开河水静静地流淌而过,河边站着一个红衣男人,脸颊上有一块巴掌大血红胎记,正是喜丧鬼孙鼎。他侧着头,仔细地留意周围动静,一只手伸开,手指微微弯曲,垂在身侧,月光下看得清上面闪着不像皮肤光泽。

    忽然,身边几道黑影疾奔他而来,孙鼎飞身而起,迅速与这群穿着夜行衣人缠斗在一起。

    鬼谷十大最是穷凶极恶恶鬼中,又以“喜丧鬼”“吊死鬼”“无常鬼”为首,倒不是说其他恶徒便不厉害,只是这几人早已经扎根鬼谷,又是会拉拢打压人,已经自成势力。

    喜丧鬼孙鼎一双罗刹掌不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眼下中原武林中是独此一份,中者三步内即刻毙命,尸体上会留下一个血红掌印,从前心一直穿到后背,霸道至极。

    他深夜忽然遭人围攻,也并不慌张,好像丝毫也不害怕似,一双毒掌铺天盖地地四下翻飞,不多时,这群在他看来自不量力小虫子便不堪一击地溃逃了。孙鼎却也不追,只是俯下身,撩起一个尸体衣服,看见那尸身腰上纹着鬼面,便冷笑了一声。

    有过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一个人从他身后现身出来,走过来,皱皱眉,俯身望着那尸体腰上鬼面,问道:“怎么回事?”

    孙鼎将双手拢回袖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老孟,你来晚了。”

    ——这老孟,正是那日周子舒和温客行深陷敌穴时,顾湘找来挖地帮手,他依旧是一身普通粗布麻衣,走得疾了,能看出此人左脚微微有些跛,不过不明显,要很仔细看才看得出。他五官平平,若不是表情严肃,看起来竟有些慈眉善目,身前还罩着个杀猪屠夫们常见披在身上大围裙——真像温客行说,换了身屠夫打扮。

    老孟将那尸体脸上面罩揭下来,蹲在地上思量了一会,又叹了口气站起来,摇头道:“是薛方人。”

    他一抬头,只见孙鼎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大围裙看,便解释道:“遵谷主之命换上,孙兄有什么意见么?”

    孙鼎冷笑一声,说道:“谷主?那么一个乳臭未干断子绝孙东西,就值得你跟个哈巴狗似忙前忙后地巴结他?”

    老孟脸色不变,听完只是说道:“你可以当着他面也这样说。”

    孙鼎像是想起了什么,眼角抽搐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放聪明了些,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指着地上尸体说道:“既然如此,老孟你不如禀报谷主一声,好叫他知道知道,那薛方是怎么胆大包天,私自出谷犯了规矩不说,眼下竟恼羞成怒到连我也想杀。”

    老孟皱了皱眉,说道:“我最近联络不到谷主……”

    孙鼎不耐烦道:“紫煞那丫头呢?”

    老孟又摇摇头,只问道:“依你看,薛方这回也是为了琉璃甲么?”

    他提到“琉璃甲”三个字时候,孙鼎目光飞快地闪动一下,随即便看向了别处,口中只是说道:“薛方那颗心大得很,我劝你……还有你那谷主,还是都小心为妙,不然……哼。”

    老孟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沈慎是不是你杀?”

    孙鼎闻言顿了顿,挑挑眉,拖长了声音问道:“怎么,你这是在试探我?”

    老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胸口,压低了声音,道:“孙兄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琉璃甲,谁不想要呢?别说是吊死鬼,便是底下小鬼们也都蠢蠢欲动,连长舌鬼那么个东西,都敢设了陷阱地穴,拼出性命算计谷主……谁得到琉璃甲,谁就是下面一任风崖山主人,你若不想要,做什么一直盯着那姓张小东西?”

    孙鼎哽住,半晌才说道:“我那是想让姓张小子指认薛方!”

    老孟看着他只是笑,并不做评判,孙鼎一直讨厌老孟笑容,只觉得这人笑起来样子特别讳莫如深,跟他那疯疯癫癫主子温客行一样,叫人怎么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便不耐烦地道:“无常鬼,你是什么意思?”

    老孟摇摇头,笑道:“这个,孙兄就不必担心了,那姓张孩子现在和谷主在一起,只要他记得,随时可以指认嘛——沈慎死了,高家庄两块琉璃甲不翼而飞,我看我们还是先抓着薛方,再做定夺好,你说呢?”

    孙鼎眯细了眼,凶神恶煞地在他那一团和气脸上打量了一阵,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而此时,蜀中几千大山包围傀儡山庄里,他们嘴里那位温谷主,正在和周子舒抢一条被子。

    已经开了春,蜀中更是飞快地暖和了起来,“布衾多年冷似铁”理由明显扯淡了,周子舒还特意指使张成岭,去给姓温狗皮膏药收拾出一间房来,却仍然挡不住他到点就钻进来势头。

    并且此人蹬鼻子上脸,由一开始自带行李,变成了越发厚颜无耻地赤手空拳就跑过来,蹭床蹭被,十分理所当然。

    一条破破烂烂棉被,被两人你扯过来我扯过去,擒拿手沾衣跌十八般武艺凡是近身都试炼了个全,打到最后两人几乎都要出一身汗,暖和得不用盖被子了。

    周子舒到底不是全盛时了,百十来回合过后输了他一招,温客行就得意洋洋地一只手抱着大半条被子,另一只手把周子舒腕子压在枕头上,端肩缩脖地冲他露出一口小白牙直乐,还对他招手道:“阿絮你来呀,我抱着你睡,保证不冷。”

    周子舒非常想把他一脚踹下去,于是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他一番,冷笑道:“你一不香二不软,胸口一排都他娘是肋板,抱着你还不如抱块床板。”

    温客行立刻瞪眼,一把抓起他手放在自己胸口,道:“胡说!我才不是一排肋板,不信你摸!”

    周子舒抬脚踹在他腿弯上,将自己手收回来,好像碰见什么脏东西似,在空中甩了甩。温客行抱着被子,瞧着他啧啧称奇道:“怪事年年有,被占便宜都不在乎,你一个占了便宜居然这样瞎矜持。一般这种情况是……”

    周子舒不准备听他继续扯淡,披上衣服,决定要惹不起躲得起,换个房间睡,了不起跟张成岭挤一挤,叫那小鬼去打地铺。

    谁知温客行一只抱着被子手忽然折出一个诡异弧度,探上他肩膀,周子舒立刻沉肩曲肘,要卸下他这一下,随即他忽然觉得半身一麻,整个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扑倒了下去,正好摔在温客行张开等在那里怀里,被子面上落下一颗瓜子壳……他便是着了这东西道。

    温客行笑嘻嘻地在他耳边接着道:“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欲/求不满,才做贼心虚,你看,投怀送抱了不是?”

    周子舒无语,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晚上都睡觉了,还要在身上装上瓜子壳,随时当暗器偷袭别人。

    温客行就贼贼地笑了,好像看出他所想似,补充道:“我这其实还有核桃,你吃不吃?”

    提起“核桃”两个字,周子舒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外强中干地勉强笑道:“怎么,你抱着我不放,莫非还是想侍寝?”

    温客行一边将他整个人卷进被子里,一边眼珠一转,按着他肩膀两只手便顺着他里衣边缘摸索下去,嘴里忙不迭地欢乐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温客行出手不重,周子舒穴道片刻便被冲开,正好是温客行那只手越来越不像话时候——自打离京入江湖,一来身上有伤,二来事端一件接一件,也没那个心情,周子舒确实是没怎么和人亲近过,温客行轻轻撩拨,便像是在他身上点起了火一样,眼看着事态要失控,周子舒一把攥住他手腕,咬牙切齿地道:“谷主盛情,我还是……敬、谢、不、敏了。”

    温客行笑道:“客气什么,你这不对,却之乃为不恭。”

    周子舒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实在受之有愧。”

    两人正在僵持中,忽然听见隔壁张成岭房里传来一声惊叫,周子舒眉头一皱,推开温客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披起外袍便起身跑了,温客行摇头叹了口气,将五指凑近鼻尖,闭上眼陶醉地深吸口气,这才慢腾腾地也跟着出去。

    张成岭只是被梦魇住了,周子舒推门进去时候,发现他正死死地闭着眼,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拳打脚踢手舞足蹈一头大汗,周子舒推了他一般,竟发现没能将他推醒,便握住他手腕,将一股子细细真气推了进去,张成岭这才浑身一颤,大喊一声:“别杀他!”

    然后猛地坐起来,眼中惊惧慢慢飘散,露出一点迷惑不解样子来,看着周子舒,愣愣地叫道:“师父……”

    周子舒拍拍他头,一言不发地将他按下,把被子给他拉好,说道:“你睡吧。”便自己坐在床边,靠在床柱上,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像是要陪着他一样。

    张成岭沉默了半晌,忽然轻轻地拉拉周子舒衣服,小声道:“师父,我刚才梦见……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人,拿着一把刀,架在我小娘脖子上,逼问我爹‘东西在哪’,是不是就是……”

    周子舒睁开眼,这时门从外面推开,温客行也走了进来,闻言脸色一正,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张成岭想了半晌,愧疚地摇摇头,道:“梦里我看不清楚……”

    周子舒想起那日喜丧鬼逼问这少年那句话,心里一动,便问道:“你有没有瞧见,那人手是无五根手指,还是六根?”

    张成岭又摇摇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周子舒叹了口气,拍拍他头,轻声道:“你睡吧……”

    两人一坐一站,具是默无声息,直到张成岭呼吸已经均匀,显然是睡着了,周子舒才将他被子拉好,站起来,与温客行一起出去。

    温客行忽然叹了口气,从背后伸手搂住他,将脸抵在他肩膀上,半晌,才低声道:“这些日子,好像一场好梦似……可怎么醒得这样快呢?”




第五十五章 墙根


…………
    走马道,洛阳川,兰苑未空,行人渐老。传有无限燕赵女,金梯上,吹笙相和,风起自洛阳东,香过洛阳西。

    子规声歇,有人携酒长醉。

    东都过处,繁华已老,官道上有几匹瘦马,正悠然行路。

    两个男子具是长身玉立,只是其中一个,脸上隐隐带了些病容,腰间挂一个酒壶,也不急着喝,只是拿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含一口品一会,方才慢慢咽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虎头虎脑少年跟在他们身后。

    正是方自蜀中出来周子舒一行。

    温客行在一边看着,发现这人一口接着一口,那么一大壶,才没有多大一会功夫,便见了底,就忍不住在他又往嘴里送时候,伸手格住他小臂,说道:“酒鬼,差不多了吧?”

    周子舒斜眼瞥了他一下,将酒壶换了一只手,说道:“管那么宽,你是我媳妇么?”

    温客行便伸手去抢他酒壶,还正色道:“连肌肤之亲都有了,难不成你要对我始乱终弃?”

    周子舒一边见招拆招一边笑道:“我是怕你守寡。”

    温客行也不管张成岭还在场,便继续恬不知耻地说道:“没事,反正现在给看给摸不给用,我也是夜夜睁着眼睛守活寡。”

    周子舒手一滑,酒壶便被温客行顺走了。

    张成岭低着头缀在他们俩身后,简直想一头钻进地缝里。

    温客行接过他酒壶,大大地喝了一口,斜着眼对着周子舒一笑,说道:“酒不算好酒,可味道……实在是不错,不错。”

    周子舒木然地看了他一会,忽然催马凑近,贴到他耳边道:“夫人这是孤枕难眠欲/求不满么?为夫实在是亏待你了,晚上洗干净了等着我,一定叫你……”

    温客行正听得想入非非,手上一空,酒壶被抢回去了。

    周子舒学着他样子斜了他一眼,眼角微微狭长,目光飘过来时候却不见一点媚色,反而有些说不出促狭灵动意味,他得意洋洋地举起酒壶冲着温客行挥了几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

    然而却忽然觉得嘴里滑进一块小东西,硬邦邦,周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